見她說得有些委屈,他心疼了,心下衡量著。這一路上,他十分留心是否有人跟蹤,並未發現任何異樣,「白鶴山莊」的人若要追來,早追來了,因此考慮了一會兒後,他點了點頭。
好吧。得到他的同意,她很開心,立刻回到馬兒旁,從包袱裡拿了最初她下山時穿的那件樸素布衣,打算找個地方去換過。
「去哪兒?」他伸手抓住她「更衣呀!」看也知道吧?她還能去哪兒?
「就在這裡換,我幫你擋著。」
她立刻搖頭。
「不要,我要找隱密一點的地方。」叫她在他面前更衣,她才不要呢!自己還投大膽到可以泰然自若地在他身旁脫衣裳,他一定會偷看的。
「你那是什麼眼神?以為我會偷看?」
「不是嗎?」
他瞪她,理直氣壯地指正她。
「我獨孤晦玉是什麼人?別把我和那些下流的登徒子、採花賊相比擬!對你我還需要偷看嗎?別開玩笑了,我會正大光明地看」這話說得她哭笑不得。那還不是一樣?他的表情,己經擺明了他會「眼睜睜」地看她更衣,說不定還會伸手幫她一把呢!
如呆她當面拒絕,肯定說不過他,於是她靈機一動,改了口。
「我又不只要更衣呀,還要做別的事呢。」她臉紅地說。
獨孤晦玉見她欲言又止,話中另有暗喻,想了下,遂恍然大悟。女人家要做的事,的確不方便,需要更隱密的地方,那就沒辦法了。
「好吧,但別跑太遠,知道嗎?」
她忙點頭,總算讓他放開手。抱著衣物,她立刻匆匆地往溪邊的密林走去。
其實說要順便去方便只是一個借口,她知道對付獨孤晦玉不能逆著來,只能順著他的毛摸,有技巧地哀求一下,比正面抗議有效多了。
她走到一顆大石頭旁,這石頭的高度剛好可以遮住自己的身影,是最佳屏障,她快速換下這身胖姑娘穿的衣物,然後套上輕便的衣衫褲子,繫上腰帶,又掬了把水清洗臉上的汗水,總算舒服多了。
當她把脫下的衣物折好時,一個東西不小心掉了下去,她仔細一看,不由得大驚,那是在市集採買時,獨孤晦玉買給她的簪花!
她剛才換衣物時,把它摘了下來,本想再插回發上去的,誰知居然掉了。
眼看答花快被溪水沖走,她趕忙放下衣物去追。那答花只是獨孤晦玉送給她的所有貴重禮物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但她就是喜歡那朵簪花的淡雅和平凡。
她在溪水石頭上飛躍,這點輕功還難不倒她,而且平日在逍遙峰走跳慣了,這不算什麼。
她輕靈地在石上一點,正要從大石飛躍而下時,料不到下頭居然有人,她始料未及,一時亂了腳步,來不及煞住!
眼看就要撞上人家了,幸好對方反應也夠快,一個回身,順著她的衝力一撈,不僅化去了她衝撞的力道,還將她抱個滿懷,沒讓她跌著,安然無恙地護她不傷。
梁靜感到自己像是被捕獵的鳥兒,特回神時,抬眼一瞧,驚訝地與對方四目相對。
「是你?」好看的俊朗面容閃著晶亮的目光,是賀青雁。
「賀公子?……」
怎麼會在這裡?她眨著眼,沒想到會在這裡與賀青雁不期然相遇。
賀青雁禮貌地將她放下,笑容溫煦,如旭日穿透樹葉一般的燦亮、耀眼,卻又溫和可親。
「在下離開山莊後,出了城,便在此稍作休憩,想不到能在這裡遇上你。」
梁靜順著他指的方向,瞧見了停在路邊的馬車,原來賀青雁也在這裡休息,真巧。
「知道梁姑娘平安無事,令在下十分寬慰,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為什麼?」
「梁姑娘在山莊失去蹤影后,我一直暗地搜尋,擔心你被人挾持,身不由己,確定你不在山莊裡,我便沿路找尋,想不到真被我找著了。」
原來賀青雁是擔心她的安危,竟如此有心,關懷她的性命,令她心中深動,覺得自己當初投救錯人。
「多謝賀公子如此關懷,放心,我沒事。」
「看來是如此,只是不知姑娘是如何出莊的?」
她有些難以啟口,不好意思地回答。
「這事說來話長,我……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見她一臉尷尬,他立刻回以安撫的笑容。
「梁姑娘若不便說,便不要勉強,在下只要知道姑娘平安無事便足矣。」
賀青雁的不強人所難以及善休人意,讓梁靜對他十分有好感。他是個溫文有禮的翩翩君子,跟他在一起,一點壓力也沒有。
賀青雁笑意溫和地望著她,他耳目靈敏,忽聞衣袂飄動,眸光一閃,快速地擋在梁靜身前,警戒地望向來人。
一抹身影立在兩人五步之距,來人正是獨孤晦玉。他出現在此,令賀青雁頗為意外。
獨孤晦玉冷冷地看著他,隨後視線落在梁靜身上。
「靜兒,過來。」
站在賀青雁身後的梁靜一聽,趕忙要走過去,卻被賀青雁伸出的手臂擋下。
她抬頭望向賀青雁,知道他是為了保護她,遂安慰道:「投關係,他不會傷害我的。」
賀青雁聽了她的話,眉毛一挑,突然有些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她能平安出莊的原因,也看出了她和獨孤晦玉之間的關係。
他放下手,有禮地讓梁靜通過,看著她回到獨孤晦玉的身邊。
梁靜一走近,獨孤晦玉立即牽起她的手,轉頭便走,連個告辭的招呼都沒打,梁靜只得趕忙回頭對賀青雁笑笑聊表歉意。
獨孤晦玉大步走在前頭,與其說他是牽著她,不如說是拉著她,為了跟上他的步伐,她只得小碎步地跑著。
她感覺得出來,獨孤晦玉不太高興遇上賀青雁,同時也想到在「白鶴山莊」時,這兩人雖無大仇,卻也算小有嫌隙。
「你在生氣嗎?」她問。
「我為什麼要生氣?」他反問。
明明不高興,卻又不肯承認,若不是覺得自己氣得投道理,就是故意想氣給她看。既然他不明說,她也不會笨笨地追問。
「投生氣就好。」她在後頭偷偷吐吐舌。
獨孤晦玉眼角抽了下,想打混?哪有這麼容易!他回頭瞪她。
「他為什麼會在那裡?」
她露出一副連自己也很意外的表情。
「我也很想問他,想不到會遇上賀公子,真巧呢!不過我投來得及問,就被你拉走了。」
「你當真不知道他為何會在此?」
她疑惑地直視他的眼。
「你知道?」
獨孤晦玉微微瞇細了眼,打量她一臉天真無那的表情、絲毫沒有任何閃躲和心虛的明媚雙眸,冷哼一聲後,拉著她回到馬兒旁。
「走了!」他命令。
「囑。」她應了一聲,乖乖地把手交給他,被帶到馬背上,窩在他扯著緩繩的雙臂之間。
馬兒上了官道,達達地往下一個城鎮邁進。
不一會兒,後頭傳來轆轆的車馬聲,馬車趕上他們,駕車的馬伕客氣地對梁靜道——「姑娘,外頭風大,我家公子問姑娘要不要坐馬車?舒服點。」
不等梁靜開口,獨孤晦玉直接代她拒絕。
「不順路,不必多此一舉。」
這駕車的馬伕顯然也是機靈的,知道自家公子對姑娘很有好感,立刻回答:「到下一個城鎮還要半天路程,鉛路都是這條路,一定順路,投問題的。不管怎麼說,坐馬車都比騎馬舒服,路上也少顛簸些。」
獨孤晦玉膛色陰森,梁靜不必看都知道這人惹惱了獨孤晦玉,而她明白獨孤晦玉是個亦正亦那之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旦犯到他,必然討回,於是她趕忙搶先回絕。
「不了,請小哥代我謝謝你家公子的好意。我喜歡騎馬,也不覺得馬上顛簸。」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悄悄摟住獨孤晦玉的手臂,一方面安撫他,另一方面則是預防他拔劍。
獨孤晦玉眸中的寒意被她的暖意驅散,神情雖冷,但殺氣漸息,驀地雙腿一夾馬腹,快馬奔馳,將馬車遠遠拋在後頭。
天公不作美,原本還是晴朗的天空,不到半個時辰,己罩了厚厚的一層烏雲,昭告著即將來臨的大雨。這雨未得突然,己有雨滴打在兩人臉上,眼看避不了了,附近又沒有人家,獨孤晦玉只得策著馬兒來到大樹下躲雨。
蓑衣只有一件,他要給她穿上,她不肯,對他搖頭,惹來他嚴厲的目光。
「你穿上,我躲在你懷裡,兩人都可以遮擋,一舉兩得。」她輕聲道,水眸柔情的目光巴巴地求著他。
這話說得軟儂,難得她帶著小女人的姿態,這嬌柔的模樣溫了他的目光,便照她的意思做,將她護在懷裡,等著這場風雨結束。
雨越下越大,看起來一時半刻沒有停歇的意思,而且還颳風打雷,若是一道雷劈在他們躲的這株大樹,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第8章(2)
這時候遠處駛來了一輛馬車,看車身便知是賀青雁的馬車。為了躲雨,這一耽擱,又被他的馬車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