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有成不敢質疑旬賁虎判斷錯誤,但他實在無法一直揣著這些疑問。
「亡命之徒不會想得那麼多,至於我們剛剛也急著走,你總不可能把所有漁民都問過一次。」旬賁虎皺著眉頭看著前方,一邊解釋,一邊注意著湖面上的情況。
對方只有兩個人,肯定無法隨時守著船篙或者是船前進的方向……旬賁虎仔細想了想那個嬌滴滴的小娘子蜜糖外表下的火烈脾氣,還有她不輸男人的勇氣和智謀後,心就平靜不少,也更能夠按照她有可能的行動去做判斷。
「老丈,現在水流的方向,可有水草茂密處,容易把船給纏住的?」
老漢唉呦了聲,「還真的有咧,而且也不遠,我們過去應該不到一刻就可以到了,可是不是要順著水流找人嗎,怎麼突然說要往水草茂密處去了?」
「因為那船上有個比我更精明的人。」
旬賁虎明白杜映紅不是那種會認命的女人,而是會用自己聰明的腦子去讓所有對她不利的情況轉換成有利的,即使她一時屈於武力,可她只怕早已想了許多法子要將膽敢冒犯她的人給整慘了。
所以他不用往前追去,因為他知道那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娘子,肯定在哪裡張揚的笑著,等著把那些人好好收拾的機會,而他要做的,就是追上她,把那些人給打得毫無還擊之力,然後隨她愛怎麼耍就怎麼耍。
至於這麼做會不會太殘忍?那不是他關心的,他只在乎她是否安好,是否還能夠軟軟的偎在他的懷裡對著他笑。
老漢拚了老命的划槳,也不知道是天公作美還是惡人真有惡報,在旬賁虎等人隱約可以看清前方的時候,一艘像是困在水草間的烏篷船就這麼出現在眼前。
兩個男人站在船頭罵罵咧咧的,在這寧靜的湖面上顯得特別突兀,而一個女子一臉無辜的站在那兒,卻像是心有靈犀般地對著旬賁虎的方向微微一笑。
霧朦朧,水朦朧,佳人回頭一笑,恰似春花綻放,奪人心魄。
「找到了。」
旬賁虎沉著的觀察情勢,杜映紅面對他,跟那兩個男人背對著背站著。
而杜映紅沒有動作,因為她知道自己如果突然改了方向或者是動得太過厲害會引起那兩個男人的懷疑。
他搭箭,緩緩地拉開弓,一寸、兩寸,直到滿弓,他帶的箭矢是可以用來射殺野豬或者是熊瞎子的,銳利結實。
汪有成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突地,箭矢破空射出,直直地對準了站在船頭的女子。
當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那一道射出的箭影時,旬賁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一枝箭,追著上一枝箭的箭尾射出。
一前一後不過差之瞬息,幾乎是在前一枝箭扎入第一人的後心時,第二枝箭也緊跟著射入第二人的後心。
汪有成不想像個娘們似的大喊出聲,所以他只能咬著牙忍住,滿臉驚恐地看著那箭穿過了杜映紅的髮絲,射落了頭髮上的珍珠發串,然後直接插進了背著他們的兩個男人的背。
血慢慢的從兩人的背後滲了出來,他們緩緩地轉過身,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不敢相信為什麼眼前的小娘子什麼聲音都沒有,不慌不忙,卻有箭矢射進了他們的後背。
杜映紅因為纏著髮髻的珍珠發串被射穿了,秀髮落了下來,隨風飄散,在這濛濛白霧之中,顯得仙氣飄飄又可怕,畢竟有兩個人被箭射中。
忽然間,汪有成覺得這湖上怎麼就這麼冷呢?明明就穿了保暖的襖子,可是這種打從心底發寒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他看著旬賁虎若無其事地收起了弓箭,眼睛直直地盯著船頭的那一個小娘子,又看了看那個站在兩個死人前還微微笑的小娘子,他忍不住又打了個寒噤。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他心裡這麼想著,可是卻說不出到底是旬賁虎那一箭殺一人比較可怕,還是那個小娘子見著死人還笑得出來比較可怕。
不知怎地,他覺得偶爾耍耍壞心眼的柳家小姐真是可愛得過分了。
第7章(1)
杜映紅在知道水草已經牢牢纏住烏篷船的時候,就明白時機到了,雖然她還是裝模作樣地偶爾擺動竹篙,可是船已經不會動了,就算再怎麼裝也是一樣的,所以過沒多久,裘三就忍不住吼了她,然後進了船艙把胡老四給叫起來。
「讓個女娃子來撐什麼船!你瞧瞧,我們的船已經被水草纏住了。」
「纏住了就纏住了,我不是早說了這湖裡水草多,再說了,她也不敢真動什麼歪腦筋,裡頭還有兩條小命呢!」胡老四邊說邊陰冷的瞪著杜映紅,似乎也想要確認她是無心的還是故意的。
可他們不知道,如果杜映紅不想讓人知道她真實情緒的話,那是絕對不會有人能夠明白她的想法的,更何況她的確不是「故意」讓水草勾住了船,一切都是水流的問題,她只是撐篙的時候,這麼剛好都會勾到水草而已。
而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船篙不小心就越捲越多的水草,難不成還能夠全都怪到她一個其實不怎麼會撐船的小娘子身上?
這些心裡話她當然不會說出來,胡老四他們看不出異狀,就轉過身去背對著她,看著水面和船篙商討該怎麼解決,她轉過身去,在一邊靜靜聽著,然後在看到濃霧中隱隱約約的船影時,她莫名相信是旬賁虎來尋她。
因為背對著他們,所以她敢肆無忌憚地綻放笑容,甚至影影綽綽的看著船上有人拉開了弓,她依然動也不動。
她自然是全然相信他的,更別說她現在有多麼期待有人能夠把這兩個蠢貨給直接解決掉。
她沒有像普通小娘子一樣尖叫出聲,甚至緊張的情緒也被收得很好,在箭矢擦她的發往後射去的時,她甚至還慶幸站在這裡的是她,要不然換了梅娘或是柳絲茆,只怕早就先嚇得昏死過去。
等兩個歹人倒下,看著那頭的船越來越近,杜映紅笑咪咪地對著船艙喊道:「行了,外頭沒壞人了,你們出來吧!梅娘,你大哥來了。」
兩個小娘子一時間還宛如在夢中,怎麼才一下子就說沒壞人了?那壞人去哪兒了?而梅娘想的還多了一樣,大哥怎麼有辦法這麼快就找到她們?
兩個小娘子怯怯地探頭出來,一看到那兩具屍體,兩個人又是尖叫又是哭的,把人吵得頭疼。
不過對於汪有成來說,比起冷靜地攏了攏發的杜映紅,他還是覺得這兩個小娘子的反應正常多了,不由得對她們寬容的微笑。
由於烏篷船不大,所以兩個小娘子必須先跨過壞人的屍體才能走到船邊,她們雖然害怕,但是看著已經站在船邊的杜映紅,還是強忍著恐懼走了過去。
柳絲茆先讓汪有成給接上了船,可是正當梅娘抬腳要跨上船沿時,胡老四猛地站了起來,一把將人給扯住了。
「臭女人!我就瞧著你不是個安分的!現在都給我乖乖地回船艙裡去,你們可別想著再放蕩,要不然我就一刀捅死這個小娘子,反正一命換一命,值得很。」胡老四說著狠話,瞪著杜映紅。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一輩子都不會再想著要打杜映紅的主意了,都是因為一時貪念,把這妖女也拐了,卻落得兩兄弟都得死在這片湖上。
他也不是看不清楚情勢,他知道敵人之中有個高手,想逃不是那麼容易,但是要是真的非死不可,他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才算夠本,而這個害得他們落到如此境地的女人就是他打算一起拉著去死的第一目標。
杜映紅正要邁開步伐,就感覺到衣袖讓人扯住了,她一轉頭就對上旬賁虎嚴肅緊張的面容,她微微勾起唇,對他輕輕搖了搖頭,那溫柔婉約的模樣,根本就看不出她剛剛面對著朝自己射來的箭矢,還能夠眼不動身不晃的站在那兒。
汪有成的一名手下收到汪有成的指示,藉著霧氣的掩護,無聲地從船上消失,再藉著胡老四的說話聲,掩蓋了他下水時的咕嚕嚕聲響。
胡老四就愛看這樣的轉折,他惡毒地看著那兩人依依不捨的模樣,邊咳著血,囂張地大吼,「馬上給我過來,要不然這個小娘子就要先挨一刀!」
梅娘驚懼得眼淚又落下來,但她並沒有胡亂掙扎,因為她相信大哥和杜映紅一定會救她的。
旬賁虎輕輕放開了杜映紅的衣袖,雙手握拳,眼眨也不眨的瞪著胡老四,胡老四若真敢亂來,他定會馬上衝上前去殺了他。
胡老四瞪著杜映紅呵呵冷笑,「敢這樣陰我,我肯定要你好看,你給我脫了衣裳跳進湖裡,我倒要看看你能夠在冬日的湖水裡支撐多久!」
胡老四其實也是怕了不聲不響就弄死裘三的杜映紅,所以他不敢給她任何武器,而是打算用羞辱的方式讓她慢慢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