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了幾個出來遞給旬賁虎當早膳,今兒個一大早就起身,他剛剛又拉著車走了這一路,肯定早就餓了。
雖說才剛過早膳時間,可還是有些客商起得晚了,慢慢的從客棧裡溜躂出來吃點東西,而旬賁虎手上拿著餅子吃得香味四散,不少客商馬上就圍了過來問價錢。
「千層肉酥餅一個五文錢,蔥燒餅一個三文,還有甜芝麻圈兒兩個三文錢,今兒個剛開張,點了七文錢就送一碗熱湯。」
幾個客商覺得這價錢不貴,若是味道好了,倒也值得,只是看著旁邊燒著的熱水,想到這小娘子說要送湯,就覺得好笑。
「不過就是一碗熱水,怎麼也能夠說送一碗熱湯啊?」
杜映紅笑著,心裡得意地想著,就是要你們自個兒開口問。
「這湯自然是有的,您先買了七文錢的餅,就能夠自個兒喝喝看到底是熱水還是熱湯了,不是嗎?」
那客商被將了一軍,也不惱,馬上點了一個肉酥餅和兩個甜芝麻圈,「這是北邊那兒的點心,出來一陣時日了,我倒是有好一陣子沒吃過了。」
那客商吃完了肉酥餅,卻還沒見熱湯,有些不滿的道:「小娘子,不是說買了七文錢就送一碗熱湯嗎?」
杜映紅見他空出手了,才從邊上拿了一個陶碗,然後拿出另外一個小簍子,拆了一個湯餅放在碗裡,緊接著旬賁虎淋上一杓熱水,就看到那湯餅跟朵花似的飄在水面上,圓滾滾的看起來好不可愛,不只那個客商,就連附近小飯館的小二也都看呆了。
杜映紅微微一笑,拿了一支調羹,和陶碗一起遞給那名客商。
那名客商的臉色正經了不少,他用調羹攪開那朵圓滾滾的湯餅,一下子一股醬料的鹹香就隨著熱氣蒸騰而出,再細細一看,碗裡多出了細碎的佐料和兩片豆皮。
客商輕啜了一口,的確是調味好的熱湯,在已經有點寒意的天氣來上一碗,整個人打心底都暖了起來。
「好喝。」
簡單兩個字,就足夠讓週遭所有人都跟瘋了一樣,開始搶著買餅,等著喝熱湯。
幾乎所有客商都看出了這湯餅的用途,每個人的心裡都打著同一個主意,等等一定要問問這湯餅是哪兒買的,或者是怎麼做的才成。
杜映紅眼睛一掃,將那些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裡,心裡更加得意了,臉上卻只淡淡的笑著。
這不過是剛開始,等這些人問不出來路,自個兒又做不出來的時候,那才是他們賺大錢的時候。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來得早,在杜映紅他們開始擺攤不到半個月,第一場雪就下了大半夜。
若是往年,冬天是旬家最難過的時候,因為獵物也開始避冬,幾乎找不到獵物,即使是旬賁虎也不敢在這樣的時候走得太過深入,就怕迷了方向。
可今年的冬日卻不比往日,在初雪剛下沒兩日,杜映紅和旬賁虎就不再出門擺攤了,而是拉了一車又一車的東西回來,一家子從早到晚的開始做起湯餅。
雖說要大量做,但是杜映紅卻沒變得更忙,因為旬賁虎幾乎把所有的活兒全都搶去做了,不管是剁碎乾菜和海菜還是炒醬,甚至是揉面皮等等,幾乎都不讓她沾手。
即使身體勞累,但是當旬賁虎看著隨著一車車東西的進出,而逐漸飽滿的錢袋子時,心裡的滿足卻是無與倫比的。
只是,雖說旬家住的比村子裡其他人家還要偏,可是馬車對村子裡的人來說本來就希罕,更別說他們這兒往日哪裡有過這麼多馬車來回,不過幾日,村子裡的人就都傳說旬家今年不知道怎麼發財了,一車車的東西往家裡頭拉。
苗嬸子也是知道他們之前說要做生意的事兒的,可是之前上鎮子的時候她也瞧過,就是普通的餅子,杜映紅還拿了幾個給她,前幾日下了雪,她還歎著說旬家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掙錢的事,才剛打開名聲結果就開始下雪了,接下來的生意可能得停下來。
誰知道人家這生意不但沒停,反而還越做越好,倒是讓她怎麼也想不透。
不只她是一頭霧水,想問問是怎麼回事,村子裡有些人也都想著大家都是鄉親,若是有能夠賺錢的法子,不知能不能從中分一杯羹,只是旬家之前窮,加上旬賁虎看起來就是不好打交道的樣子,除了幾戶人家,居然也沒多少人跟他們有交情,所以一堆人眼紅了好些天,卻沒有人敢直接上門打聽。
只是一個不大的鎮子突然出了一個新東西,一大堆客商拿著銀兩排隊搶著要買,這樣的大消息根本就掩不住,即使杜映紅他們已經小心得不行了,甚至生意一好後,乾脆連餅攤子都不擺了,可是絡繹不絕的訂單還是讓他們入了有心人的眼裡,例如盧氏。
當初撂下狠話等著旬賁虎上門求饒的盧氏,在左等右等等不到人上門,甚至連旬賁虎進鎮子賣野味的消息都沒有的時候,心裡就有了疑惑。
那一家子不是病就是小,旬賁虎又不是個有本事的,不打獵賣野物,還能夠做些什麼營生?
一開始盧氏還沒想到那在客商之間傳得火熱朝天的湯餅是旬賁虎做出來的,直到娘家人打聽消息打聽到她這裡來,她覺得再怎麼不可能,也找了個時間去瞧瞧。
結果還真的是旬賁虎那小子,他和那天帶來的牙尖嘴利的小娘子,兩個人一個賣餅,一個賣湯,邊上還有一堆客商等著買湯餅。
她打聽到那湯餅比起舊有的湯餅便宜了些,但是一個巴掌大也要將近二十文錢,而且用料其實不怎麼值錢,值錢的不過是裡頭包了料,以及不讓長霉的心思而已,她粗估一算,光一個早上,他們就賺了二、三十兩銀子。
一算出這個數字,盧氏狠狠倒抽了口氣,完全不敢相信不過就是一個小玩意兒,居然能夠賺這樣多的銀錢,當然,她更加惱怒的是發這筆財的不是自家,而是那個窮小子。
鎮子上不是沒有自己買了點湯餅回來試著做的,就是那些客商也早早就打聽到旬賁虎打造模子的鐵匠那兒。
可是有了東西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出來又是一回事,不知道多少人白扔了銀子去打模子,最後還是只能乖乖的備好銀兩,在杜映紅一切都已經看穿的眼神下下了訂單。
尤其是今年冬日來得早,許多客商都是貨到就馬上往北走,許多人都抱著自個兒轉手賣不完,還能夠留著自己走商的時候路上喝的打算,所以一買至少都是百個起跳,價格更是隨便杜映紅開。
不是沒有人想要講價,可是現在做這個生意的就只有他們一家,若不滿意這價格?行啊,那就往後退吧,後面還有更多不講價格的,他們也不缺這筆生意。
一時之間,這賣的人反而比買東西的人還要囂張了。
盧氏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放不下那一堆堆白花花的銀子,想著上回自家既然已經跟那小子撕破了臉面,讓她放下身段去找人說這回事她也覺得沒臉,就乾脆把這事說給自家當家的聽,鼓吹他一塊兒往旬賁虎的家裡去。
他可以不給她這個大伯母面子,可他親伯父的面子總不能不給吧,都是一家子親戚,有了發財的方法還不想著自家人,那還說得過去嗎?
也不知道村子裡的人和盧氏是怎麼想的,兩波人馬居然就撞在同一日一起找上門來。
也幸虧杜映紅早就限定了一日要準備的數量,再加上這幾日剛好材料有缺,她乾脆就休息個兩天,才不會在一家子都忙的時候還得分心應付這些別有用心的人。
盧氏已經許久沒來旬賁虎家,乍然看見一棟新屋子,也不管只是普通的泥土屋,只覺得他果然賺了大錢,要不然窮得響叮噹的一家子怎麼有辦法能夠起新屋。
旬賁虎見著外頭一堆人上門,也不是很意外,只不過看到跟著盧氏一起來的還有自家大伯父的時候,他不免有些訝異,但也沒說什麼,而是恭恭敬敬的將人給請進來。
盧氏跟在丈夫身後,見旬賁虎的態度還是這般恭敬,臉上不免多了幾分得意。
苗嬸子夫妻倆一看到盧氏的模樣,不由得面露不屑,可是當著旬賁虎的面,他們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當初蓋屋子的時候,只掐著時間趕工,所以沒有蓋得多大,所謂的廳堂也不過就是擺著一張四方桌子和幾張凳子,其他東西都還堆在山洞裡頭,苗瞎子和丈夫,還有村長等幾個人也進屋子後,就顯得擁擠了。
只不過大家過來也不是真的要來坐坐聊聊天,苗嬸子使了個眼色給旬賁虎,可旬賁虎還沒意會到是什麼意思,旬光耀就先淡淡地開了口——
「聽說你最近做起生意來了?」
旬光耀已屆不惑之年,一身讀書人的寬袖長衫打扮外是一件毛皮大氅,嘴邊留著兩撇小鬍子,看著侄子的眼光沒有什麼暖意,而是像在看個陌生人似的,至於杜映紅呢,女人在他眼裡頂多只能算是個玩物,他是連一個眼神也都懶得給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