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哀地意識到,她連滿足他的慾望都不行了……
挫敗地將他推開,她冷冷地說:「我累了。」
他的熱情瞬間冷卻下來,深邃輕憤的眼,對上她疏離無光的眸,互相糾纏著彼此。
她靜靜地注視著他的臉,感覺到他積鬱在內心的憤怒與羞辱。被自己妻子拒絕的難堪,肯定讓他像挨了一記耳刮子,自尊受挫吧?她的眼眸蘊起薄薄的淚光,怕他瞧見,揪著敞開的衣襟,翻轉過身,背對著他。
「我想睡了,晚安。」
他沈著臉,翻身下床,從衣櫃裡拿出長褲和外衣套上,掩門而去。
她咬著唇不敢哼聲,即使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她也可以感覺到他憤怒的情緒。她的推拒徹底撕裂了他的心,連日來的冷漠,也磨去他的耐心。
那些暗湧的風暴、糾葛的情感、心酸的無奈,隨著他的掩門離去漸漸浮現。
暗夜裡,她清楚地聽見他帶著怒意的步伐快速地衝下樓,發動機車,馳騁在人車俱寂的街頭。
她蜷縮著身體,將臉埋入枕心裡,痛哭失聲,心痛如刀割。
他永遠不會知道她的無奈,她不只無法照顧他,也無法盡一個身為妻子的義務,滿足他的渴望……
一直以來,她都是被他需要著,無止盡地付出她的愛,而現在,她一點一點地喪失愛他的權利了。
如果他們的愛情是場錯誤,為何還要讓他們相遇呢?為何要讓他們愛得那麼刻骨銘心、那麼決絕?
她的心徹底被悲哀的命運搗碎,泣不成聲。
她覺得愈來愈虛弱,彷彿被棄絕在寒冷的深穴裡,被恐懼包圍著。
突地,尖銳的電話鈴聲劃破這淒涼的黑夜,她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接起放在床櫃旁的電話。
遙遠的另一端,傳來母親焦急的呼喚聲──
『靜晞在嗎?我找顏靜晞?』
乍聽到母親慈藹的呼喚聲,再度令她的眼淚潰決,她趕緊摀住話筒,不敢讓母親聽見自己的哭聲。
『是靜晞嗎?能不能叫靜晞來接電話?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說……』顏母在電話另一端哽咽地道。
「媽……」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靜晞!我是媽媽!我聽仲凱說了妳的事,回來媽媽的身邊好不好?不要再一個人待在台灣了。妳爸爸也知道妳生病的事,他不生妳的氣了、不氣了……』顏母拭著眼角的淚。『我們幫妳找到腦科的權威醫生,一定可以把妳的病治好的……』
「對不起……媽,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們這麼壞……」她頹然地跌坐在床上,心裡盈滿歉意。
『妳這個做女兒的永遠都不懂當媽媽的苦心,不高興、鬧脾氣就連一通電話也沒有,生病、受委屈也倔著脾氣不說……不管再怎麼樣,妳都是我心頭的一塊肉,是我懷胎十個月才生下來的,有做媽媽的真的會跟女兒一刀兩斷嗎?』
「對不起……」這時她才明白,自己的倔強傷害了多少人。
『如果仲凱沒跟我說,妳要瞞我們到什麼時候?難不成就這麼一輩子都不說嗎?他不能照顧妳,妳就回來,我是妳的媽媽,我會照顧妳的……』顏母泣訴道。
「我、我不想讓他知道,我不想拖累任何人……」她的語音裡透出一股無奈的悲哀。
『要不要媽媽去台灣把妳帶回來?要是妳不知道該怎麼向他開口,由我來跟他說好不好?』
「媽,妳不要來台灣,給我一段時間,我會自己跟他說清楚的。」
『那妳盡快跟他說清楚,機票和醫藥費妳爸爸會處理,妳不用擔心。』顏母說。
「媽,幫我跟爸爸說……對不起。」她放軟聲調,語音裡充滿歉意。
『等妳回家後,再自己跟他說。媽媽和妳爸在家裡等妳,事情處理完了,就盡快回來。妳的病拖不得,知道嗎?』顏母不放心地叮嚀道。
「嗯。」她握住話筒,依依不捨地收線。
掛上電話後,她摟著被毯,茫然不定的心好像找到了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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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的街頭,喧囂的酒吧內,瀰漫著一股濃郁的煙草和酒味,閃爍的燈光下,熱情擁舞的男女浮現一股曖昧。
譚曜旭枯坐在吧檯前,領帶斜掛在襯衫上,獨自飲啜著龍舌蘭酒,拒絕任何女人的搭訕與示好。
從酒保身後的玻璃酒櫃中,他見到自己的身影,鏡面模糊地映出一張疲憊落拓的臉龐。
他難以相信,曾經跟他許下承諾的妻子,如今卻背叛了他……
一切的失衡從她夜宿不歸那晚開始,接著她對他忽冷忽熱、極盡挑剔之能事,不給親吻、拒絕他的擁抱,甚至開始化起濃妝、噴起香水,整個人漫不經心的,總像是刻意在閃躲什麼事一樣。
他不想懷疑她、不想窺視她的隱私,可是卻從她的手機簡訊裡得知了她背叛的事實。一則則甜蜜關愛的訊息,刺痛了他的眼眶──
靜晞:
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委屈、心事,不要積鬱在心裡,打電話給我。不管多晚,我都不會關機。
仲凱
靜晞:
我找到一家很好吃、又很健康的生機飲食餐廳,妳一定會很喜歡的。明天早上十點,我在老地方等妳,不見不散。
仲凱
靜晞:
我知道妳現在面臨人生中重大的困境,覺得很為難,但是我希望妳不要放棄自己。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請妳相信,我可以當妳的支柱,我會永遠陪在妳的身邊。
關心妳的仲凱
靜晞:
我沒有逼迫妳的意思,只是情況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妳遲早要面對這一切的。如果妳不知道該怎麼向他開口,由我來說好嗎?是妳該和他結束一切的時候了。機票和一切事宜我全都打點好了,現在就等妳離開。
仲凱
最令他心痛的是最後一則,徹底撕裂了他的心……
譚曜旭頹然地坐在吧檯前,飲盡杯中黃澄澄的液體,醇厚的烈酒彷彿一把尖薄的利刃,劃過他的喉頭,沈積在胃底,形成一灘窩囊的苦楚。
他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鈔票,放在桌上,將西裝外套斜掛在肩膀上,拎起公事包,踩著踉蹌的步伐,晃出酒吧,在街邊招了輛計程車,返回寓所。
明明知道她的心已經跟著殷仲凱走了,他卻懦弱得不敢揭開真相,夜夜買醉,藉著酒精浸泡嫉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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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曜旭帶著一身酒意而歸,打開鐵門,見到她冷著一張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佯裝沒看見她,越過她的面前,往書房走去。
「我有話跟你說。」靜晞叫住他。
「我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他明知道拴住她的人,關不住她背叛的心,卻仍舊不想讓她離開。
「我沒有這麼多的明天等你!我受夠了這所有的一切!」她站起身,氣勢凌人地殺到他的面前。
「妳以為受著折磨的人只有妳嗎?」覷見她臉上艷麗的妝容,他皺起眉心。
「那我們何不放過對方,不要再互相折磨彼此?」她雙手環胸,一副不耐煩的神情。
「大部分的時候,是妳在折磨我吧……」他苦笑道。
「是你說過,如果我覺得委屈的時候,可以提出來。現在,我已經受夠這所有的一切了,你何不放過我?」
「我對妳不夠好嗎?」
「你對我夠好,但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受夠貧窮、忙碌、孤單的滋味,我不想被困在這間房子裡!我這雙手……是用來演奏大提琴,不是在這裡洗衣、煮飯的!」她情緒激動地低吼著。「我不想再窩在飯店拉大提琴,不想每天為了幾百塊錢跟領班計較、被音樂教室的班主任訓話,我想離開這裡!」
「靜晞,我知道妳的辛苦、妳的委屈,再給我一段時間,我保證可以改變現在的生活!我已經試著在申請調派到國外的總公司了,到時候我賺錢供妳唸書,好嗎?」他放下尊嚴,卑微地乞求著。
一種愛到近乎心痛的感情揪住他,他從沒有這樣真真切切地去愛過一個人。
她給了他太多甜蜜回憶、溫暖安慰,以及太多太多歡樂的笑聲,她已經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了。
「你要我等多久?一年?五年?還是十年?要是你一輩子不成功,我的夢想豈不是要毀在你的手上?你怎麼能夠那麼自私呢?」她硬起心腸,譏刺道。
「我是自私……」他頹敗地認錯,箝住她過分纖瘦的肩膀。
「愛上你像是我遲來的青春叛逆,現在,我的叛逆期結束了,我累了,想回家了……你就放我走吧……」淚水不爭氣地淌出她的眼睫。
「為什麼執意要離開?」他低吼著,像只負傷的獸,發出痛苦的悲鳴。
「我對你……沒感覺了。」她側著臉,不忍心看到他痛苦的表情,繼續說:「現實的生活把我們的愛情能量消耗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