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懷疑我嘍?」
「我沒有懷疑妳什麼,只是擔心妳,所以想知道妳昨晚去了哪裡?見了哪些人?」他的眼神密切地盯住她,總覺得她的臉色好疲憊,神情很不自然,像是極力在隱瞞些什麼似的。
「以前你去應酬,帶著一身酒味回來,我問過一句嗎?」她故意模糊焦點,怕他探究出事情的真相。
「我應酬喝酒是為了工作,並不是出於自願的。」他耐著性子解釋道。
她故作不屑地賞他一記白眼,冷嗤道:「哼,原來男人逢場作戲、應酬喝酒都是這麼天經地義的事?我知道了。」
她惡劣的口吻和表情,深深地割傷了譚曜旭的心。
「靜晞,妳是不是怨我這陣子太忙,沒時間陪妳呢?」他猜測道。「這是妳對我的抗議嗎?」
他不懂,是他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她會給他一種疏離分裂的感覺,好像惡意想撕毀他們之間共有的和諧與默契?
「你問這麼多,其實是想知道我昨晚究竟跟誰在一起吧?」她努力用憤怒壓抑住內心真實的情緒。
「我只是關心妳。」
「我在飯店演奏時,遇到了仲凱還有他們音樂教室裡的同學,他們下個月要考托福、去美國留學,所以我們就聚在一起吃飯、聊天、唱歌。如果不相信的話,你可以打去問!」
「我沒有不相信妳的話。」他無奈地歎息。
「是不是已婚的身份就不能在外面和朋友聚會?」她故意激怒他,想趕他走。
她好累,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宣洩內心悲痛的情緒。
她不要讓他看見她受苦、哭泣的模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頓了一口氣,繼續說:「我只是想知道,昨天妳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相信她只是單純地和朋友聊天,否則為什麼此刻的她,看起來既憤怒又疏離,好像故意想惹惱他呢?
「你是怕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嗎?」
「我是關心妳。」
「好,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我就把我們昨晚的談話內容告訴你好了!仲凱他們一個個都要去美國留學了,連君婷也是下個月就要去歐洲深造了,只剩下我一個人還在這裡教琴!不僅如此,我週末還得要去飯店拉大提琴兼差!遇到意氣風發的他們時,你知道我有多卑微嗎?」
她像連珠炮般地向他發牢騷,一字一句都像針般刺傷著他。
他的眼眸浮現一抹受傷的神色,令她的心難受地揪痛著。
「如果妳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委屈,應該說出來,而不是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妳的情緒。」譚曜旭苦澀地說,卻無力反駁她。
他明白她心裡的委屈,嫁給他本來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更何況她還為了他放棄了優渥的生活、她的家人、她的夢想。
雖然,她嘴上總說不在意,但是心裡還是渴望為夢想飛翔吧!
可現在的她,就像天堂鳥──一隻不能飛的鳥,被他的愛禁錮於花叢之中。
難堪的沈默在他們之間瀰漫開來,她別過臉不敢看他,怕覷見他受傷的表情後會心軟,會忍不住把事實的真相告訴他。
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武裝出對他的憤怒、不滿;在內心反覆練習了許多次的台詞,才學會怎麼和他爭執的。
譚曜旭也別過臉不看她,逕自走進房間,打開衣櫃,換上襯衫和長褲,將手機和錢包收進公事包裡。
「你要用浴室嗎?要不然我想進去洗澡。」良久,她才擠出一句話。
「妳用吧。」
她狼狽地躲進浴室裡,鎖上門,倚在牆上,摀住嘴巴不敢讓自己哭出聲。
「我去上班了。」他朝著浴室丟下一句話後,重重地掩上門扉。
那巨大的聲響,彷彿在瞬間震碎了她的心。她狠毒的話語是不是殲滅了他的愛、挫傷了他的自尊?
她也不想用這種狠毒的話來傷害他,可是她更不想讓他知道她生病的事實。
她情願他對她憤怨、對她發脾氣,都不想見到他傷心的模樣。
昨晚,她在病床上想了很多,她想到譚曜旭的童年那麼可憐,背負著私生子的名聲,受盡欺凌,後來,相依為命的母親又得了胃癌,病死在他的面前。
她曾經聽他陳述過他母親病危時的模樣,由於飽受病魔的摧殘,承受著化療的痛楚,他母親到最後全身瘦到只剩下一把骨頭,握著他的手,艱難地嚥下最後一口氣……
她永遠記得他說這些話時悲傷逾恆的表情。她不要讓他看見她生病的樣子,不要讓他再次承受最愛的人在他面前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殘忍畫面,不要讓他知道她正在跟病魔纏鬥……
所以,她私下和殷仲凱商量好,請他保守這個秘密,不要把她生病的事情告訴他,她不想成為他的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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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得知自己生病後,靜晞的身體就每況愈下。每天早上的劇烈頭痛令她不能再起床為他備妥早餐;疲累不舒服時,連家事也不能做,只能靠著藥物硬撐。
靜晞擔心他發現她生病的事,所以把從醫院拿回來的止痛藥,全都裝在女性健康食品的罐子裡;她一改平日素顏的習慣,臉上總是化好妝,企圖遮掩蒼白的臉龐;她甚至神經質地懷疑自己的身上瀰漫著藥味,因此開始噴起各種不同的香水。
身體狀況好的時候,她會當回他溫柔體貼的妻子;狀況差的時候,她就對他冷言冷語,意圖和他引發爭執,總想把他逼出這間屋子,要不然就佯裝嘔氣,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
許是他太愛她了,也有可能是因為覺得虧欠她,他總是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無理取鬧、任性、冷嘲熱諷、極盡挖苦之能事……
他總是和顏悅色,頂多沈著臉不說話。
然而,他愈是溫柔,她愈是難過。
她知道自己的病已經快瞞不住了,再拖下去肯定會被他發現,可她既不能向他坦誠事實的真相,卻也無法從他身邊離開。
是夜,她感覺到他進了臥房,掀開被毯,躺在她的身畔。
她像隻貓咪般,蜷縮著四肢,偎進他的懷裡,低聲地說:「老公,對不起,我這陣子對你好壞……」
譚曜旭摟著她瘦削的肩膀,在她身上嗅到一股香水味,一種他不愛的濃郁香氣。
在多次的爭執與冷戰之中,他已摸索出和她相處的方式──晚上他回來時,餐桌上若擺著飯菜,表示他們今晚可以和平相處;如果只剩下一盞燈,那代表她對他無聲的抗議。
「妳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他撫著她愁悒的眉心。
她將臉貼在他的胸口,貪婪地汲取他的體溫,輕喃道:「我只是想為自己的壞脾氣道歉而已。」
「真的只是這樣而已嗎?」他反身,將她壓覆在身下,就著暈黃的夜燈,覷著她的臉。
「嗯。」
「妳這陣子對我很冷淡。」他忍不住抱怨。
「你以前加班時,也對我很冷淡。」她撒嬌地噘起小嘴。
「我是因為加班,再加上升了組長,負責的事情更多了,偶爾還要替組員收拾爛攤子,逼不得已的。」他連忙解釋道。
「我明白。」
「我保證,以後一定加倍對妳好。」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將她擁進懷裡。
她心頭暖暖的,鼻頭卻好酸,一股想哭的情緒攫住她。
他們之間還有「以後」嗎?
她連現在都把握不住了,還敢奢求未來的幸福嗎?
他俯下臉吻住的唇,貪婪地想用親吻來修補他們之間的縫隙和芥蒂。
她承接著他的熱情,感覺到他的吻熱呼呼地捲燒而過,屬於他的氣息撲面而來,但觸到他的舌尖時,她忽地將他推開。
「不要……」她喘息抗議著,怕他嘗到她口腔裡苦澀的藥味。
「怎麼了?」他感覺到她的抗議。
「不要接吻,我、我的嘴巴有破洞……」她胡亂掰出個理由。
「好。」他答應她,將綿密的細吻落在她敏感的頸項上,輕柔地親吻著她的每一寸肌膚,渴望用最原始的慾望撩撥起她的熱情。
一觸到她香軟溫潤的肌膚,他潛藏在體內的慾望全被喚醒,偉岸精瘦的身軀沉沉地將她壓在他的身下,牢牢地將她困在他的懷裡,親密地愛撫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她甜美的氣息令他瘋狂,情慾的火迅速燃放,貪婪吞噬她的嬌美,在她耳畔柔聲低喃:「靜晞,我要妳……妳是我的……」
她承受著他的熱情,他熾熱的體溫和男性氣息熨貼在身前,企圖要撩撥她的情動之火,濕潤她的身體。
然而,她感覺到她身體最柔軟的深處,是那麼的緊窒乾燥,他的熱情再也不能愉悅她……驀地,一道聲音掠過她的腦海──
服用這款止痛藥可以舒緩妳頭痛的問題,但是相對的也會對身體產生一些副作用,包括:嘔吐、疲倦、暈眩、掉發、四肢無力、性慾降低……依照每個人狀況不同,反應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