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一黯,隨即冷笑,「我從不解釋。」
要是他懷裡那名美女想看好戲的話,就給她看個夠好了。
現在的吳春光大有翻臉兼翻桌的好興致,聽說「衝浪板」以前的傳統是每逢星期五就有人喝醉酒在酒吧裡干群架,現在偶爾復古一下也不錯。
「嘿,等等!」總算帥帥老闆見情況不對,趕緊跳出來勸架。「大家冷靜一點,不如今天晚上這攤算我的,看你們愛喝什麼——」
看著一向親切好脾氣的老闆親上火線賠笑臉,吳春光滿心火氣瞬間被深深的斷慚疚感凌駕而上。
「對不起,老闆。」她深吸一口氣,誠摯地對老闆致歉,「是我的錯,我不該跟客人起衝突,你開除我吧。」
帥帥老闆聞言「花容失色」,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一個低沉咆哮聲倏然響起——
「開除個鬼?我不准!」翟恩臉色鐵青地抱臂怒視著她。
「翟先生,你未免也管太寬了吧?」吳春光夷然不懼地迎視那似要吃人的目光。
「一人忍一句,一人忍一句。」帥帥老闆努力對死黨——那個笨蛋——使眼色。
「老闆對不起。」她脫下腰間黑色圍裙,對折好交給阿志。「我今天晚上請病假。明天,我會準時來上班的。」
「好好好,沒問題沒問題。」帥帥老闆趕緊出言提議,「去看午夜場電影,喝杯熱牛奶,早點上床睡覺……我們明天見。」
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翟恩彷彿還想說些什麼,卻又忍住了。
「這小紅帽脾氣可真他媽的火爆!」半晌後,他終於賭氣地咬牙低咒。
「火爆的是誰啊?」帥帥老闆咕噥。
翟恩怒火沖天地回瞪,「你沒聽到她吼我翟先生嗎?」
「天啊,老翟,」帥帥老闆搖頭,「你實在有夠蠢的。」
而一旁的美女早被眾人晾在後頭徹底遺忘了。
第5章(1)
雖然前一晚十點就回到租屋處,吳春光還是到凌晨四點才勉強睡去,卻還不到早上八點她就醒了,帶著憤概未消的怒氣和滿滿的煩躁。
她打開一隻罐子,發現裡頭的即溶咖啡全喝光了。
「好個幸運的一天開始。」她喃喃,只得拿了鑰匙和小錢包,套上布鞋,打開房門出去尋覓咖啡因。
連鎖咖啡店裡排隊等著外帶的比坐下來好好享受一杯咖啡的客人還多,也許是因為憂鬱星期一的關係,大部分人臉上都有著昨夜假期狂歡過後的疲倦和懶洋洋。
吳春光臉上也有疲倦之色,不過她抬頭看見甫走進咖啡店,立即像陽光般照亮四周的高大美男子時,倦色瞬間被漲紅的豬肝色取代。
這裡是南港,他這個家住信義區豪宅的自大狂到這裡來做什麼?
他看見她的剎那也難掩震驚之色,眼底好似閃過了一絲異樣光芒,也許是一抹喜色,也或許是她應該要去配一副老花眼鏡了。
吳春光努力保持面無表情的低頭看著雜誌,唯有握著咖啡杯的手微微發抖出賣了她。
他穿著剪裁合身的昂貴西裝,那雙修長的腿緩緩來到她桌邊。
她是個成熟穩重的二十七歲女人,而且再過兩個月她就要滿二十八了,所以她絕對可以很冷靜地處理好這種尷尬而討人厭的場面。
吳春光決定等一下被迫把咖啡淋在他英俊的臉上時,至少也要維持抬頭挺胸的完美退場。
「對不起。」那低沉熟悉的嗓音帶著一絲疲憊的粗嘎,真心地向地道歉。
她心猛地一跳,一時間愕然得只能傻瞪著他。
翟恩這一刻也渾然忘卻了自己今早來南港到底是幹什麼的?
他只是一大清早就睡不著了,索性在上班前開車四處兜風亂逛,會在這兒停下車,是想買一杯雙倍濃郁的熱拿鐵帶走,可是當他走進咖啡店,一眼看見了那頭眼熟的刺蝟短髮,還有那張雪白小巧清秀卻黑眼圈明顯的臉蛋,雙腳就自有意識,來到了她身邊,然後接下來的話就自然而然地打從他嘴裡冒了出來。
「昨天晚上我像個十足的笨蛋。」他懊惱地承認。
她的胸口暖了起來,奇異地融化了胃底沉甸甸打結的焦躁鬱悶。
「其實我昨晚也沒淑女到哪裡去。」她清了清喉嚨,小心翼翼地道。
他好看得令人心悸的深邃黑眸陡地亮了起來。
吳春光小腹奇異地揪成了一團,伴隨著隱隱騷動的燥熱感,害她又莫名口乾舌燥了起來。
「那麼,我們可以恢復邦交了嗎?」他伸出大掌,渴望地注視著她。
她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壓抑下那瘋狂的心跳,神情從容地握住他的手,「成交。」
握住他溫暖寬大掌心的這一剎那,她突然發現胸口好像有什麼東西脫韁而去,再也追不回來了。
希望不是她那顆脆弱驚惶而傷痕纍纍的心。
吳春光惴惴不安地想著。
接下來,翟恩照常泡他的妹……不對,應該說他依然在忙碌工作之餘,下班後到「衝浪板」喝喝小酒、聊天放鬆找樂子。
有時候帶著身材火辣的女伴,有時候卻是自己一個人來,坐在吧檯前和她抬槓鬥嘴閒磕牙,好一副其樂無窮的樣子。
吳春光不再對他保持警戒或刻意拉遠距離,她開始把他當作朋友,一個可以不帶任何一絲壓力,輕鬆相處的朋友。
就僅只是朋友。
對翟恩而言,她也是個不可多得的朋友。
好吧,她是很頑固、很保守,同時還有絕不讓他佔上風的伶牙俐齒,但同時她也很貼心、幽默、善良,擁有他早已缺貨很久的道德感,以及起碼有幾百年沒在女人身上看見過的真誠。
她從頭到腳、自裡到外都是真的,甚至連妝都不化——太教人匪夷所思,除開她神秘的內心世界外,他幾乎可以一眼就將她看透。
不過他還是非常想將她那一身丑不可言的保守衣服剝掉,看看裡頭隱藏的美好……
他嘴裡那口酒被腦子裡冒出的飢渴念頭嗆到,猛咳了起來。「咳咳咳。」
「翟先生,你還好嗎?」阿志忙遞過面紙。
「沒事……咳咳……」他順手抽了兩張,突然想起一事,「小紅帽,呃,我是說春光呢?」
「她剛剛接了一通電話,出去外面講了。」阿志指指外頭,欲言又止。
「怎麼了?」他敏銳地注意到不對勁。
「好像不是什麼好消息。」阿志壓低聲音,有一絲憂慮地道:「光姊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好像被卡車撞到一樣。」
翟恩不知怎的,再也坐不住了,想也不想立刻抽身往外走。
「翟先生?」阿志一愣,他話都還沒講完。
翟恩推開PUB大門,不偏不倚撞到某個東西。
「噢!」一聲痛苦的悶哼響起。
我的天!他瞪著抱著額頭痛得蹲下來的吳春光,心臟驀地狠揪了一下。
「小紅帽?!對不起!」他一把環抱起她,大手慌亂心疼地猛揉著她的額頭。「很痛嗎?腫起來了嗎?需不需要去看醫生?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不、不用了,我沒事……」等這一陣暈眩過去就沒事。她咬牙忍痛地擠出一絲笑容,想自他溫暖的懷裡掙脫開來。
「我不信!」他雙臂如鋼鐵地緊環著她,自責又固執地硬是檢查起她額頭受傷的狀況。「我看看……你腫了一個包,這還叫沒事?」
「擦擦萬金油就會好了。」她眼冒金星,頭還在暈,尤其耳朵邊還有他的大吼大叫。
真是好一個災難連連的夜晚。
「我從來沒有打過女人!」翟恩閉上眼睛,聲音裡充滿了萬死莫贖的罪惡感。「尤其是用門板。」
「那是意外。」為了讓暈船的可怕狀態盡快消失,吳春光只得乖乖地在他懷裡靜止不動,感受著他強壯又熱力十足的肌膚,透過絲質襯衫對她輻射而來的濃濃陽剛與性感……
這男人簡直是活動式的強力春藥,每一塊肌肉、每一絲氣息都引人犯罪。
不妙!
「我好了,我真的好了。」她不顧腦袋的昏眩感,極力掙離他的懷抱,努力站穩腳步。「真的,你看,好好的,連塊皮都沒掉。」
「就是腫了一個大包。」翟恩悶悶地指出,「你確定不去看一下醫生?我有認識的醫院——」
「確定。」她連忙轉移他的注意力,「不然麻煩你幫我去買罐萬金油還是綠油精好嗎?」
「好!」他往外邁了兩步,突然又回過頭來,「只要那個嗎?需不需要其他東西?」
「一手海尼根。」她想讓氣氛輕鬆一點。
他瞪著她。
「開玩笑的。」她瑟縮了一下。顯然他不覺得好笑。
「你乖乖在這裡等我回來,不要亂跑,聽見沒有?」他叮嚀。
「沒關係,我先回店裡忙——」她底下的話在他凌厲的目光下吞回肚子裡。「好。」
於是在這段等待他去買萬金油的時刻內,吳春光猶豫掙扎著到底是要在原地等,還是冒著惹火他的危險回店裡上班。
十分鐘後,翟恩終於提著一大袋東西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