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子,害她又感動又迷惑。
「皮肉傷而已。」咬緊牙,司徒君燁說得滿不在乎,但氣虛的嗓音洩漏出他的虛弱。他唇瓣泛白,發著高熱的身體不斷畏寒顫抖。
「就算只是皮肉傷,流這麼多血也會死人的。」凌幻兒皺起眉。
為他拭去血跡,清理傷口,再灑上司徒君燁給她的止血藥粉。凌幻兒將袍子撕成長條狀,笨手笨腳的幫他包紮傷處。
包得好醜!
上完藥,司徒君燁靠牆躺了下來,旋即沉沉睡去。破廟裡火堆燒得正旺,可他仍冷得直發顫,睡夢中囈語不斷。
撫上他的額,發現燙得嚇人,原本白皙俊秀的臉龐染上病態的艷紅。凌幻兒擔心他受寒會使傷勢加劇,咬了咬牙,她脫下外衣抱住他,用自己的體溫給他溫暖。
夜色降臨,天地間一片靜謐,破土地廟裡只聽得見柴枝燃燒的聲音。凌幻兒額心輕輕靠著他的,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好快。
或許方法奏效,司徒君燁睡得安穩多了。
「司徒君燁……」輕輕的,凌幻兒用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低語。「你不會死吧?你一定會好起來對吧?你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耶!不會被這點傷打敗,雖然你殺的人比救的人還多,但你是最強的,不是嗎?」
他的高燒未退讓她萬分擔心,其實她不像外表那樣堅強啊!望著他的睡顏,她真的很不安。
若不是他身受重傷,或許她永遠不知道自己竟會這麼在意司徒君燁。
「自從空空師父死後,我已經一個人生活很久了。一個人開心,一個人難過,快樂的事情自己與自己分享,直到遇見了你和熊碩……身邊突然多了個人分享喜怒哀樂,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你頂著,這種感覺……這種感覺我好像習慣下來了。」
以為他睡熟,凌幻兒偷偷訴盡所有心底話。
「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啊!」
一雙如子夜般漆黑的眸子緩緩睜開,而後又悄然闔上。
她的話聲極輕,卻深深地刻在他心版上。
第6章(1)
旭日東昇,大地回暖。
幾許金色光線灑在凌幻兒清麗的嬌顏,打擾她的好眠,她嚶嚀一聲,反身換個姿勢,往更溫暖的地方鑽去。
朦朦朧朧間,她意識到不太對勁。
睜開眸,納入眼簾的是司徒君燁俊美沉靜的睡顏,濃密長睫下的陰影明顯可見,陽光在他臉龐映出淡淡的光圈,雖然他面色蒼白依舊,但總算恢復點人氣。原本抱住他的姿勢,曾幾何時變成她像只小貓偎在他寬厚的胸懷取暖,一雙小手還貼在他赤裸的胸前!
咦?!
不爭氣地辣紅臉,正想逃開現場的凌幻兒此時更發現他的大手橫在她腰間,讓她動彈不得。瞪著那隻大手,她小心翼翼地將其拎開,深怕驚擾熟睡中的人。
哎呀!到底是誰幫誰取暖啊!
凌幻兒手忙腳亂地將衣服穿回,粉頰熱度直線加溫,兩人的姿勢太過親密,感覺好像她趁他負傷佔他便宜似的。幸好司徒君燁睡得極沉,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不然她真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小手殘留著他胸膛的觸感,她臉又紅,急忙將小手藏到身後。
不行!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了。
走出破土地廟,凌幻兒順著羊腸小徑隨意走,越過一片樹林,聽見不遠處傳來水流聲,前方還冒著白蒙蒸氣,她好奇地走過去,卻發現意外的驚喜——
天然溫泉!
昨天倉皇逃命換來的結果就是長髮糾結一臉髒污,更別提幫司徒君燁包紮傷口時沾染到他的血跡,撕去衣袍下擺的她此時看起來就像個髒兮兮的小叫花子,身上散發出連自己都嫌棄的異味。
如果用最快的速度淨身,應該來得及趕在司徒君燁醒來前回去吧?!
心念一轉,凌幻兒當機立斷地藏身樹後,飛快脫下衣物跳入溫泉池,泡入水中的一瞬間,她舒服得忍不住喟歎出聲。
真舒服。
邊哼歌邊解開髮辮洗去髒污,凌幻兒開心到失去戒心,直到聽見身後有人踏入水中的聲音……
「是誰?!」擔心是怪疤人的爪牙,凌幻兒先往放衣服的岸邊撲去。
「我。」一隻大手準確無誤地摟住她的纖腰扯回身側,凌幻兒只覺眼前一花,震驚地瞪著氣色猶虛,但已恢復許多的司徒君燁。
「你?!你怎麼找到我的?」她未著寸縷,他也只穿著雪白單衣,兩人緊緊相貼,讓她極不自在卻也不敢掙開。
若是掙開,大半春光豈不全落入他眼裡!
「從你離開土地公廟開始,我就已經跟著你了。」對她的後知後覺,司徒君燁已經習慣了。
真不明白依她的迷糊個性如何安然活到現在?幸好一路尾隨的人是他,若換成項問之,她的小腦袋保證已經跟脖子分家。
「你一直跟著我?」凌幻兒更驚訝了。
挑挑眉,司徒君燁沒接話。她一路上不知道在想什麼,搖頭晃腦又不分東西南北,見路就走,怎會發覺身後有人?
他就是擔心她迷失方向,才強撐病體跟著她的。
「那個……司徒大俠,這裡是溫泉池,而我在……呃,你知道的。」見他似乎忘了一個重點,她非常含蓄的暗示。
「知道什麼?」眨了眨鳳眸,司徒君燁表情是該死的無辜。
吼!存心裝傻嗎?
「知道我在……咳咳咳……淨身。」凌幻兒假咳幾聲,確定他還是不明白後終於說出口。
「哦……我知道。」司徒君燁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知道還不快滾!男女授受不親哪!凌幻兒用凶狠的眼神示意。
「我也受不了自己一身的血污,我也想淨身哪!」微微一笑,他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
「我、我沒穿衣服。」行!他愛洗,就讓給他洗,但麻煩他先轉過身,好讓她先把衣服穿回去,然後他要洗到天荒地老,她都沒有意見。
「所以?」
「所以還不快放手轉身,你難道沒聽過非禮勿視嗎?」凌幻兒忍不住發出磨牙聲。
「我不就在護著你的身子嗎?反正我什麼也沒看到。」薄唇綻開一抹邪氣的笑,司徒君燁的話語賴皮之至。
聞言,凌幻兒辣紅臉,惡狠狠地瞪住他,美眸噴出火光。
這男人!昨天真該丟下他不管任他自生自滅的。才稍稍恢復一點元氣,馬上就開始欺負人!
「司徒君燁,你快放開我。」她咬牙警告。他掌心的溫度比溫泉還熱,熨燙著她赤裸的背心。
「……幻兒。」無視她氣惱的模樣,司徒君燁用無比輕柔的嗓音低喚。
「什麼?」這種叫法害她渾身寒毛豎立,凌幻兒戒備地揚睫看他。
「雖然你一直不肯承認,但其實你很喜歡我,對吧?」司徒君燁的笑容太過狷狂得意,連眼眸都瞇成彎月。
「啥?!」他莫名爆出這句話,令凌幻兒瞬間石化。「你別胡說!」她低斥,心虛地飄開目光。
果然!只要他太過溫柔準沒好事。
「若你不喜歡我,怎會貼身幫我取暖?又喃喃說些不要我死的話?」司徒君燁附在她耳邊低語。
剎那間,凌幻兒嬌顏爆紅,不只臉,就連耳根、頸項都紅了。
「你、你、你……」像被貓叼走舌頭,凌幻兒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都聽見了?」
這男人真該被大卸八塊丟到油鍋裡。
「我本來已經睡了,是你吵醒了我。」司徒君燁聳聳肩,俊美如玉的臉龐瞧不出多少可信度。
「這一切是誤會!」想逃卻又無處可逃,別忘了,她還未著寸縷的在他手裡,可惡!
「怎麼個誤會法?你說來聽聽。」司徒君燁因蒸氣顯得特別魅惑的俊顏一點一點逼近,嚇得凌幻兒不斷後退保持安全距離,直到玉背貼上冰涼的岩石,再也無路可退。
「就是……」鼻子嗅進他特有的男性氣味,凌幻兒的思考能力全然停擺,心撲通撲通跳得好快。
繼小偷遇到大土匪之後,她現在又有小白兔遇到黃鼠狼的錯覺。
被吃得死死。
「我喜歡你,幻兒。」她說不出話來,他幫她說。反正這小女人脾氣倔強,要她承認喜歡他比登天還難,不如由他來開口。
「咦?!」聽見他的告白,凌幻兒睜圓水眸。
這是司徒君燁第二次對她說喜歡,兩次感覺截然不同。上回聽見他說喜歡,她頭皮發麻只想求神保佑,這回聽他說喜歡……
心裡不斷冒著甜泡泡是怎麼回事?
「你的表情已經坦承招供了。」無聲歎氣,司徒君燁唇瓣徹底封住她的。
熱熱的、軟軟的,凌幻兒唇齒間全是他的氣味。
梅子豆腐!
奇異的念頭跳入腦海,凌幻兒忘記要推開他,被他吻得四肢虛軟,只能在他懷裡融化。
喀啦啦!喀啦啦!
倏地,雜沓而至的馬蹄聲打破此刻甜蜜旖旎的氛圍,司徒君燁摟住幻兒的手微緊,兩人迅速躲進巖縫裡。
「噓!」護住懷中的嬌小身子,司徒君燁鳳眸瞇起,看向縱馬奔馳的黑衣客為首者正是猙獰恐怖的項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