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你!」那張恐怖冷酷的臉孔令人一輩子難以忘記,司徒君燁瞇細黑眸。
「當然是我,為報三年前之仇,我可是精心佈局,今天你司徒君燁別想活著離開。」
「就憑你項問之?」對他威嚇之言毫不在意,司徒君燁冷笑。
「司徒君燁,你中了我一刀,身處江心的你還能往哪兒逃?」最痛恨他總是睥睨一切的模樣,項問之面露猙獰。「不只你,還有你身旁的小姑娘也別想逃。她盜走李尚書的龍紋玉璧,尚書大人有令,提頭去見。」
「怪疤人,原來你是狗官的走狗!」凌幻兒氣怒難平的大吼。
一聲怪疤人踩著項問之的痛處,想起臉上的醜惡疤痕全拜司徒君燁所賜,他的怒火更熾,「牙尖嘴利,等等看我怎麼整治你!」
「項問之,你不會有機會的。」司徒君燁冷冷截斷他的話。「因為你留不住我們。」
「司徒君燁,你好大的口氣,真以為逃得了嗎?哈哈哈……」他狂笑不止。
「項問之,你最大的錯誤就是低估我,而且一錯再錯。」司徒君燁冷冷一哂,「這種小陣仗我還不放在眼底。」
「你——」
緩緩地,司徒君燁薄唇揚起極殘酷冷冰的笑。項問之認得這個笑,他警覺地拉過身旁黑衣客擋在前頭。說時遲那時快,司徒君燁抖手撒出粉末,一團藍霧中,也不知是誰先喊出「蠱惑毒針」四個字,船上眾人嚇得驚慌走避。
「快跑……」
「啊……」
剎那間慘嚎聲不絕於耳,逃過一劫的項問之怒瞪著已無一人的船首,又回頭看向身中毒針的手下們,額上青筋爆突。
飄著細雪的江面看不見對岸,更不見司徒君燁和凌幻兒的身影,項問之咬得牙齦泛血。
該死的司徒君燁!
***
第5章(2)
「呼……總算上岸了!」好不容易踏上江岸,凌幻兒不斷拍撫胸口。「司徒君燁,我們沒事了!幸虧有你,不然憑我的功夫還真渡不了這江。」
江面如此遼闊,無邊無際的,若不是有他這名高手幫忙,她可能過不了三分之一就和屈原一樣當魚蝦飼料去了。
「司徒君燁?」沒聽見回應,凌幻兒狐疑轉頭。
曾幾何時,原本摟她渡江的男人竟倚在她身上,此時才發現異狀的凌幻兒急忙扶他坐下,感覺到他渾身冷得像冰。「司徒君燁,你還好嗎?」
司徒君燁俊眸緊閉,沒有回應。
「司徒君燁?」她小心地戳戳他。
「……」身負重傷又耗盡真氣帶她渡江,司徒君燁此時已是虛脫乏力。
看著他被鮮血染紅的白袍,凌幻兒整顆心全揪在一起。
「司徒君燁,你回答我!」她用力搖晃他,好怕他再也不睜開眼。「你不要嚇我,我很膽小,禁不起嚇的!」
看著他面色蒼白如紙,纖白長衫被鮮血浸透,幾乎感覺不到他的體溫。
「司徒君燁,你給我醒過來!」見他沒反應,凌幻兒抓住他的衣襟更用力地晃,頰邊滑下清淚。「你膽敢死在這裡,我就冒用毒皇的名號四處當採花賊,讓你死也不瞑目!」
空無一人的江岸冷清蕭索,她微帶哽咽的聲音隨風飄散。
「司徒君燁!」
這個小女人!
「我還沒死……」被晃得頭暈目眩,司徒君燁抬手反握住她的,咬牙,「別再晃了!」
再晃下去,他真的要掛了。
「討厭!嚇死我了,我以為、還以為……」能開口說話,證明他還活著,凌幻兒忘情地緊緊摟住他。「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她抱得很用力,被壓住的傷口令司徒君燁狠狠倒抽口氣,可她淚眼迷濛又哭又笑的模樣讓他不忍推開。
「你在擔心我嗎?幻兒?」她懸在眼睫的晶瑩淚珠是為他而流的嗎?司徒君燁心裡某個角落隱隱發軟。
咦?!
「我、擔心你?」聽見他冒出的疑問,凌幻兒動作僵住,尷尬鬆手。「當然是,我、我……你幫我擋下那一刀,若你有個萬一,我會一輩子過意不去。」
眼兒飄開,她胡亂抹去淚痕,雙頰飛上可疑的紅暈。她的眼淚純粹是為了道兩個字,絕對沒有其他原因,絕對沒有!
「你不用在意,這是我跟他之間的恩怨,你只是剛好被捲入而已。」因為失血過多,他開始感到暈眩。「你快走,若項問之追過來,我無法分神顧你。」
「你要我丟下你?」聞言,凌幻兒震驚地睜圓美眸。「我若走了,你怎麼辦?」
「沒有你的拖累,我更可以照顧自己。」司徒君燁咬緊牙,感到自己愈來愈虛弱,已沒有多餘的力氣跟她爭辯。「快走。」
居然說她拖累,到底現在是誰奄奄一息剩半條命啊?
「我不走!你為我身受重傷,我怎能棄你於不顧?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凌幻兒氣紅水眸。
雖然她膽子小,又貪生怕死,但不代表她是忘恩負義苟且偷生之徒!
「你快走,我放你自由。」既然已誘出項問之,留她在身邊也只是徒增危險,況且李尚書還要她的小命不是嗎?
「你要放我自由?」凌幻兒愣住。
「對!」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眨了眨淚汪汪的水眸,凌幻兒不解地望著他。
是她錯聽嗎?欺負她上癮的司徒君燁竟然輕易要放她走?代表她不用再跟在他身邊當小丫鬟了?!
一時之間,凌幻兒猶豫了,眼前彷彿看見無數寶物在對她招手,只要重獲自由,她又可以繼續大偷特偷。
錯過這次機會,說不定她一輩子都要當他的小丫鬟了……
「還不快走!」沒時間讓她猶豫,司徒君燁低吼,狠狠嚇了凌幻兒一跳。
「我不走!」他突如其來的吼聲喚醒了她,她執拗地道。
「我要放你自由,你還不走?」在這種性命存亡的危急時刻,他不懂她為何堅持留下?
她不走,難道要等項問之追上來時一起等死嗎?若只有他一人,他自信能全然而退,可多了凌幻兒,他不確定受傷的自己能保住兩人……
「我身上中了你的蠱毒,你若有個三長兩短,豈不要我一起賠命?」這個理由非常合情合理,連凌幻兒都忍不住欽佩起自己。
「……這只白玉瓶你拿去,解藥就在裡面。」聞言,司徒君燁將白玉瓶塞入掌心。「快走!」
低頭瞪著白玉瓶,凌幻兒秀眉緊擰,沒吭聲。
不是這樣的,她的意思不是這樣……
「解藥已經給你了,還不走?」司徒君燁不明白她為何躊躇,只知道再拖延去,項問之隨時可能追上。
「……我怎麼知道這解藥是真是假?」好半晌,凌幻兒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
「什麼?」
「我怎能確定這解藥是真的?你若騙我,等蠱蟲破腹而出那天我豈不死得枉?」凌幻兒抬眼望他,燦亮水眸隱藏好多複雜情緒。
這種複雜情緒,連她自己都始料未及。
「我犯不著騙你……」都啥時候了還懷疑解藥真假?司徒君燁被她一氣,頭更暈了。「趁項問之還沒追來,你快走!」
走、走、走……就只會叫她走,她若真走了,那他怎麼辦?
輕哼一聲,對司徒君燁的碎碎念裝作沒聽見,凌幻兒硬是扶起他虛弱的身子往蘆葦叢深處走。
「你要把我帶去哪兒?」惱自己現在連對她發脾氣的力氣都沒有,司徒君燁咬牙問。
「既然你不走,我就把你藏起來。」就算天氣極冷,扛著足足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大男人對她而言仍然吃力,晶瑩汗珠自她額際滑落。
「藏起來?」
「是啊!把你藏起來,由我來引開怪疤人。」
「笨蛋!你逃不走的!」司徒君燁忍不住低罵。
憑她三腳貓的功夫哪能從項問之手底下逃過?他替她挨這一刀不是為了讓她自投羅網,她的小腦袋瓜到底懂不懂啊?
「我知道,可是凡事總有個萬一嘛!說不定老天有眼,他沒能抓住我……」項問之擊中右腹的陰冷掌風,她至今想起仍心有餘悸。「不管怎麼樣,總比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好。」
「凌幻兒——」見她冥頑不靈,他真的想歎氣。
「你甭勸了,我不會自己走,說什麼都不會!」咬緊唇,凌幻兒用發誓般的語氣說道,她緊緊抓住他臂膀不放。
凝望她再堅定不過的表情,司徒君燁沉默了。
她是認真的!
或許她只是單純不肯放下他,但聽在他耳裡卻別有一番滋味,鳳眸幽光閃過,司徒君燁也不再抗拒了。
「好吧!我們一起走!」
***
雪停了,日落後的溫度比白天飄雪時更冷。
凌幻兒找到一間破舊的土地公廟,生起火堆,脫下司徒君燁被血染紅的外袍檢視他的傷處。
「你傷得好重!」他背後血肉翻捲的刀傷深可見骨,彷彿流不盡的暗色血珠染紅她的視線,凌幻兒咬緊唇,眼眶微紅。
這一刀若砍在她身上,她現在應該在跟閻王泡茶兼下棋了吧!沒事愛激怒她欺負她,還下蠱逼她為僕的司徒君燁,為何毫不猶豫幫她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