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餃子嬌嫩嫩地喊著。
藺仲勳哼了聲,長臂一探將他抱起。「跟上。」
「是……」三個孩子快步跟上。
「皇叔,你至少也留一個陪朕吧。」少帝快步攔住他。
「不成,少了任何一個,你皇嬸會罵我。」藺仲勳一臉冷凜,沒得商量。「走了!沒幹活的今天就沒飯可吃。」
可憐的少帝孤伶伶地被拋下,他可是獨子,多羨慕皇叔有四個兒子可以為伴,他也很想要個伴……
晌午休憩時,杜小佟迷迷糊糊地作著夢——
如夢似幻,又彷彿曾經經歷,就像是昨日般的清晰。
她病得只剩一口氣,卻不住地望著窗外那株芍葯,等著思念之人到來,直到有抹影子突地閃入,她半張眼,啞聲問:「芍葯開了嗎?」
以為是他,可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兩人,卻都不是他。
「你們是……」她虛弱地問著。
福神和除厄對看一眼,福神壓低聲響道:「糟了,鬼差在勾魂了。」
除厄緊握著禍神的心,凜然眉眼直對著她,試圖把心送進她的體內,豈料她竟抗拒著,落淚道:「他又為我找了誰的心?」
除厄怔了下,撒不了謊地道:「為了你,他犯了天條,已被打進輪迴受苦,而這是……他的心,他要我們交給你。」
她震愕地瞪著那還在跳動的心,淚如雨下。「把他的心還給他,我不要……」
「你不收,也還不回去了,他已經進輪迴了。」
她乏力地搖了搖頭。「我不要,我想找他……如果我死了,我可以遇見他嗎?」
「不知道。」除厄的直接教福神直跳腳,暗罵他不懂變通。
「他的過,我可以代他受嗎?孤獨、背叛、出賣……如何凌遲我都無妨,讓我還,別責罰他,他都是為了我……」低喃慢慢地化為無聲的唇語,直到她嚥下最後一口氣。
除厄眼睜睜地看著鬼差拘走她的魂,他不能干涉,因為這是命,但是……
「除厄,你要去哪?」福神見他跳出窗外,快步跟著他,就見他將禍神的心渡入芍葯裡頭。「你把禍神的心藏在這裡做什麼?!」
「他們兩人要是有緣,就有機會相見,不管上天給予什麼責罰,只要芍葯花開,他們就能逃過一劫。」
「你別多事,要是又亂了定數,連咱們都遭殃。」
「禍神被打入輪迴就已經亂了定數,咱們要是不跟,豈不是要讓他危害人間?」除厄說著,手已經扣上他的。
「等等,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抓著我幹麼?!喂,我不想當人,我是福神!」
他們跟著鬼差的身後而去,光芒將兩人的身影吞噬,天地間恢復了原本的黑暗,直到她聽見——
「包子,你再打盹啊,晚上我就請你吃包子!」
「一兩哥,我覺得你最近很喜歡針對我!」
「你再叫一次!」
「……」
杜小佟張眼時,不禁揚著笑,從竹寮裡往外望去,就見一大四小都在田里忙活。
他的傷勢痊癒之後,不知為何,碰觸花草都不會再讓花草枯死,於是這田里的事自然是全都交給他,她一個口令,他一個動作,合作無間。
回到村裡後,他讓人在田邊蓋了竹寮,方便休憩,屋子也大肆翻修,而後頭還在加蓋新的屋舍,說是成親要用的喜房,可她根本還沒答應何時要嫁他。
涼風徐徐,她舒服地微瞇起眼,繼續在竹躺椅上窩著。
看在她曾為他受了些罰的分上,現在多差使他一點,應該是不礙事的,對不。
竹寮邊,芍葯隨風搖曳,吹送淡雅馨香,而她壞心眼地瞧他們爺兒倆鬥嘴,偷得半日閒。
得夫如此,足矣。
番外篇
格殺勿論之我管你是誰PART1
夜幕低垂時,藺仲勳動作利落地將曬在石板廣場上的稻穀收起,正當他掃了最後一畚箕的稻穀進簍子時——
「一兩哥,要不要我幫忙?」
藺仲勳閉了閉眼,懶懶望向身後很不會看臉色又很欠扁的唐子征。「包子,你的腦袋裡不會真是裝肉餡吧?」一兩哥……肯定就是因為他還喚他一兩哥,所以他的愛妻至今還不肯點頭完婚。
後頭的莊子早已經擴建完畢,他都已經收割兩期的稻子了,可他的愛妻還是不肯點頭,如今想來肯定是有人從中作梗,壞他好事。
而他——唐包子,肯定是頭號嫌犯!
唐子征張了張口,默默地把清俊臉龐皺成包子臉。他不過是一時間改不了口,有必要這麼說他嗎?
「我活都忙完了,你才說要幫我,真是貼心,我該怎麼謝你?」藺仲勳皮笑肉不笑地道,將農具都收拾好。
唐子怔真的快哭了,這一年來,一兩哥真的好喜歡欺負他,事事都針對他,教他好傷心。僵在原地,還思索不出如何緩和他的心情,後頭突地響起——
「吃飯了。」
「來了。」愛妻的呼喚讓藺仲勳暫且放他一馬,繞過他踏進廳裡。
唐子征摸摸鼻子,正打算跟上時,聽見了馬車駛來的聲響,他不由得停在原地,就見一輛馬車果真是停在莊院門口,而且那馬車——
「皇上。」唐子征趕緊向前去,就見福至扶著少帝下了馬車,而單厄離就站在馬車旁。
「子征。」少帝揚起和煦的笑。
「皇上怎麼會來了?」唐子征低聲問著。
不等少帝開口,福至已經先一步開口。「皇上聽說新米已經收割,想到莊子嘗鮮。」
少帝面帶赧色地點著頭,但這不過是福至替他找的說詞罷了,事實上他是受夠了冷清的宮殿,不想再獨自一人用膳。
唐子征點了點頭,只好領著三人進了廳。
廳裡,眾人早已圍桌坐妥,一見少帝到來,藺仲勳的濃眉一蹙。「阿福,你把皇上帶來這兒做什麼?」
那話聲有著明顯的不悅,杜小佟毫不客氣地在桌面下狠踩了下他的腳,教他痛著也不敢張揚。
「皇上用膳了嗎?一道用膳好不?」杜小佟笑瞇眼招呼著。她進宮見過少帝數回,在她眼裡,他不過是虛長包子一歲的少年,是個孤獨得令人心疼的孩子,可惜她掛念著田地,無法常進宮陪他。
「多謝皇嬸。」少帝揚笑,在她身旁落坐。
「阿福,厄離,別客氣,一道用膳。」杜小佟張羅著,要燒餅和油條再去端兩張椅子湊合。
「多謝王妃。」福至毫不客氣地拉著單厄離,就兩張凳子坐下。
「人多熱鬧。」杜小佟見眾人都坐下,雖說有點擠,但很熱鬧,於是熱情地替少帝布著菜。「皇上,這兒吃的不過是些山間野菜,就怕不合皇上胃口。」
本來臭著臉的藺仲勳在見著她布上什麼菜後,壞心眼的笑了。
「怎麼會呢?」光是人多就覺得這一頓飯菜香極了,教他食指大動,立刻夾了菜入口,然後面有苦色地停止咀嚼。
藺仲勳見狀,不由得放聲大笑。就說那菜是苦的,尋常人都吞不下的!
「不合皇上胃口?」杜小佟不著痕跡地又踩了藺仲勳一腳,小心翼翼地問著。
少帝用力地嚥下,抹開完美無瑕的笑。「不會,很好吃。」
「那就多吃點。」杜小佟笑瞇眼,又替他夾了同道菜。
少帝面有難色,可是桌前有數雙眼看著自己,就連皇叔都一臉訕笑地盯著自己,他怎能自滅威風?不過是苦了點,有什麼大不了的。
夾菜入口,他動作飛快地配著飯,想藉米飯香掩過苦澀,豈料扒得太快,米飯掉了一大坨在桌面,他面有赧色地快速撥下桌。
身為皇族,吃相如此不雅,真的是——啪的一聲,他的頭疼了下,一併頓住了他自省的心思。
然後,他看見單厄離手扶上腰間劍柄,但面有猶豫,而身旁的福至則是呆了,再然後,另一頭爆開皇叔的大笑聲……到底是誰打他?
少帝不解的抬眼,見杜小佟不知何時站起身,總是笑得溫柔婉約的面容瞬間換成晚娘面孔,教他心底打了個突。
「給我聽著,這五榖蔬果都是上天的賞賜,沒有農人的辛苦耕耘,再尊貴的人都沒有東西可以吃,而你把珍貴的米飯給撥到地上,你可知道你做錯了什麼?!」杜小佟一字一句地沉聲問著。
少帝霎時呆住,因為他沒見過如此可怕的皇嬸,他幾乎聽不懂皇嬸在說什麼……他是皇帝,他是皇帝啊,如果因為他動作不雅罵他,他倒還覺得受教,可因為撥米飯下地就打他,這簡直是大逆不道!
「王妃,皇上貴為天子,王妃卻對皇上動手,這……」單厄離面帶猶豫地看向藺仲勳,想請求他主持公道,豈料他只是扒他的飯,看著好戲。
「皇嬸,我是皇帝……」雖有點被她的氣勢震懾,但身為皇帝,他不能怯懦。
「我管你是誰!如果現在不能教導皇上苦民所苦,他日又怎能期待皇上愛民如子?
如果皇上不懂農人的辛苦,自然就不會懂得珍惜,不懂珍惜又如何能成就大業?一個無法設身處地、將心比心的皇上,又能冀望他習得多少聖賢之德?還不如乾脆退位讓賢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