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你的提醒,不過我好得很,不需要任何人照顧,只要有人肯好心讓我得個清靜,我就已經感激涕零了。」
「少說大話,你看起來明明就——」話說到一半,他忽然住口,不想說她臉蛋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那聽起來好像存心要咒她真的死掉一樣。
「這位爺,你的夫人說得沒錯,她確實沒病,身子虛弱只是因為才剛有孕,一時氣血不調,使不上力氣而已。」
「氣血不調?你確定她真的只是氣血不調,她的臉色那麼蒼白,甚至於昏倒不省人事,你怎麼會說她……有孕?」最後兩個字,烏天耀就像大夢初醒般呢喃而出,他一手揪住大夫的領子,不敢置信地瞇細銳眸,「你再說一次,你剛才說她怎麼了?」
「爺沒聽錯,令夫人只是有喜了,玉體並無大礙,只需要善加調養,回頭我會開幾帖安胎的藥方,給她吃下就沒事了。」大夫笑呵呵地說道,收好了並且提起了藥箱,走到門口,對守在門外的兩人問道:「請問你們兩人之中誰要跟我回去取藥?不過先說好了,本大夫已經年紀大了,禁不起再折騰一次,咱們這回可以好好的用腳走回去嗎?」
「好好好,當然好。」在門外的楊白二人當然都聽見了屋裡的對話,不約而同笑得樂呵呵的,一人一邊跟著大夫,似乎都想搶這個功勞。
自始至終,胡荼靡都是嫩唇緊抿,沒開口說半句話,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心裡應該高興或是悲傷。
或許是因為她心裡有著淡淡的哀愁,所以,此刻烏天耀臉上燦爛得像傻瓜似的笑容,令她覺得格外刺眼。
「你在高興什麼?」她冷冷地問。
「我當然高興,因為現在你已經找不到理由讓我寫休書了。」他哼了兩聲,像是個志得意滿的孩子般高興。
「孩子是我的,與你無關。」她別開眸光,不想再看他。
「無關?你想說自己一個人也能懷上孩子嗎?還是說,你肚裡懷的種不是我烏天耀的?」此話一出,他的眸光在瞬間變得陰沉。
「你不要血口噴人,孩子當然是你的!」她回眸瞪著他,澄亮的眸光之中閃爍著怒意。
「那不就得了!」烏天耀笑挑起眉,很滿意自己聽到的答案,「既然你肚裡的孩子是我的親骨肉,我對他就有一份當親爹的責任。」
他驕傲的表情和語氣,更加深了她心裡的哀傷,她揚唇勾起一抹苦笑,「我真希望自己可以像你一樣欣喜若狂,可是我做不到,我覺得這孩子來晚了,來錯了時間,或許不如不來的好。」
「你不想要我們的孩子?」烏天耀收起笑容,臉色變得凝重。
「不,我當然要他。」她柔軟的嗓音說得斬釘截鐵,「我只是替孩子覺得悲傷,他來晚了,注定了他將獨自被娘親撫養長大的命運。」
「不,他有爹!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就不會不要他。」烏天耀走到床畔,斂眸俯視著她白淨的容顏,好半晌,才遲疑地開口,「當了四年的夫妻,難道,你就真的如此絕情?」
「你想聽我說什麼?你想知道我對你還有沒有感情嗎?」她仰眸看著他,唇畔揚起一抹淺淺的,帶著嘲諷般的笑容,「如果你知道我對你仍有情分的話,你要做什麼?拿它來威脅我,要我與你一起回烏家堡嗎?」
「你有嗎?在你的心裡,對我這個相公還有一絲感情嗎?」他的心口在忐忑,這輩子他從未像此刻這般不安。
胡荼靡抿唇不語,一陣久久的沉寂,就像是她再也不會開口對他說話,最後,她輕笑了聲,柔軟地啟唇。
「其實,自始至終,我就不曾愛過你。」她以最甜美的表情,說著最違心的話語。
「你說謊!」他不信地低吼。
「我是不是說謊,你會比我更清楚嗎?」她無畏地直視著他盛怒的眸光,臉上的神情淡然得就像一池再也興不起波濤的湖水,「我承認一開始,我用盡一切努力想讓你愛上我,想讓你對我有感情,但那只是因為我想讓你可以牢牢記住我們之間的約定,讓你年年記住我的生辰,伴我一起度過,好讓九泉之下的娘親可以安心,因為她希望我未來的相公至少可以為我做到這件事,你聽見了嗎?其實,我所做的一切努力,根本不是因為我愛你。」
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說得緩慢又淡然,彷彿怕他會沒聽清楚,她定定地看著他瞇細銳眸,在那一瞬間,她從他的眼底看見了深痛惡絕。
烏天耀的心口確實像是火燒似的,她的話令他簡直無法忍受,他憤怒卻也心痛,卻想到她剛才昏迷不醒時的虛弱模樣,他大掌握拳,將心口怒張的火氣給按捺了下來。
「你以為我聽到你這麼說,就會自動離開嗎?不,我要孩子,我要照顧孩子,從今以後,我想來就來,你無法阻止我,因為我要照顧孩子。」
似乎想要她見識到他的決心,烏天耀從那天之後,就天天準時到小屋替她提水劈柴,總趕在她之前就替菜園澆好水,而飯菜則是交代給郝嬸打點,一切都備得妥妥當當,生怕她有一絲不測。
但是胡荼靡卻不領情,她不用他提來的水,不燒他劈好的柴火,最後她再告訴郝嬸,要是她真的讓烏天耀給收買了,以後就不必再踏進小屋半步。
烏天耀提著最後一桶水進門,再差這一桶就能滿缸,但他才走進灶房,就見到胡荼靡正用水瓢將缸裡的水往窗外舀。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飛快地上前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行為。
胡荼靡回眸看著他,滿不在乎地聳肩輕笑道:「如你親眼所見,我在把缸裡的水舀起來倒掉。」
「為什麼要倒掉?」他不敢置信地叫道:「這些都是剛從井裡打出來的水,難道你嫌它們不乾淨嗎?」
「不,我知道這些都是乾淨的水,但因為是你親手從井裡打出來的,所以我不要。」
「難不成你想要把我打出來的水都舀掉,然後親自再去打一缸水?」
「是。」
「你簡直不可理喻!」他低吼了聲,恨不得掐斷她纖細的頸子。
「對,我是不可理喻,但是,最不可理喻的應該是硬要留在別人的地方,無論如何都請不走的那個人吧!」
「無論你再說更難聽的話,我都不會放在心裡,我不會走,因為我要照顧自己的親骨肉,所以我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你,是為了孩子。」他取走她手裡的水瓢,丟回水缸裡,挑眉瞅著她迎視的美眸,「你不必往自己臉上貼金,這水是為孩子準備的,不是為你。」
胡荼靡定定地瞅著他閃爍著怒火的森嚴臉龐,好半晌沒吭一聲,最後別開眸,掙扎地要抽回纖腕,「放手,你握疼我了。」
「只要你答應以後挑水的事情就交代給我,我就放手。」
「烏天耀,為什麼你就不能夠讓我得個清靜呢?」她沒好氣地低嚷,回頭看著他,看見他的眼神如鐵石般堅定不容抵抗,「好,你想做就做吧!反正你是孩子的爹親,是我不能夠更改的事實。」
「柴火也要讓我劈。」
「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她瞇細眸子,氣惱地瞪著他。
「你最好把話說清楚,是誰太得寸進尺,我這麼做是要幫忙,別忘了你現在懷有身孕,把這些粗活交給我才是明智的選擇。」
「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孩子,是不?」
「是。」他昂起下頷,神情得意。
「好,我明白了,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阻止不了你,但是如果你以為這麼做,最後我就會答應把孩子還給你,那就大錯特錯了。」說完,她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沒心思再與他爭執。
烏天耀一個人獨自站在灶房裡,將最後一桶水倒進缸中,他神情苦澀地撇了撇唇,看見逐漸平靜的水面映出了自己的表情,出現在水面上的那張臉容,窩囊得讓他自己覺得可笑。
雖說是小夫妻之間的家務事,但是天爺畢竟是他們的主子,哪有主子在小屋裡做牛做馬,而他們兩個手下待在大屋裡吃香又喝辣呢?
「天爺,你就先歇會兒,這種活兒就讓我們來做。」楊長祜笑咪咪地取過主子手裡的斧頭,而白彥虎則是半推著他往一旁的椅子坐下。
一直堅持親力親為的烏天耀瞪著他們兩人,直到楊長祜又補了一句,「天爺放心,我們的手腳很快,在夫人回來之前就會完全,她不會知道是我們兩人幫天爺做這些活兒。」
「嗯。」烏天耀悶吭了聲。
其實,他哪裡是喜歡做這些差事,要不是為了不讓她太過勞累,他壓根兒就不想做這些活兒,想他烏天耀從小到大,哪裡做過這些粗賤的工作!
第7章(2)
就在這時,胡荼靡柔軟卻又冰冷的嗓音從小院門口傳來,她走到柴堆旁邊,眸光冷淡地看著烏天耀,「為什麼柴火是楊叔在劈呢?是你說為了孩子,我才讓你劈柴,可是這會兒竟是楊叔在劈,怎麼?難不成我肚裡的孩子是楊叔的嗎?還是你終於感到煩膩,不想再做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