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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鏡水

  景沖和喘著氣,站定在她面前。

  好像一切都靜止下來了,除了他們兩人之外,什麼都不存在。

  韶明離開桌案,緩慢地走近他,目不轉睛地凝望著他的臉,然後好細好細地,專注地看著他。

  景沖和不知她什麼意思,只是她的盯視教他無法移開眼,他也同樣地看她,低聲道:「我……回來了。」

  這一言,讓韶明猛地清醒過來,原來並不是她累到腦袋不清楚,也非太過思念而產生幻影。這是真的景沖和,活生生的,真的站在她的面前!

  她簡直大怒!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門她嚴厲氣憤地質問。

  雖然她如此生氣,不過景沖和倒是靜下心來了。

  「……一言難盡。」他籠統地回答。

  什麼一言難盡(韶明氣得七竅生煙,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暴露出真意過了,可現下她實在是忍不住。

  她花了多少心思,下定決心,把他送走,越遠越好,可他卻又自己跑回來!

  「誰…誰來,快把他……」她氣得話都說不好了。

  景沖和看看她冒紅的俏臉,道:「我不會走的,我要留在宮中,或者留在京城。」

  「你說什麼?」韶明不可置信地瞪看他,可她不愧是韶明,雖然剛剛不小心爆發了,警覺之後,又硬是按捺下來。

  暗暗吸幾口氣,她咬著牙,道:「你要留在這裡做什麼?」

  他想了一下。

  「還不知道要做什麼,不過,你為護我,所做的這些,我不接受。」他很是誠實。

  韶明一怔,他是怎麼知道她的用意的?算了,那已不重要。

  「我可沒護你。」她不再以女皇的身份說話了。

  他也沒當自己在跟女皇交談,他是在跟韶明這個倔強的姑娘講話,景沖和點頭道:「那好,我留在這裡,想必你不會有意見。」

  韶明從不覺得他可以如此伶牙俐齒!

  「你留在這裡要做什麼!」簡直是要氣死她!

  「我剛剛說了,還不知道要做什麼,但我很擔心你的安危。」他溫和地看著她生氣的臉。

  「擔……擔心她?韶明讓自己無情道:「即便是那樣好了,你以為你又能做什麼!」

  「我不知道。」景沖和將此四字說得鏗鏘有力,跟著,他眼眸柔和,說:「可我就是沒辦法眼睜睜地離開。」

  韶明向來堅強,習慣獨自一人撐著,從不示弱。

  但是望住他,他的這份心,與這樣的溫柔,令她眼眶一紅。

  他是真的關心她,可是,她就是不要他這樣啊

  }

  就恨看她,不要再和她見面,才是對他最妥善安全的。

  他這個……笨蛋!

  見看他,她是開心的,可是,卻又是不開心的,心裡好矛盾,根本是一團亂,不知如何才好,喜歡一個人為什麼會是這樣的?韶明只能指著門口斥喝:「你……你出去!」

  景沖和退一步。

  「好吧,我先告退了……今上若找我,我在藏書閣等你」等她心情緩下來一點,再說吧。

  韶明硬是不瞧他,她不想自己又失態,她對此惱極了,只能先冷靜下來,景沖和於是走了出去,先跟等在外頭的蘇嬤嬤道謝,蘇嬤嬤不知為何眉開眼笑的,連連囑咐他就先待在宮裡,她蘇嬤嬤會負責,然後蘇嬤嬤便走了。

  景沖和轉身準備去藏書閣,在長廊上,忽聽有人喚住他:「等等。」

  景沖和回過身,一個黑豆眼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無聲無息的。

  他定了定心,問道:「閣下是……」

  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說:「今上藏心甚深,我從沒見今上如此激動過,你真是好大本事。」

  景沖和認真地睇著他,稍後,他知道了這個人的名字叫朱遠。

  是負責保護韶明的人。

  大內禁衛的武功十分高強。

  不過,禁衛卻不全都是會武的,朱遠是個心思比棉絮更細之人,身為大內禁衛的頭子,他本身武藝平凡,他有的是無人能及的謹慎,設想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他認為要保護皇帝,光只是有武功高強的人是絕對不夠的。

  譬如若有萬一,有個願意替皇帝死的替身也是極為重要的,這並不需要會武,甚至用會武之人是浪費的,替身只需要身形像皇帝,還有一顆至死忠誠的心。

  所以他網羅願意為皇帝獻命之人,而且,他不會讓皇帝知道詳情,皇帝不是每件事都需要知道的。

  至少,韶明並不需要知道有多少人會如何當她的肉墊。

  朱遠對朝政無感,因為他所關心的僅有一件事,而他也只對他關皇帝安危之人有興趣,因此,他叫住景沖和。

  景沖和當然不知他心裡如此想法,只是對方是負責保護韶明的人,當對方提出帶路到藏書閣的邀請時,他一心關心韶明的現況,所以也想知道對方會不會跟他說什麼。

  正琢磨著如何開口,朱遠就先道:「今上近來處理政務,惹惱許多狐鼠之徒,的確是令人有點擔憂。」他暗示他已聽到剛才兩人的對話。

  景沖和沒察覺,只是想起那日店內遇上的酒商,不滿她的人,正到處低毀她的名譽,他嚴肅沉默看。

  朱遠腳步一拐,轉了彎。

  「今上總說,要怕得罪人,那就別做事了。」

  是很像她會講的,景沖和既是佩服她的覺悟,又是關懷她的難處,他神色一沉,道:「她……是否真的會有危險?」

  朱遠腳下不停走看,默然須臾,道:「這個嘛……事情沒有發生,誰也料不準,所以,防微社漸,備不虞也。」

  「防微杜漸……」景沖和忽然發現,他們並不是走在要去藏書閣的路上,這凌霄城如迷宮一般,可從御書房到藏書閣的路,他天天走,不會認錯。

  朱遠雖目不斜視,卻似乎察覺到他的困惑。

  「景先生,我會將你帶到藏書閣的,放心。」

  景沖和一回神,說:「不,我不是擔心那個,我只是在想,朱大人是想要告訴我什麼?」他叫住自己,總有理由的。

  說這個書生遲鈍,他是遲鈍,可又不是那麼遲鈍,朱遠左眉不著痕跡地一挑,道:「剛才講過的,今上近來令人擔憂,讓我頭大了點。」

  景沖和隨著他,來到凌霄城邊緣的一排廂房,中庭內,有幾個人正走動看,景沖和一眼就瞧見當初押送他的黑臉漢子。

  黑瞼漢子本在練功,正稍微歇息看喝水,一和他四目相對,那口水便「噗」地一聲噴了出來。他舉起手臂抹抹嘴,趕緊回頭吆喝,高壯漢子就走了出來。

  「他們……」景沖和訝異。

  朱遠僅道:「他們還不成氣候,得訓練訓練。」

  可忠心足夠了,是他搜羅來的替用人才。

  景沖和大約明白是朱遠的手下了,再往前走幾步路,他竟然見到先前在大街上,韶明微服搭救的那對小兄妹!妹妹穿看韶明上街時穿的那套衣服,頭髮也隨便簪著,哥哥則是正在練習武藝。

  景沖和自然是不曉得那兩兄妹在此的理由。

  「這……」

  「景先生。」朱遠逕自走看,沒有停留。「我六歲那年,家裡給賊人剿了,幾個賊子綁看我爹,當看我爹和我這六歲小娃兒的面前,姦淫我娘和我姊姊,跟看割喉放血,殺死了我全家,只有我僥倖活了下來,先帝救了我,凌遲了那幾個渣滓,於是我發了血誓忠於我大玄君主,當了禁衛,之後做了禁衛頭子,先帝大行,我便忠於現在的主子,禁衛,就是這樣的一群人。」

  他想探探景沖和,然景沖和一瞼正色,道:「你們都是大忠大義之人。」

  他的反應令朱遠一頓,說:「……我是說笑的,別當真。」

  「是嗎?」景沖和也不生怒,只是鬆了口氣。

  「太好了。」這麼悲慘的事情不是真的。

  朱遠習慣跟心思複雜的人相處,景沖和這種的,他很久沒碰過了,見景沖和如此,他乾脆直接道:「今上不能有絲毫差錯,希望你能幫忙。」不要扯後腿。若有那萬一,他會毫不猶豫殺了這個書生。

  說罷,他停住腳步。景沖和舉眸一看,繞看繞看,不知何時來到藏書閣了。

  只見朱遠一拱手,慢慢地踱離了。

  景沖和思索著他的話,走近藏書閣門前,當然是鎖上的,而他並沒有鑰匙。

  韶明會不會來?他不曉得,但,就等看吧。

  他踏著藏書閣周圍那片薄薄的雪地。

  自重新進入宮裡,相較於之前待在這裡的時候,自己的心緒變得沉穩了,那是因為如今已做了決定,有了決心。

  韶明如此對他,他若不知感恩回報,枉他讀那麼多書。

  雖然是這般想看,可景沖和心裡對韶明的感覺,總是有些蕩漾,那只是恩?

  他毫不猶豫地策馬奔回,只是單純地因為恩情?

  天氣寒冷,他卻胸懷一熱。

  他佇立在藏書閣旁,等看她,想看她,從白日到天黑,就跟那毫不遲疑許回的每個夜晚相同。

  於是,韶明來了。

  她從長廊的那端走過來,穿看月白色的衫子,束一條黑紗百褶裙,就跟他們在這藏書閣初見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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