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略眸色微黯,先進了屋傳達宮中的消息,讓羅氏和江麗瑤安心,談話十分簡短,他隨即踏出屋外,以眼神暗示著似錦到一旁說話。
似錦有些猶豫,想了下便跟身旁的梅蘭交代了聲,假借要送七王爺出府,停在南房邊的小園子,這裡離大門有幾步距離,燈火昏暗,比較隱密。
「怎麼回事?」秦文略眸色寒鷙地問。
「沒事,就一點意外。」她摸了摸頸部,轉移話題。「老爸,侯爺到底要不要緊?」
「能有什麼事?不就是有人參了武平侯一本,皇上將計就計罷了,可我怕你陪著主子擔憂,所以過來探探……頸上的布巾拿掉,讓我瞧瞧。」秦文略怒沉著眉眼,與生俱來的皇族氣勢展露無遺。
「老爸,就跟你說沒事嘛。」似錦扁起嘴退了一步。
她敢說老爸是最疼她的人,可問題是老爸只要臉色一沉,她也會怕啊。
「唯安。」
「爸……」似錦退無可退,被逼到牆邊,緊抓著頸間的布巾,卻驀地吃痛地呻吟了聲。
秦文略隨即動手拉開布巾,就見底下的傷口滲出血來,他眸色深沉,眨也不眨地瞪著那幾寸長的傷口。
「就……意外,真的是意外。」似錦慌忙地說著。
這當頭要話說從頭,實在是一時說不清,推說是意外最簡單,可惜她老爸是個聰明人,壓根不採納她的說法。
偏巧的是,這時有人從大門走了進來,她側眼望去,嚇得抽了口氣李若凡冷漠地看著她,看著秦文略握著她的手,查看她頸間的傷勢。
那一瞬間,似錦有一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絕望感……
「這是在做什麼?!」
似錦頭痛地皺起眉來,不能理解為何連柳氏也跟著出現了!
似錦如坐針氈,站在扶桑院的主廳上,直瞪著鞋上的花樣,直覺得快要喘不過氣,如果可以,她很想回房歇息。
「娘,要不是二管事說了似錦是因為受傷一時閃神,才讓七王爺扶住她,我可真要以為似錦不守婦道了。」
柳氏嘴上噙著笑,眸底卻滿是鄙夷。
似錦很想回嘴,可是被撞見那情景,回嘴一點意義都沒有,最要緊的是,她不希望再加深李若凡的誤解,這事非得盡快解決不可。
「老夫人多想了。」李若凡似笑非笑地道。
「我倒認為你得要好生管教你的媳婦,省得傳出什麼蜚短流長,咱們這些當主子的也跟著臉上無光。」
「好了,別再說了,都說了是誤會。」羅氏啞聲遏止著。「若凡,帶著似錦下去歇著吧,她身上有傷。」
「太夫人,容我問老夫人一句話,我便帶似錦回去。」李若凡從頭到尾都注視著柳氏,「老夫人,能否讓楚嬤嬤進廳,問問她為何會跟似錦說,我派了馬車要接她去牙行?」
「有這事嗎?」柳氏神色淡漠地問,對著身邊的大丫鬟道:「把楚嬤嬤找來。」
不一會楚嬤嬤進了廳,先向羅氏問安,便站到柳氏面前。「不知道老夫人找我來有何事?」
「二管事說,你跟似錦說府外停了馬車要將似錦接去牙行?」
「是啊,那車伕說是牙行的,我便如此猜想,怎麼了?」楚嬤嬤一臉不解地問。
「車伕說的?」李若凡笑著,仿似早猜到這答案。「我逮到了那車伕,他是個啞巴呢,他要怎麼跟楚嬤嬤說?」
「哪可能,他明明……」腳下突地被踢了下,痛得楚嬤嬤彎了身,隨即改了話。「二管事,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那車伕明明就是這麼跟我說的,要不將他找來,我跟他當面對質。」
「好啊,明兒個楚嬤嬤就隨我進衙門對質吧。」
「衙門?」一提到衙門,楚嬤嬤的心就像是要跳出來般。
「似錦被人載往了照雲樓,險些被擄走還受了傷,這事我已經報了官,到時就麻煩楚嬤嬤走這一趟了。」
似錦聽得一楞一楞,不知道他是說真的假的。
楚嬤嬤聽完,渾身已是止不住的顫抖了。
「照雲樓?該不會是似錦與誰有約,就約在那紙醉金迷之地,卻又不慎被人發現,為求自保才自殘吧?」柳
氏哼笑了聲。「二管事,你可要查個究竟,別讓人朦了眼,事主不找,反倒錯怪他人。」
似錦聞言,惱火地要出聲,卻被李若凡制止。「老夫人,似錦不是這樣的人。」
「這可難說了,有的女人長得一臉嫻淑模樣,私底下可是浪蕩得緊。」
似錦簡直不敢相信身為侯府的老夫人會如此出言不遜,尤其這般可惡的話竟當著她的面說!她該要慶幸老爸已經先走一步,要不聽了這話,還不拆了侯府。
「是啊,老夫人這話說得再確實不過。」一聽李若凡這般應答,似錦難以置信地瞪去,卻又聽他沒頭沒尾地道:「老夫人,聽說滴血可以認親,而這滴血認親並不只限於父子,兄弟亦可。」
柳氏揚起眉,餘光瞥見太夫人也同樣錯愕,便垂眼思索了下,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沒個頭尾,教不知情的人聽見,還以為似錦懷了野種。」
「懷了野種的另有其人!」李若凡突地沉聲斥道:「前幾日我巡視莊子,走了趟同陽鎮,遇見了一位故人,從她口中聽見了不為人知的秘密。」
柳氏神色微變,羅氏則出言阻止。「好了,若凡,似錦的臉色差得緊,先帶她下去歇著吧,找個大夫過府給她診治。」
「太夫人,有些話你我心知肚明,我不揭穿,那是因為顧及侯府的名聲。」
羅氏聽完,已是心驚肉跳了,雖然話未點明,但已意味他得知一切。
柳氏瞇緊了眼,撇唇笑得極冷。「這當頭還顧及侯爺什麼呢?侯爺人都被押進大理寺大牢了,我倒認為乾脆趁這當頭把爵位讓給二爺,要不侯爺一旦定罪,鐵卷可是會被皇上收回的。」
似錦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麼,要不是再三確認柳氏是侯爺的生母,她真要以為柳氏是後母了。
「恐怕有難度。」李若凡笑道。
「何難?只要侯爺答應將爵位讓給二爺,就這麼簡單。」
「很難,真的。」李若凡笑得萬分愉悅,彷彿她的建議是樁天大的笑話。
「你憑什麼在這裡大放厥詞,主子們說話有你插話的餘地嗎?!」話落,柳氏將手中的茶杯朝他擲去。
似錦見狀,擋在他面前,他卻是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大手一揮,茶杯摔落在地,爆開令人不安的尖銳碎裂聲。
幾乎同時,廳外有人急步奔來。
「太夫人、老夫人,不好了!」守門的小廝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
「侯爺出事了?」羅氏在洪嬤嬤的攙扶下站起。
「不是,是……是都察院都事帶宮中禁衛入府,說要帶二爺進都察院問審!」
「都察院?」柳氏猛地起身,急聲道:「娘,二爺肯定是受侯爺牽累了!咱們得趕緊托人去解釋才成。」
「不用解釋,二爺是因為涉及盜用國庫才被問審。」
「你怎會知道?」柳氏怒瞪著李若凡。
李若凡從懷裡抽出了幾張借條,恭敬地遞到她面前。「這是二爺在四季坊簽下的借條,為了二爺好,我特地抽出幾張給老夫人,剩餘的我全都交給都察院了。」
柳氏瞪著手中的借條,突地怒吼出聲,向前扑打李若凡。「你這野種!我就知道當初該殺了你才是!」
李若凡輕而易舉地反擒住她的雙手,「你懷的才是野種!你身為侯爺夫人卻不守婦道,與人私通,這事我要是告知族長,你的下場只有一條路!」
「好了,都別說了!你們……」羅氏急吼著,雙眼突地吊高,往後倒下,洪嬤嬤和幾個丫鬟趕緊將她攙扶住。
「趕緊去請大夫!」李若凡朝外喊著。
「可是二爺那……」小廝指著二房的方向。
「不用管了,快去請大夫!」
轉眼間,扶桑院就像是炸了鍋一樣,似錦還特地回行正軒跟江麗瑤拿了養命丸先應急,讓羅氏先吊上一口氣,等著大夫過府診治。
而似錦一回頭,早已不見柳氏的身影,至於二房那頭到底如何了,李若凡沒興趣管,她也管不了。
這一天對似錦來說,簡直是兵荒馬亂的一天,讓人疲憊到極點,折騰到了半夜,羅氏服過一帖藥後,臉色稍稍轉好了些,指派了幾個丫鬟婆子輪流照料,她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入正閣,豈料卻見秦文略竟坐在堂屋裡。似錦覺得自己快要昏了,真的。
宋絡趕忙走向前,低聲道:「三爺,我本是要送王爺出府,可王爺非得進屋等候,我逼不得已……」
李若凡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向前向秦文略作揖。「不知道王爺特地留下所為何事?如果是想和似錦敘舊,是否要我先避開?」字面上聽起來謙遜有理,可那森冷的神情配上微酸的口氣,讓人一聽就知道是拐彎挑釁。
秦文略笑了笑。「你要是打算避開,是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