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京城裡如火如荼的傳開一件事,燕子飛竟敢偷太子的女人!王公貴族們私下議論著,卻沒人有膽量將此事告知綠雲罩頂的太子,畢竟誰若當面說出,無疑是讓太子當眾出醜。
早朝時,日前太子呈上的治國萬言書受到皇上盛讚,重誇太子已有治國之能了,太子春風滿面的下朝後,立刻擺席宴請書寫萬言書有功之人士,並言明家眷同歡,要眾人攜妻女同來。
畫眉於是隨著燕子飛前往,端坐席上,伴在他身側,望著他目光不時與坐在太子身邊的女人交視,她心痛卻得含笑裝不知。
她這是委曲求全,為能繼續苟且的待在這男人身邊而這樣枉顧尊嚴,這樣把自個弄瞎、弄糊塗!
她臉上表情漸漸木然,她知道這席上多少人在看著這場太子與臣子、女人間的笑話,而她也成了這笑話的主角之一,她淪為掩飾他們偷情的工具,怎麼會這樣?她怎麼讓自己變成這等淒慘的模樣?
記得上一回參加太子筵席時、她還是燕子飛口中堅定的燕夫人,而今……而今……出席的身份依舊,但這骨子裡卻……卻……她無法再繼續想出更羞辱自個的話了。
「洪大人,你夫人怎麼沒到?我不是要求眾人都得攜眷前來的嗎?」有了幾分醉意,太子突然當眾問起。
「呃……我夫人她有來,但身子違和,我怕她掃了太子的興,要她先去內堂休息,稍晚會出來向太子請安,謝過太子盛情邀請的。」洪文動尷尬的解釋。
「既然身子不舒服,就別勉強出席了,你先遣人送她回去吧!」太子揮手。
「那臣就代拙內謝過太子體恤了。」洪文動立即起身謝恩,轉身就要走到廳外吩咐人送妻子先離去。
「洪大人請慢走。」燕子飛突然叫住了人。「既然洪夫人要回去,哪可否請人也順道護送畫眉回我府裡,我見她一晚氣色不佳,還是早些先回府安歇的好。」
畫眉一愣。他如今是覺得她待在身邊妨礙了,所以急忙的要送走她是嗎?
「畫眉,妳先回去吧,晚些我就回去了,回去後我有話對妳說。」他附耳對她說。
她聞言身子更是僵了僵,他想對她說什麼呢?幽幽愕愕的轉頭望向李良娣,她正高興的朝著自個男人笑著,畫眉的心被狠狠戳刺了一下,懵懵地不知所措起來。
「回去吧!」燕子飛見她身子沒動,親自扶她起身,將一臉茫然無措的她送上洪夫人的轎子,放下轎簾,揮手要轎夫上路。
他有話對她說?是想告訴她,他與別的女人之間的事嗎?
他終於要開口欲讓她成全嗎?
她手在發抖,先前一直希望他主動提及解釋,現在,她好怕,好想裝傻,他若說了,她就不能再裝不知,那她要如何面對?
是笑著成全?
還是怒氣責問他負心?
他對她相愛的誓言言猶在耳,怎麼轉瞬間,他的誓言破碎了,她連委曲求全都不可得了。
「悔教夫婿覓封侯」是這樣的嗎?一到京城這權勢中心,這男人就變了!
真荒謬,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她空洞的冷笑,她的骨氣哪去了?她的尊嚴哪去了?竟然在面對那男人時蕩然無存?怕失去難道就不會失去嗎?她只是燕家的童養媳,燕老爺與夫人甚至表明她配不上他,這些她都知道,她只是信他,就信他一個人,但是,她信錯人了嗎……
如果自個還想留住最後一絲自尊,在他今晚說出口後,該怎麼做,她該清楚的,她不是不知進退的人……
她的心正無限度的下沉,幾乎忘了身旁還有其它人,直到一股莫名的怒氣向她襲來,她才驟然心驚的轉頭望去。
這一轉頭,她震驚不已。「娘……」
猛地,一個巴掌落在她臉上。
「妳是故意上我的轎的嗎?妳想怎麼樣?我今日的地位是我自個爭取來的,妳休想搞破壞,也休想分一杯羹!」洪夫人怒聲低吼。
畫眉一愕,眼前的這張臉她依稀記得,沒錯,是她「死去」的娘親!「怎麼會是妳?!妳不是……過世了?」
「少裝蒜了,妳一定是得知我現在是殿前大學士洪文動的夫人,所以才上我的轎子想勒索我吧,告訴妳,休想!」
「娘……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她還驚愕於親娘為何會死而復生?
「妳一進京我就注意到妳了,心想避著妳,妳若不來犯我,我也不去招惹妳,但妳今天是做什麼?為什麼要出現?!」
「原來先前跟蹤我的就是妳?」畫眉恍然大悟,她原本懷疑是李良娣跟蹤她,原來不是。
「我只是要確認妳是不是畫眉,果然是妳,今兒個晚就是知道妳會在,我才裝病躲到後堂去,可妳非要來認我,妳是不是因為燕子飛的緋聞,心想即將要被拋棄了,這才想到要來投靠我?告訴妳,這是不可能的,老爺不知道我的過去,我也不打算讓他清楚,妳的存在是我的瘡疤,我不會幫妳的,我勸妳被拋棄後即刻離開京城回蘇州去,別在這成為我的肉中刺!」
此刻畫眉混亂的腦袋終於有一點清楚了,當年她的娘沒死,是拋家棄子的另嫁他人,如今貴為高官夫人,乍見女兒出現,驚慌的以為她要來破壞自個的富貴,所以才會對她惡言相向。
她難過的哽咽了,「娘,妳誤會了,我並不知道妳是洪大人的夫人,今日在轎裡相見是陰錯陽差的事,並非我故意安排,我也沒有想投靠妳或勒索的想法,但是妳……為什麼要離開爹以及我們?」解釋完後,她忍不住顫聲問起理由。
「那是因為你們的爹沒出息,我把青春浪費在他身上多年,他依然不長進,始終是個窮秀才,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絕情走人,以我的條件當能配到更有才幹的男人,我要風光的過日子,不要跟著他窮酸一輩子!」洪夫人恨恨的說。
畫眉望著她自私憤恨的臉龐,終於有些明白爹為什麼會這麼的自暴自棄,甚至還對他們兄弟姊妹謊稱母親是在前往京城探親的路上病死,爹是不想在面對他們時還得承受這份不堪吧!
發現親娘還活著,她沒有驚喜,反而深深同情起落魄不得志的爹來,對他往日買女的無情,也不再那麼埋怨了。
「如今既然得知妳沒死,我想問問,這些年妳難道沒有想過自個生下的幾個孩子過得如何嗎?」她難過激動的問。
洪夫人臉色一變,「想又能如何?你們只是我的包袱,當年要不是妳爹強迫,我不會一個又一個的生下這麼多孩子的。」
畫眉心真碎了,母女久別重逢的相見,這場面竟是這般教人心酸悲涼,原來他們是她本來就不想要的兒女。
「孩子,我好不容易得到今天一品官夫人的地位,我就把話與妳說開了,絕不容許任何人或事來危及,妳待在京城只會讓我感到芒刺在背,既然咱們見上面,妳離開這裡,否則別怪我對妳不客氣!」洪夫人搖了狠話。
畫眉不禁感傷的望著她,瞧得她忍不住心虛的移開目光,這轎裡瞬間沉默得教人窒息難堪。
怎麼親情、愛情之於她,都教她如此的無力……
宴散,兩個男人端坐內堂。
「今晚是關鍵,明早就能見分曉了。」燕子飛道。
「嗯,這陣子真辛苦你了。」
他苦笑,「辛苦是有代價的,您只要履行承諾在事後讓我回鄉即可。
「……一定非走不可嗎?老實說,我實在很不捨你這個人才啊!」
「您!」燕子飛臉色發沉,慎戒的望著對方,心中嚥下了厭惡。
「好好好,你別發火,我說笑的,到時候一定履行承諾讓你走。」
燕子飛臉色緩了緩,「多謝成全了,時候不早,我先告退了。」
「你急著回去解釋是嗎?」對方笑問。
「嗯,再不主動說清楚,我怕那女人沉不住氣走人了。」他一臉的無奈焦急。
「我瞧沉不住氣的人是你吧?那女人聽到這些風風雨雨要走早走了,反倒是你,怕事後難以解釋,都要急出胃病來了。」對方取笑起他來。燕子飛再度苦笑,「沒辦法,我不能不緊張她。」
「你對這女人很珍惜,不過我真不懂,不過是女人罷了,值得如此認真以待嗎?」
「值不值得,只要您真心愛上一個人後,就會明白了。」
對方陷入深思,他沒愛過人,環境也讓他難以對女人真心付出,燕子飛所說的境界,他很難體會。
「畫眉還沒回來?!」燕子飛急問。
「沒有。」趙相印道。
「怎麼可能,是洪大人的轎夫送她回來的。」
「我並沒有見到洪府的轎子來過。」
他鐵青了臉,眉心的皺折越來越嚴峻,莫非!
他轉身要到洪府問清楚。
「她可能是教人給綁了。」在他出門前,趙相印突然又說。
他聞言頓下腳步,愕然回頭,「教人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