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用嗎?那我也來試試看好了。」安蓉倒是沒想到其它地方去,反倒是香蘭作賊心虛,心頭惴惴不安。
待安蓉走了之後,還站在原地的香蘭不由得瞪著她的背影,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待得愈久,就愈容易露出破綻,可是至今還找不到機會下手……都怪那個老何,防她像是在防賊似的,不禁著急起來。
數日後。
這天,剛到酉時,知縣衙門外頭,有名年約二十多歲,衣衫破舊,像是打外地來的男子敲起喊冤鼓。
接獲外頭有百姓前來擊鼓鳴冤的稟報,正坐在衙署內處理公文的常永禎馬上起身,整理好衣冠,準備升堂。
待他走進大堂,坐在公案後頭,喊冤報官之人已經瑟瑟發抖地跪在堂下;這輩子沒見過官,就算沒做壞事,也會害怕。
驚堂木拍下。
衙役門高喊「威——武——」的聲音馬上響起,也讓擊鼓鳴冤的百姓明白這是公堂,不是鬧著玩的。
「堂下何人?」常永禎冷冷地啟唇,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官威。
他吞嚥了下口水回道:「小、小民叫做王大虎,家住在長壽村。」
「你要狀告何人?」
王大虎抬起閃著淚光的樸拙黝黑臉孔。「回大老爺的話,小民要告……要告自己的媳婦張氏翠香……她的心腸真的好狠,竟然毒死我娘……」
聽到出了人命,常永禎臉色一凜。「你有何證據?」
「小民的娘一年前的某天突然腹痛如絞,才過一個晚上就走了,加上村子裡又沒有大夫,以為是生了急病……」他一面哭、一面說。「直到半個月前,村子裡來了位郎中,小民沒事就會去找他閒聊,無意間提起小民的娘死前的樣子……」
聽到重點,常永禎臉色一正。「繼續說下去!」
「小民的娘死時,她的指甲是青紫色的,那名郎中說有可能是中了雷公籐的劇毒,而且有頗長一段時日;每天吃進一點,神不知鬼不覺的……」王大虎哇的一聲。「娘啊……您死得好冤……」
常永禎拍下驚堂木。「本官知道你心裡難過,但還是要冷靜,先把整件事說個清楚……你如何肯定是你那媳婦下的毒手?」
「回大老爺的話,因為小民的娘才下葬……有天晚上翠香不見了,小民到處都找不到人,然後有村子裡的人看到、看到她坐上一輛馬車……跟男人跑了……」對男人來說,這是多麼丟臉的事。
「小民原以為她只是想過更好的日子,才會……才會勾搭上其它男人,如今知道小民的娘是被毒死的,兇手除了她還會有誰?」說著,他怒氣沖沖地叫道。「當時她還哭得十分傷心,原來都是裝出來的!」
聽完,常永禎沉吟了下。「你與她成親多久?」
王大虎用袖口抹了抹眼淚、鼻子。「小民與她成親快三年,打從翠香進門,小民的娘就很疼愛她,把她當做女兒一樣看待,也捨不得讓她幹粗活,燒飯洗衣都是自己來,反過來伺候她這個媳婦……想不到翠香會這麼狠心……嗚嗚……」
「你那媳婦的娘家也不知她的去處?」
他搖了搖頭。「她娘家早就沒人了,連一個遠房親戚都沒有。」
常永幀心想要找到張氏,恐怕得費一番工夫了。
「你把她外表的特徵,以及五官長相告訴衙門裡的書辦,讓他來繪製圖樣,只要有了畫像,本官才好找人。」
「多謝大老爺!」王大虎感激地說。
「你在這兒可有親戚投靠?」想到他遠從長壽村前來,今晚總要有個落腳的地方,常永禎關心地問。
王大虎苦著臉,只能搖頭,也正在煩惱。
「那麼你今晚就住在衙門裡,明天再返回長壽村,等找到人之後,本官自會再派人通知。」他說。
還以為當官的都很可怕,王大虎沒想到眼前這位大老爺如此愛護管轄之下的百姓,心中的悲苦之情,頓時得到安慰。
「是,多謝大老爺!」
待常永禎回到家,隨口提及這件案子,讓安蓉不禁感歎人心險惡。
她遞上面巾,讓夫婿擦把臉。「就算婆媳真的不和,也不至於是深仇大恨,非置人於死地不可,要真的是這個叫翠香的女人下的毒手,也真是心狠手辣,希望能快點抓到人。」
「明早應該就能看到畫像,到時便可以發出通緝,若人還在山西,一定可以找到,盡速釐清案情,讓死者得以瞑目。」常永禎道。
安蓉接過面巾,又遞上了茶。「說到這個婆媳問題,香蘭……也就是暫住在咱們府裡的客人,我又問了她婆家的事,還是支支吾吾地不肯說。」
「上回沒能當面問個清楚,不如再把她請到書房來,我來當面問她。」他放下喝了兩口的茶,接著起身。
她旋即讓如意去把香蘭請到書房,過了片刻,人終於慢吞吞地來了。
走進書房,香蘭便朝常永禎屈膝跪下。「民婦見過大人!」
「這兒不是公堂,我也不是以縣丞的身份請你過來問話,也就不用多禮了,起來吧。」他端坐在椅上說。
香蘭緩緩起身。「是,大……老爺!」
「我家相公就在這兒,你要真有什麼難言之隱,但說無妨。」安蓉心想他們夫妻已經表現出最大的誠意來了,總該願意說了吧。
「我……」她喉頭一梗,使出苦肉計。「因為婆母就是看我不順眼,總是嫌東嫌西的,一個不高興,不是打就是罵,我再也無法忍受,寧可被相公給休了,也不想再回去,請老爺不要再問了……」
對方既是平遙縣縣丞,就不能隨便編造謊言,意圖矇混過去,因為只要派衙役前往一查便知真假,乾脆什麼都不要說。
安蓉不禁怔了怔。「就算會被休了,你也不回去?」
「即便由我出面調解,想辦法改善你們婆媳之間的關係,你還是不肯說?」常永禎可就相當不解。
「若是不便讓我繼續留在這兒,請老爺和太太直說,我馬上就走……」香蘭泣不成聲。
聞言,曹安蓉只好詢問夫婿。「你說該怎麼辦?」
常永禎瞅著低頭飲泣的香蘭,心想女子最重視的便是名節,一旦被夫家休離,不只處境堪憐,最後也只能走上死路,所以大多會選擇忍氣吞聲,而自己都表明願意幫忙,對方還是執意不肯說實話,很難不令人起疑。
他不能將人趕出府去,以免真的出事,但又覺得此女可疑,於是決定順應自己的判斷。
「既然你不肯說,咱們也不便繼續把你留在府裡,會另外幫你安排去處,養活自己應當沒有問題。」常永禎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
「多謝老爺。」香蘭心裡急得發慌,要是沒把事情辦成,「那個男人」一定不會放過她的,看來得盡快找機會下手,才能早日離開平遙縣。
第10章(1)
再過個兩、三天,新知縣便會上任,有不少公文需要交接清楚,常永禎隔日一早到了衙門,便忙著處理,一直到了接近午時,才想起昨天的案件,於是馬上命人把書辦叫到衙署來。
「王大虎那件案子的圖像可畫好了?」
書辦呈上花了一夜畫出來的圖像。「已經好了,大人請看。」
於是,常永禎接過圖像,才看一眼,雙目倏地瞠大,再定睛看個仔細,上頭所繪的少婦年約二十,下巴微尖,容貌帶著幾分艷色,左眼眼角還有一顆小痣,赫然就是暫住在家中的香蘭。
莫非她就是王大虎的媳婦張氏翠香?
他不由得回想香蘭所說的話——她是因為不堪遭到婆母的虐待,才會選擇逃離夫家。如果這一切都是她編出來的假話,也就難怪會噤口不語,說什麼都不肯告訴他們有關夫家的事。
「大人怎麼了?」書辦見他臉色不對,以為畫得不好。
常永禎深吸了口氣。「王大虎確定這就是他的媳婦?」
「是,王大虎十分確定,還說畫有七、八分像,尤其是左眼眼角這一顆小痣,點上去就更傳神了。」他肯定地回道。
如果香蘭真是王大虎的媳婦張氏翠香,一個有殺人嫌疑的犯人,豈能讓她留在家裡?萬一出事……
事不宜遲,常永禎立刻從案桌後頭走出來,召集負責緝捕人犯的快班衙役,隨他返家抓人,除了怕人犯逃了,更怕她會傷害自己最愛的人。
而在這當口,正在家中的安蓉因為早上吃了老何煮的頭腦湯,沒想到才喝一口就吐出來,不知是不是因為裡頭同樣都加了羊肉,總是覺得有股腥味,聞了就想吐,最後勉強吃了個花卷,便沒有胃口了。
直到快要接近午時,老何決定來煮和子飯,也就是米面各半,再加進南瓜、白菜等各種蔬菜,心想味道清淡,應該會比較好入口。
「春兒,你端去給太太,要她多少吃一點。」他囑托道。
春兒兩手接過托盤。「我知道了。」
待她走出大廚房,在半路上遇到香蘭,便很自然地停下來聊個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