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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董妮

  凌父陷入沉默。

  「爹,凌家商行的客人大量流失,就因為我們賣的東西太貴了,如今想要止血,只能把售價壓下來,以便留住並吸引更多客戶上門。」凌端道。

  「壓低了售價,收支豈不失衡?等於賣越多,虧越多?」

  「所以壓低售價的同時,我們要查出凌家商隊屢遭『意外』的原因。」凌端特地加重「意外」二字。

  他才不信世上有恁多意外,凌家商隊一天到晚被劫只有一個可能——陰謀。有人圖謀凌家商行,才製造許多劫掠,想害凌家倒閉。

  爹爹是老實人,李巧娘是應聲蟲,他們看不出這其中奧妙,但他不同,他避入寒山書院三年,學最多的不是四書五經、詩詞歌賦,而是交際與詭詐。

  畢竟,丁字號館裡那麼多天才、怪人,想在裡頭活得好,沒一點本事,還不被整得少了一身皮?

  因此說,他如今的心機已被訓練得深沉若海,即便凌父這種商場老油條,也非其對手。

  「意外便是意外,能有什麼原因?」凌父不解。

  「意外有兩種。一是人為,二是天意。我就想知道,凌家商隊遭遇的這一連串劫掠,其源頭究竟是在人或在天?」

  凌父渾身一震。他從沒想過商隊遇到的連番搶劫是有人故意為之——不,應該這麼說,自從商隊第三次被劫開始,他便重新規劃了進貨路線,而這些事只有自己人知道,他信任自己手下每一個管事、雇工,他們絕不會將進貨路線洩漏出去,但凌家商隊依然被搶,對此,凌父只能將其歸於運氣不好,才會迭遇劫匪。

  可凌端所言,分明指出凌家出了內鬼,方導致今日這步田地。

  但……可能嗎?這些管事、負責人都跟了他大半輩子了,他自認待人以誠,從無苛刻,他們豈會無故叛變?

  他不相信商隊的遇劫是人為的,一定是意外、肯定是,否則……他如何再信人?如何再自信?

  看父親大受打擊的模樣,凌端就知道父親古板、固執的脾氣又要發作了,乾脆先下手為強。

  「爹,你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保證查個水落石出,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任何一個企圖不軌之人。」

  「但是……」凌父還想為自己那票老夥計說幾句話,都是十幾年的熟人了,若他們還不可靠,誰可靠呢?

  可凌端逕自將調查一事拍板定案,並轉移話題。

  「另外,爹說賣農莊和田地以還欠債一事,兒認為該當緩緩,待劫掠問題查清後,再談其他。」

  「荒唐!」這番話就真正觸動凌父的痛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哪裡有這麼多理由?果真如此做來,為父一生信譽豈不毀於一旦?」

  「可爹——」凌端想說,若是商隊所遇劫掠與那些債主有關,現在把錢都給了他們,待將來水落石出,凌家依然是吃大虧,那他做再多的努力,也沒有意義了。

  「不必說了。」凌父既稱第一信商,就絕對不屑行賴帳之事。「為父寧可讓商行倒閉,也絕不會置凌家百年聲譽於不顧。」

  「若這一連劫掠是那些債主與凌家內鬼所為呢?爹爹,你變賣家產還債,豈不等於助紂為虐?」

  「如果不是呢?你只想著不損失利益,可明白凌家百年聲譽積累之辛苦?沒錢可以再賺,但聲譽一旦受損,卻是再多的金銀珠寶也買不回來的。」

  「倘使凌家垮台,要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聲譽』有何用?當我們家貧無立錐之地,流落街頭時,聲譽可能使我們東山再起?」

  「短視近利!」凌父恨鐵不成鋼地指著他罵。「聲譽或許看不見、摸不著,但確實存在著,只要聲譽不垮,一旦讓我們捉到機會,想要翻身,又有何難?」

  「可這一連串意外若是人為的,他們會給我們翻身的機會嗎?」

  「你你你——」凌父見兒子如此冥頑不靈,氣得渾身發抖。「讓你上書院,你究竟都學了什麼?連基本的誠信都做不到,你還跟人讀什麼聖賢書?!」

  「我不是說不還,只希望在事情明朗之前先別還,待諸事俱明,再談還債一事。不過拖延些時間,又有什麼了不起?」

  「狡辯、狡辯……」凌父氣結,甩袖離去。「為父不與你這逆子說。巧娘,你且盡快將債務問題處理妥當,我凌家寧可一無所有,也絕不做那背信忘義之人!」

  「是,公公。」李巧娘開口應答。

  凌端嚇了一跳,這才記起,她也在書房裡……也不是說他目中無人,不過她實在安靜,他又專心與父親爭執,難免忽略了她。

  可這女人也真怪,見他父子倆吵成一團,她也不出言調解,就默默地杵在角落,真是……

  但她如今掌著凌家經濟大權,他說服不了父親暫緩還債,那麼……

  他的視線緩緩轉向李巧娘。

  看來他下一個要說服的人,就是她了。

  第4章(1)

  平心而論,對於公公與夫君兩人對於債務截然不同的處理辦法,李巧娘是偏向凌端的。

  她也覺得凌家近一年遭遇的多次搶劫大有問題。

  但公公堅持那些全是意外,她這做人媳婦的又有何資格出言反駁?

  待到凌端指出那個關鍵,她幾乎想拍手叫好,但幼受閨訓,男人講話的時候,沒有女人插嘴的分,因此她只好一直在牆角扮雕像。

  直至公公與相公吵翻,公公要她立刻處理債務問題,她心裡真是不舒服。

  她並非想賴帳,不過那些債主明知公公為人,凌家的信譽又一向良好,他們還派人到凌府搗亂,也讓她受不了了。

  尤其他們還驚擾了婆婆,更令她生氣。

  她真希望現在凌家的主事者是凌端,而非公公,那樣她便有借口暫時不還債,待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再談償還問題。

  只是,做人媳婦的……還是一個不受丈夫喜愛的半棄婦,她除了乖乖聽公公的話之外,又能如何?

  再多的不滿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她在心裡低喟口氣,開始著手處理變賣農莊和田地的事情。

  凌端定定地看著她,心裡很是掙扎。

  坦白說,他是瞧不起她乖乖聽話,半絲判斷是非的能力也無,他爹說什麼,無論對錯,她都照做的個性。

  像李巧娘這樣的人,跟傀儡有何分別?

  但為了凌家百年基業不毀於一且,他不得不面對她,說服她與他合作,暫緩還債。

  這絕對是他自出生以來遇過最最艱難的一件事,可除此之外,他還能怎麼辦呢?誰讓父親相信她,勝過自己親兒子?

  他真是……在心裡罵了句髒話,但表面上還是試著擺出一副笑臉……唉,對著她,要他怎麼笑得出來?

  最終,他也只能讓自己的臉色不那麼難看。

  「我說,李姑——」不行,現在他要拉她合作,哪裡還能口無遮攔?「巧娘……我叫你巧娘,可以吧?」

  李巧娘心裡小小跳了下。他的聲音很好聽,帶著一點柔軟,傳入她耳裡,教她有種漫步在江南水鄉,細雨如絲,滿目翠綠的感受。

  她偷偷地抬眼望了他一下,此刻的他少了在德馨院裡的尖銳,溫和的五官組成一種儒雅的氣質,讓人看了便忍不住想要親近。

  原來爹爹給她訂了一個這般英俊不凡的相公,難怪臨出嫁前,娘親和姊妹們都說,她是個有福之人。

  不過……相公雖好,若不喜歡她,也是枉然。

  只是,他為何如此討厭她?明明婚前他們也沒怎麼接觸,他怎就認定了她是可憎之人,避她唯恐不及?

  這樣草率地判定一個人的好壞,他是不是太輕忽了一點?

  也許因為他是男人,當他討厭她時,就避到書院去,逍遙自在、快快活活,可她……她一個弱女子,已為人媳、為人妻,能去哪裡?

  她唯一可以待的只有那間冷冷清清的新房,守著總是冰冷的喜床,獨對孤燈,夜復一夜,直至天明。

  身為男人的他,永遠也無法瞭解一個不受喜愛的妻子,過得有多麼痛苦。

  她好想扯著他問一句一我哪裡惹你了,為何如此待我?

  可是她不能,因為他是她的男人、她的天,所以無論他做什麼,她只能支持,不能質疑。

  娘親從小就教導她《女訓》、《女誡》,她一向奉為圭臬,但現在……她心裡真難受,彷彿有一把火在燒,她好想大喊,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她討厭三從四德,她討厭做個品貌俱佳的好女人,討厭、討厭、討厭……

  她想要他看著自己,想和他做一對舉案齊眉的好夫妻,她還想和他生幾個孩子,最好是男孩,有著與他一般無二的俊秀五官、斯文氣質,和他一樣……

  他不知,就在方纔,當他走進德馨院時,他週身洋溢著光,似急、似驚、似怒的萬般情緒合成一股特殊的魅力,就像幼時她跟姊妹們去看元宵燈會,夜空中突然乍放的煙花,絢麗無雙、奪人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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