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根形成的樹洞有三個出口,洞口處仍很潮濕,但仍有稍微高起的地方是乾的。
他讓她躺平,指使那皮膚黝黑的印度小子去收集枯萎的草葉,她體溫太低了,他必須讓她保持溫暖。
「你想生火?」阿克夏瞪大了本來就很大顆的黑眼,「這種天氣怎麼生得起來?就算是枯葉也都濕了,而且要是有煙或火透出去,會害死我們的。」
男人看他一眼,阿克夏瞬間噤聲。
「外面有些蕨類,那些在下方垂下來的枯黃葉子,雨水會被上面的樹葉遮住,它們就算外表濕了,還是會比地上的幹。」
阿萬告訴他,冷淡的說:「你如果害怕,可以不用回來。」印度男孩看他一眼,咕咕噥噥的出去了。
他檢查霍香的情況,再次脫掉她身上的防彈衣,解開她的褲頭,還有她身上所有會阻礙血液運行的障礙物,再拿她的襯衫擦去她手腳上的血跡。
她的襯衫注定毀了,他把自己的上衣給她穿,然後脫去她的鞋襪,擦乾她濕冷的小腳,拿掌心搓熱溫暖它們。
他的背包之前被那些獵人拿走了,但她打倒了許多獵人,雖然來不及找回自己的,但他帶她離開時,隨手撿了其中兩個獵人的背包,要那男孩背回來。
第一個背包裡東西不多,一個簡易醫藥包,一罐煙霧彈,一把備用槍,幾盒彈藥,乾糧、水壺……之類的物品。第二個背包裡的東西也差不多,雖然沒有煙霧彈,但裡頭還多了一張防水隔熱毯和手電筒。
他將它拿了出來,墊在她身體底下,隔絕濕氣。乾枯的葉子很好,隔熱毯當然更好。
他翻出醫藥包裡的針線,縫合她手臂內側的傷口。然後,那男孩回來了,帶著大把枯黃的葉子和蕨類。
「不夠,再去拿。」他看了一眼,說:「順便撿一些枯木回來,濕的也沒關係。」男孩認命的將它們放下,轉頭再去尋找。
阿克夏再回來時,看見他把那些草葉堆在地上,再把其中較干的葉子撕成一絲絲的,弄成一團,就像某種草屑棉花一樣,然後他將那東西放在地上,用刀背和一根烏黑的鐵棒抵著它,擊打出火花,沒幾下就將那一坨干葉團點著了。
「Shit,那是什麼?」阿克夏瞪大了眼,一臉吃驚。
「打火棒。」阿萬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干葉火絨小心挪移到堆好的草葉上:「把枯木拿過來,放旁邊。」
「為什麼?」阿克夏照做,卻還是盯著他手中的打火棒。
「因為這樣就能烘乾它們。」
阿克夏恍然過來,瞬間覺得自己真是跟對了人。
那男人沒再看他,逕自熟練的生著火,很快就用那一小撮火星,點著了那堆枯葉,然後轉頭又繼續去照顧那個女人。
看著那溫暖的火焰,阿克夏勤快的替它加著乾枯的草葉,雖然草葉表面有水氣,但如他所說,確實裡面還是乾的,比濕的更容易點著。不過,帶著水氣的草葉,讓火冒著煙,但那男人顯然事先就觀察過風向,那些煙全往他這邊的洞口跑,一點也沒熏著那個女人。
發現這件事之後,他悄悄的挪動他的大屁股,換了一個方向坐,一邊偷看那個男人,和那個依然躺在地上的女人。
他搞不清楚時間,外頭天色依然很亮,但他知道離早上手環報時,已經過了很久,手上的手環靜悄悄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雖然干擾器就在他的褲子口袋裡,他仍有些不安,忍不住拿出來檢查開關,害怕四點一到,手上的手環就會自爆。
就在他提心吊膽的這個當口,卻聽到那個男人開了口。
「已經五點了,它要爆早就爆了。」
阿克夏呆了一呆,匆匆轉頭問:「你怎麼知道?」男人從口袋掏出一支手錶扔給他。
阿克夏伸手接住,看見上面沾著血,他知道這表一定不是這傢伙的,八成是從哪個獵人身上摘下來的;如果是他的,怎麼會放褲口袋裡?一定是戴手上。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表上顯示的時間,是五點十三分啊。
他一看,激動得忍不住想要歡呼,幸好及時想到自身的處境,立刻將那到嘴的衝動壓了下來,只是無聲用力握著那表揮舞著。
「太好了!」他壓低了聲音,轉頭看著那男,難掩興奮的說:「這干擾器真的有效啊!」
阿萬沒有他那麼興奮,男孩手上的方塊干擾器雖然比她的手錶大,卻無法發出求救訊號,對他、對霍香來說,情況沒有太大改變。
他握著她的手,感覺她的脈搏跳動總算比之前更加穩定,但體溫還是太低了,他將她移得離火堆更近一點,拿水壺裡的水小心清潔她染血的臉和手。
遠處忽然傳來巨響,那震天動地的轟隆聲,讓阿克夏一怔,匆匆往樹洞外看去。
「打雷嗎?」
阿萬沒有回答他,這男孩清楚知道答案是什麼,因為他又安靜了下來,整個人縮在火邊,像是要把自己藏到影子裡一般,黝黑的膚色讓他那張緊閉著失去血色的厚唇,更顯蒼白。
外頭天色漸暗,雨也越下越大。
雖然覺得害怕,阿克夏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
自從昨天被丟到這裡,他就沒吃過東西了,現在早餓得頭昏眼花,就在他想去弄點雨水來充飢時,男人扔了一小包東西給他。
阿克夏反射性接住,才發現那是一包軍用口糧,他在上一個獵場裡,看獵人吃過。
「謝謝。」他感激道謝,沒等那男人開口就匆匆把那口糧打開,狼吞虎嚥的吃著,那口糧難吃得要命,他家的狗狗哈利吃得都比較好,要是在家裡,他早把它吐出來了。
不過在他餓得頭暈眼花的現在,這東西簡直比麥當勞的漢堡還香。正當他吃得津津有味時,看見男人把打火棒收了起來。
「那打火棒什麼做的?」阿克夏忍不住再問:「為何濕的葉子也能點著?」
「人造鎂合金。」他看著那好奇的男孩,道:「這東西可以產生攝氏三千度的高溫。而且那些枯葉只是外面沾到水,怎麼樣都比還含有水分的植物好點燃。」
聽著他解釋,阿克夏才恍然過來,他點點頭,一邊吃一邊用力咀嚼,因為那口糧太干太硬,又吃得太快,還差點噎到。
見他嗆咳起來,阿萬把水壺再扔給他。
他嗆得眼淚鼻水直流,匆匆打開水壺灌了幾口,才緩過氣來,擦去鼻水,再次道謝。阿克夏把水壺還給他。
「留著吧。」他抬眼開口,抓起背包轉了半圈給他看另一隻水壺,道:「我這還有。」
「謝了,呃……」阿克夏一愣,面露感激的問:「我該怎麼稱呼你啊?」
「阿萬。」他淡淡的說:「你可以叫我阿萬。」
阿克夏等著那男人自我介紹,卻沒等到下文,反而聽到他開口問了一句。
「你做了什麼?」
阿克夏愣了一愣,吸著鼻子,問:「什麼?」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在這個遊戲裡?」
阿克夏抬眼看他,男人在剛剛將那女人抱了起來,讓她捲縮坐在他懷裡,靠在他身上,他很想告訴這傢伙,讓她躺平可能會比較好,讓血液比較容易循環之類的,不過當他看見女人蹙起的眉頭舒緩開來時,他聰明的沒有多嘴。
這男人的語氣和表情都比之前溫和許多,他猜是因為那個女人的狀況比較穩定了,雖然他還是覺得那女人的臉白得像鬼一樣。
他不是很確定自己到底是希望她活下來,還是就這樣掛掉。
雖然她救了他,但在那之前,她可是像迦梨女神一樣大開殺戒,一想起來,他就有點頭皮發麻。他原本很確定自己這條小命就要掛在她手上了,到現在都搞不清楚為何她會突然清醒過來,決定饒他一命,還救了他。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她死了,這男人搞不好也會抓狂。
所以她最好還是活下來好了。
無論如何,和這傢伙套點交情,不是什麼壞事。如果他想活命,還得靠這男人呢。
摸摸有點癢的鼻子,阿克夏歎了口氣,道:「我是個駭客,還是個電玩高手。」
阿萬挑眉,只見那男孩一臉無奈的說:「一年前,我在網路上聽說了這個遊戲,我本來以為只是都市傳說。你知道,就像有人出門玩遇到辣妹,以為是艷遇,結果第二天在浴缸裡醒來,有張紙條告訴你,你的腎被割掉了,快打電話叫救護車不然你就會死掉,那種很瞎的謠言。因為好奇,我就注意了一下,我很喜歡玩遊戲啊,如果有這種暗黑地下遊戲,怎麼可能我之前聽都沒聽過?但我上網找半天也沒找到相關消息,都是一些瞎唬爛的文章。」
阿萬神色不動,他知道,狩獵遊戲的網路消息都會被人刻意清除掉,但韓武麒在過去一年多,讓阿震不斷在
網路上放出消息,就是為了讓人散播流傳,引起人們的注意和討論,人是好奇的動物,總會注意到各種不尋常的事物,有時可能因為只看了一眼不覺得奇怪,卻會在事後回想起怪異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