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想要變好而已,她只是想要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她只是想要擁有待在他身邊的資格,她只是……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而已……
和他在一起……但他死了。
因為她的愚蠢。
我不是殺手,我是霍香。
她這樣告訴他,他也這麼相信了,而她的妄想和愚蠢害死了他。
熱淚一再泉湧,卻在瞬間就被蒸散,烈火熊熊燃燒,她閉上眼,不再掙扎,讓火焚燒吞噬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
可當她往火海中墜落,一雙手卻牢牢的接住了她,拉住了她。霍香。
男人沉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吸氣。
他在她耳邊命令。
我大老遠跑來,不是為了看你死掉,你最好他媽的為了我開始吸氣!
她不敢相信,但他的聲音穿透了火焰,穿透了黑暗,灌進耳裡,壓迫著胸口。吸啊!
他是那麼的憤怒,她嚇了一跳,張嘴嗆咳著喘了一口氣。可這樣他還不滿意,還要生氣。
再一次!
她再吸氣,感覺胸口好痛。睜開你的眼睛!
她不敢,害怕他不在眼前,但他低咆威脅著。媽的!女人!睜開眼,看著我!
他氣壞了,她聽得出來,驚慌中,她試了好一會兒才有辦法奮力睜開眼,只看見那男人近在眼前,他脫掉了她的防彈衣,兩手壓在她胸口上,一臉猙獰,兇惡如夜叉。
看見她睜眼,他不再壓著她胸口,只伸手墊高她的脖頸,暢通她的氣管,再要求。
「很好很好,就是這樣,吸氣,和我在一起。」
眼前的男人灰頭土臉的,滿身都是泥巴和煙灰,額角還有著血跡,但他是阿萬沒錯。活生生的,惱怒氣憤的,額冒青筋的,用那大手撫著她的臉。
淚水驀然再次上湧,模糊了視線,她顫顫再吸一口氣。
「很好,你做得很好。」
他稱讚著她,語氣和緩了些,一雙黑眸炯炯,聲音無比沙啞。
「乖,把氣吐出來,再吸一口氣。」她聽話吐氣,再吸氣。
「繼續呼吸。」他嗄聲要求著:「你可以做到嗎?」她試著點頭。
「好……」他撫著她的臉,「很好。」熱淚滑落眼角,他以拇指替她拭去。
她吸氣再吐氣,吸氣再吐氣,不敢相信他就在眼前,還活著。但他活著,握著她的手,撫著她的臉。
「好了,沒事了,你可以閉上眼了。」他直視著她的眼說。
她不想閉上眼,害怕閉上眼,但他抬手遮住了她的視線,握緊了她的手。
「沒事的,乖,把眼睛閉上,別忘了呼吸就好。」
她閉上了眼,但小手仍抓握著他。
阿萬看著那躺在地上的女人,一顆心仍跳得飛快,像被人緊緊抓握著,被她緊緊抓握著。她的雙眼是血紅色的。
他覆著她的眼,不敢讓她繼續睜著眼。
在這一秒,他清楚知道自己動作要是再慢一點,就再也叫不醒她了。胸中的心急速狂奔著,彷彿要破胸而出。
他及時抽出腰間的皮帶,將那炸彈綁在皮帶上丟了出去,知道皮帶的長度造成的離心力,可以讓那炸彈飛得更快、更遠。
雖然他試圖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卻沒來得及,仍因爆炸的威力飛了出去,撞到頭,昏迷了過去,等他清醒過來,回頭再找她,才發現出了什麼事。
那麼多的獵人,如螞蟻般上湧,但她活了下來,那可怕的反射神經和精準快速的動作,恐怖得讓人畏懼。許多獵人跑了,更多人命喪當場。
但他知道她會死,再這樣下去一定會死,她再厲害也是血肉之軀,他拚了命的衝上前,替她掃除殘餘的獵人。
他看見她清醒過來的那瞬間,看見那些獵人對她開槍,看見她將那印度男孩拉到身後,回身替那男孩擋子彈。
他以為她會死。
一瞬間,有些耳鳴,他不敢停下來,直到所有站著的獵人都倒地。當他來到她身邊,她已經昏了過去。
他知道他不能留在原地,匆忙抱著她轉移陣地,但他很快就發現她在流血,鮮血從她的手臂往下滴落,他匆匆檢查她的身體,找到她左手臂內側出血的傷口和止血點,用最快的速度,翻出背包裡的止血繃帶替她止血。好不容易止了血,他卻發現她休克了,她做的那些事,那些快速的大量活動,那些不可能的動作,那些閃躲
子彈,拿防彈背包擋子彈,除了需要過度的精神集中力,還需要大量的氧氣供給她的肌肉,才能做到那些高速的無氧動作。
可是無氧的時間過長,會讓肌肉和細胞缺氧,進而造成休克,就像快速奔跑缺氧而昏倒一樣,雖然經過訓練,她的心肺功能和身體都比一般人強壯,只代表她能撐久一點而已。
他慢了半拍才發現她休克,連忙幫她做心肺復甦術。幸好還來得及。
跪在她身邊,看著眼前這像破布娃娃的女人,阿萬強迫自己深呼吸,感覺嘴唇和指尖都有些發麻。他伸手耙過汗濕的發。
因為缺氧,她雙眼的微血管才會破裂,才會讓她兩眼盡皆赤紅。幸好他媽的還來得及!
一顆心,在胸腔裡用力的跳。他花了幾秒才鎮定下來。
她的表被子彈打壞了,那該死的手環卻還好好的,只有包著它的布被血染紅,他很清楚紅眼的人此時此刻什麼忙也幫不上。
天上仍有煙灰在飛,他離爆炸現場還是太近,他很清楚獵人不會只有這些,兩人早上的行為,一定已經被傳送出去。
一個早上,直升機在天上來回過好幾次。
她惹火了許多玩家,引起更多玩家和獵人的興趣。
她的情況還沒有穩定下來,這地方太危險,他必須帶她離開這裡。風起,雲湧,將煙灰帶得更遠。
第1章(2)
阿萬小心將她抱起,身後忽有動靜,他飛快拔出藏在靴子裡的槍,回身就要開槍。
「是我!是我!」
阿克夏見狀,忙舉手驚慌低喊。
他眼微瞇,擰起了眉頭,槍仍舉著。
「我可以幫忙,真的。」阿克夏白著臉,攤開右手,道:「看,訊號干擾器。」
阿萬看著他手裡那個像魔術方塊的全黑小方塊,冷聲問:「你怎麼知道那是干擾器?」如果他沒記錯,這男孩應該沒見過這東西。
「因為這個。」阿克夏旋轉方塊,露出有眼睛標記的那一面,睜著大眼道:「這是她說的紅眼,對吧?那個紅眼意外調查公司。」
「你怎麼拿到的?」阿萬仍以槍口對著他。
雖然霍香救了這印度男孩,不表示這男孩就會因此覺得感激。他很清楚,這是個人吃人的世界。
「我撿到的。」阿克夏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舔了舔乾澀的厚唇,匆匆道:「你走了之後,日本老頭和那個拉丁裔留小鬍子的傢伙還活著,卻為了搶這東西打起來,結果被後來趕過來的獵人開槍打死了。它在混亂中滾到地上,我等那些獵人走了之後,才偷偷去把它撿起來。大概是那些笨蛋為了搶奪它時,開關意外被關了起來,那些獵人八成是因為這樣才找到他們的,我已經把它重新打開了,沒人跟著我,我確定過了。」
他瞇著眼:「你為什麼跟著我?」
「她救了我一命。」阿克夏說。
他眼也不眨,冷聲開口:「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再給你一次機會。」
男孩臉微微一白,坦承道:「遊戲系統在獵場周圍安排了自動偵側器,所有試圖離開獵場的人,都會被無人機和自動機槍狙擊殺掉,之前我被丟在另一個獵場,有幾個人試圖跑出去,他們每一個都被幹掉了。我知道就算我有干擾器,我也出不去,這東西干擾訊號的功率不高,有一定的範圍,對付不了無人機,我也不可能靠自己搞定那些獵人。當然我來找你是有風險,你可能會開槍殺死我,然後搶走它,但她說過,你們是好人,是來救我們的,會有人來接我們,那是假的嗎?」
他挑眉,沒說話。
見狀,阿克夏苦著臉,罵了一句髒話:「Shit!我就知道沒有這麼好的事!」
阿萬不信任這男孩,他知道他那嘴印度口音是裝出來的,有兩次,他忘了裝那印度口音,但他沒有別的選擇,他需要那個干擾器,還有這小宅男腦袋裡的訊息。
他放下槍,重新替霍香穿上防彈衣。
阿克夏鬆了口氣,看著那滿身是血躺在地上的女人:「她還好嗎?」
「如果你要跟,就閉上你的嘴,保持安靜,否則我會幫你閉上。」聞言,阿克夏立刻閉嘴。
阿萬抓起地上滿是彈痕、裝滿裝備的背包扔給他,他手腳俐落的接住。小心翼翼的,阿萬將霍香抱了起來,快速遠離爆炸現場。
第一滴雨水落了下來。
阿萬很清楚他不可能在她意識不清,傷口也還沒縫合的狀態下,平安帶她離開這座獵場,他及時找到了有遮蔽的過夜處,那是一棵搞不好活了上千年的大樹,它盤根錯結的樹根,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樹洞,裡面的空間雖然不高,要彎著身子才能進去,寬度卻足以讓人容身躺平,就像個小山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