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強搶民夫」、 「還我丈夫來」、「孩子的爹呀!你在哪裡?」、「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皇上殺人,一屍二命」…一白市上字字血淚,鮮紅字跡艷得張狂,一筆一劃是以雞血書寫,濃重的血腥味由宮廷外飄進金奎殿,訴說不平的悲苦。
為了陶樂梅的安危,元真忍痛送走她,命令十名侍衛隨身保護,僕婢數十,伺候其飲食起居,黃金、白銀更是無數,要她暫且遠離京城,避開鋒頭。
而她卻傲得很,一如經霜綻放得更嬌艷的冷梅,才一出城門便又回轉,吩咐侍從安排下去,進行搶夫大計。
她才不想白白便宜受了一點小傷就哇哇大叫,佯稱破相的呼蘭格格,元真這個夫婿是她的,她誓言奪回。
其實她也是豁出去了,皇上若是龍顏大怒誅她九族,她命一條也就相送了,反正她已無親又無戚,沒了元真,就算一死叉何妨,至少她已將心意上達天聽,不負老天給了她這段真心相戀的際遇。比較捨不得的是她尚未出世的孩子,還沒見到爹親一面就要陪她共赴黃泉,想想真是不忍心。
「來了、來了,陶姑娘,你要我們現在就點嗎?」
滿頭大汗的小安子興奮莫名,手持一灶清香,他偷偷瞞著貝勒爺,暗助他心愛的女人一臂之力。
他不是故意背主行事,實在是為了自己一條小命著想,他也不想呼蘭格格當他新主子,上一回好狗運沒被活活打死,誰料得到那女人何時會凶性大發,把奴才當牲畜打。
碰巧在街道遇到來採買陶樂眉交代的物事,他一聽聞她有意爭夫,立即義不容辭的跟過來幫忙,就盼她能爭取成功,要不他真要買塊好墳地,隨時等著歸天。
「好,你們對著宮裡,準備好就施放。唉,我也不知道這麼做能不能成功,放手一搏罷了。」
「我知道了,交給我吧,陶姑娘請放一百二十顆心。」不一會兒,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起,一根根沖天龍炮直往上衝去,散開來的繽紛火花赫見:民女有冤、雅子何辜、還我元真、夫妻自首。這番騷動有沒有傳進宮內還不知道,但宮外倒是聚集來了一堆湊熱鬧的百姓,他們一見到布條上的字,再瞧瞧下跪的孕婦,紛紛力表同情,有人送荼、有人撐傘、有人掬一把同情淚。
不知是誰一時情緒激動。喊了一句 把丈夫還給她吧-接著群情激動不已,對著宮門齊聲高喊,「還她丈夫、還她丈夫、還她丈夫、還她丈夫……」
紫禁城佔地遼闊非一般百姓所能想像,他們在宮門前喊得震天價晌,身處深宮內院的皇上壓根聽不見,但許是運氣好,陶樂梅選中的這處宮門恰巧也是皇室中人平素進出的大門,今兒個太后又打算上觀雲寺禮佛,正要出宮門就聽見炮響人嚷。
「咦,外面在吵什麼?」可真吵呀!
「啟稟娘娘,是一群百姓在喊還她丈夫。」
真是的,居然鬧到皇上家門前,也不怕被砍頭。
「還她丈夫……」太后掀起轎簾。好奇的探了探,想了想又吩咐道: 「去問問看是怎麼回事,別真有冤屈了。」
「是,娘娘。」得令的女官立即走往圍觀百姓,再瞧了跪地不動的孕婦。隨即回報情況,一五一十的說得鉅細靡遺,連方才施放龍炮展現的字都說得一宇不漏。
「陶樂梅?!」太后先是訝然,繼而露出笑靨。「快請她過來!」
「是。」
女官得令而去,太后命人轉往回宮。
不知是福是禍,陶樂梅走得戰戰兢兢,雖然她早有一死的決心,可還是不免惶恐,憂心她這一入深宮,恐無重出生天的一日。
只是她不懂,接見她的為何不是金龍真身,而是被引進太后寢殿?她頭低低地不敢抬,在風翹前屈膝落跪。
「你叫陶樂梅是吧!」
咦?這聲音好熟,似乎在哪聽過……
「回答本宮。」太后慈祥中帶著威嚴的嗓音一起,打斷陶樂梅的神遊。
「是的,民女陶樂梅。」她恭敬一應。
「那些龍炮本宮方才也瞧見了,是你的傑作?」挺有意思地,她可真大膽。
「是,民女有冤,想見天子。」她要控訴皇上太霸道了,罔顧民心。
「還你丈夫是不是?」太后一說完,覺得有趣極了,忍不住輕笑起來。
陶樂梅微窘,粉頰泛紅。「民女確實是來向皇上討夫,他欠我一個丈夫。」
「喔!是元真貝勒嗎?」男子生得俊也是禍害,徒惹風流帳。
「是的,民女與元真貝勒兩情相悅,情根深種,互許白首之約,他允諾娶我為妻,我也有了他的骨肉。」生生世世為君婦。不求富貴只為情。
「可據本宮所知,元真貝勒早有婚約在身,他又怎能許你終身,豈不有拐騙之嫌?」男人呀一少不得貪花好色,元真亦是如此,摘了牡丹,還有芍葯。
「對呀,他是騙了我,讓我氣得想殺了他」陶樂梅氣憤地說道,但是一聽見太后的笑聲,她臉紅得快要無地容身。「讓娘娘見笑了,當我一得知實情時,真的很氣他,可是……」
她話語溫柔,一副被愛所包圍的嬌羞樣,讓人看得心也跟著柔軟。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真心深愛著我,為了我不惜甘犯欺君大罪而佯稱重病,想讓皇上解除御賜婚事……啊!我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娘娘,元真他是真的病了,不是佯裝的,我胡說的,他對皇上忠心耿耿 」她緊張得連忙解釋。瞧她這張笨嘴,根本是為元真惹禍,他要是有什麼萬一,她做鬼也不會原諒自己。
「別慌、別慌,本宮不會怪罪你們,你抬起頭來,看看本宮是誰。」可憐的孩子,她八成嚇壞了。
「抬起頭 」陶樂梅不解的輕抬螓首,眼神緩緩地往上飄去……「咦!您不是……」
「呵呵……就是本宮,那日蒙你搭救,本宮不勝感激。」太后走下鳳榻,親身扶起救命恩人,「那日本宮允你一個心願,你說願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
陶樂梅如置夢中,不敢相信會在宮中遇見故人,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做何反應,傻傻的任由太后牽著往那鳳榻走去,一同坐下,壓根還沒意識到自己受此榮寵要趕緊叩首謝恩。
「來來來,跟本宮好好聊聊,你要本宮怎麼成全你?元真真的不喜歡呼蘭格格嗎?你們是如何相遇的,有發生什麼趣事嗎?快告訴本宮…」
「什麼。改娶金雀公主?!」大清皇朝哪來的金雀公主?除了長公主受封為和碩公主外,本朝只有格格,未再有任何公王封號,如今竟要他娶這聽都沒聽過的對象?
金雀公王姓何名哈、來自何處、長上為誰、有何功勳、哪一旗子弟……一切的背景皆無所知,莫名其妙的指婚叫人無所適從,雖然不用娶呼蘭格格是喜事一件,可金雀公主更讓人陌生,沒人知道她是何品性。萬一性情比呼蘭格格還糟,那端親王府上下豈不全遭殃了?
最怕是送走一個煞星,又來一個災神。
更重要的是,元真根本無心娶親,在聖旨到來的同時,他聽聞護送陶樂梅回鄉的屬下來報,她居然被帶入宮中,下落不明。
他又驚又急,心亂如麻。只知她進了宮。卻打聽不到是何人所為,他得上哪一宮哪一殿要人,簡直是石沉大海,壓根無從找到。
他更憂心的是,她是否已遭逢意外,皇宮內院是何等深沉。豈是單純的她所能應付的,若是不慎冒犯哪位嬪妃娘娘,要讓一個平民百姓從這世上消失何其容易。要不是皇上下旨要他親迎公主後就命人看管住他,再讓太監總管監看他完成三拜、行完婚典,這樁婚事只怕無法走到最後,「貝勒爺要去哪裡?」
元真剛要跨出門坎的長腿一頓,抿緊的唇瓣顯示他並不想做任何回答。
「我們還沒喝交杯酒暱!貝勒爺。」這紅蓋頭下刻意造作的嬌聲盈媚,醉人心扉。
「我不會和你喝這杯交杯酒,我只是奉命娶你的男人,請不要多做聯想。」他一開始早表明拒絕成為她的夫。
「可我對你喜歡得緊,求太后賜婚,娘娘說了,我們是天生一對璧人,她要你好好疼我、憐我、愛我、讓我成為全天下最有福氣的女人。」
他不能不愛她。
「不可能。」他冷音一沉,厭惡之情油然而生。
「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只要有心,你會惜我如命。」他敢不疼她,她就帶著孩子離家出走。
聽著她狂妄自大的宣言,心情很糟的元真嗓音凝結,「儘管發你的春天大夢吧。恕我不奉陪。」這紅艷得發冷的新房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不是他心之所戀的人兒,喜房如殮房。
「你要敢給我踏出房門一步,接下來的一個月就別想上我的床!」氣死人了,他居然連紅蓋頭都不掀,就這麼不想知道他娶的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