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人生是個怎樣的過程?」
「每個人的人生不一樣,但大抵離不開問題。我們不斷地發生問題,然後盡全力去解決問題,並從中得到成就與樂趣。」
「不,所謂人生,是指一個人從出生之後,積極努力,讓自己的生活好上加好的過程,所以我們要唸書,因知識可以讓自己矗立於社會中,所以我們要賺錢,讓衣食無憂,所以,我們要在危險來臨之前預作提防,以便哪天它真正到來,能不至於手足無措。而當我們在唸書,賺錢或作預防時,是需要立下目標並善盡手段的,而那些目標值得用許多東西來交換。」
「包括婚姻?」
「對,包括婚姻。」
「阿敘,你真的受阿雪小姐影響很深。」朱苡宸無奈歎氣。
「不好嗎?人生沒有白吃的午餐,要得意,要盡歡,就要用某些東西去交換。」
但她無法認同,因為她受「大哥哥」的影響很深,她深深地把那些大道理奉為圭臬,深深地相信,真愛不能被交換。
她又沉默了,靜靜靠在他的肩膀,暗暗忖度,自己有沒有阿雪影響人的本事,能夠影響他相信真愛無價,婚姻崇高,認同人生可以少一些成功,卻不能用愛情去換取代價。
「又不說話?」安凊敘握住她的肩膀,推開她,有一絲惱怒。
他痛恨女人聒噪,卻無法忍受她的沉默,她對於他而言,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你要我說什麼?」
「說服我不要用婚姻交換我想要的東西,說服我人生不要不擇手段。」
他要她說服……他?
意思是,她的觀念有受他認同的空間?意思是,他不排斥被她影響,也不排斥她趕走他腦袋中的阿雪?意思是,他剛才的話並不絕對,只要口才好,就可以讓他的觀念俯首稱臣?
和他談話像進行了場三溫暖,沉到谷底的心,因為這句話再度高懸。
「換句話說,你講那一大堆,是為了說服我認同你的想法?」
朱苡宸笑了,原來他們只是在辯論,他不一定非要遵循阿雪路線,她的笑彌平了他的眉,拉起嘴角,他喜歡那個侃侃而談的阿紫。
「是。」他半點不隱瞞。
「可事實上,你並沒說服我。」
「所以呢?」
「所以,我不認為自己也能說服你。」這招叫做欲擒故縱,想進入愛情地界的男女,都得學習的手法。
「連試都不試就棄械投降,你好大的出息。」他輕蔑地瞄她一眼。
她大笑,「誰說我棄械投降了?我是自信滿滿。」
「怎麼說?」
「時間到了,自然就曉得我到底有沒有說服你啊。」她抓起繫在腰間的帶子甩著轉著,一臉的莫測高深。
「把話說清楚。」
「如果,你想用婚姻在我身上交換什麼,對不起,你一定換不到。如果明知道換不到,你還是要和我聯手共創婚姻,那麼我便是說服你了。」
「如果沒有說服呢?」
「那就是到最後,你決定去找個有東西可以交換的女生,那我……也只好認嘍。」
「怎麼個認法?」
「很簡單啊,快刀斬亂麻,老死不相往來,天涯各一方,別思念,祝福你生活悲慘五十年。」
「也許我們可以是朋友。」
「哈,藕斷絲連?想都別想,我不是外遇的料。我自己沒有父母親疼惜,我發誓,除非不生小孩,否則我就是要給孩子一個完善的家庭。怎樣?」說著,她朝他揚了揚眉。
「什麼怎樣?」
「我的慷慨言論,有沒有說服你了?」
「哈哈,不是說自信滿滿,到時候就知道?」安凊敘點頭。「走著瞧吧,到時候就知道。」
他笑著用力一踢,搖籃大力晃起來。
「我不過是想偷看一下目前的成果嘛,小氣。反正……我習慣考一百分,我一定可以征服你,而最後你絕對無法離開我。」
她驕傲的笑像初升的朝陽,甜蜜,溫暖且帶著濃濃的幸福感。
夜風輕吹,花香依然甘純香甜,雙人相互依偎,在月光下,在美麗的秋涼夜。
第7章(1)
接下來的日子,朱苡宸卯足全力「說服」安凊敘,並且在每次的說服過後,笑容可掬地問:「我說服你了嗎?」
他呢,則是一臉莫測高深的反問:「你說呢?」
上星期,她給他做了生日蛋糕和滿桌菜餚,送他一個久隔二十年,都不曾有人慶祝的生日,他終於承認,關於家事廚藝,她是不為也,非不能也。
那個晚上賓主盡歡,她趴在他的床上,笑瞇兩顆圓眼睛問:「我說服你了嗎?」
他的回答是揚揚眉,一句反問,「你說呢?」然後翻身,背著她。
她不是第一次和他同床共枕了,他翻身,她亦翻身,背著他,一句一句把雪後的故事念一遍。
這個星期二,她買一瓶加拿大冰酒,酒精濃度很低,甜味很高,兩人喝光酒,她把瓶子裝滿清水,插上酒紅玫瑰,開始說起那年夏天,一個國中男孩走向她,問她願不願意和他做朋友。
很簡單的初戀故事,但戀情只進行短短三個星期,就因為男孩的學業成績大退步,被父母狠揍一頓後,結束。
故事說完,她趴在他的背上,臉頰相貼,笑問:「我的戀愛運是不是很爛?」
他沒告訴她,這樣的戀愛運爛得不夠徹底,但她的初戀惹火了他,然後他帶著幾分挑釁的口氣說:「我交過一個金髮女友,她是毒藥……」
聽到這裡,朱苡宸用力拍手,「一爛還有一爛高。我服輸,輸得五體投地。不過,我還認識一個男網友,他想約我出去。」
「你們出去沒?」他心頭的火又被點燃了,可惜她沒發現他那把妒火。
「我本來想去的,但教授臨時丟給我一個工作,讓我去不成,不過,幸好沒去成。」
「為什麼?」
「我一個同事覺得好奇,她看著照片裡高大威猛的帥哥,心想,這麼優的型男,為什麼需要靠網絡認識女人?」
「照片是假的,事實上他是噴火龍?」安凊敘心胸狹隘地猜測。
「沒有,照片是真的,而對方看起來比照片還帥,後來同事頂著我的名字去赴會,三杯酒下肚,那男人竟開始對她毛手毛腳,不過,她說被那麼賞心悅目的男人毛兩下,也算小賺一筆。她本來打算裝暈,看那個男人會不會再對她更進一步,誰知道……」
「怎樣?」他有了興致,因為被毛手毛腳的不是他的笨阿紫。
「那男人看她暈趴在桌上,竟然動手去掏她的錢包,幸好那天她錢包裡只有兩千元,她就當吃了碗昂貴豆腐,讓他拿走錢,揚長而去。」
「如果只是裝暈,她大可以當場揭發對方。」
「那個男的一八五,身上兩塊肌,三塊肌,到處都是肌,一個沒搞好,她隔天要帶黑輪上班嗎?這啊,叫做花錢買平安。」
「後來呢?」
「哪有後來,他在我留言板上銷聲匿跡,我則把他的惡劣行徑PO上網,這件事過後,教授要我別在網站上亂認識男人,從此,他就開始積極幫我介紹相親對象。」
「當中有不錯的嗎?」安凊敘冷聲問。剛被澆熄的心頭火,又隱隱冒出火苗。
「身世職業都不錯,但是有一點很慘。」
「哪一點?」
「我始終記不起他們的模樣。」不過她記不得男人長相,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
她的「慘」讓他愉悅萬分,他點頭同意。「你的男人運果然很糟。」
「對啊,我的男人運在五歲過後就結束了,幸好,現在又重新好轉。」朱苡宸笑著勾了一下他的下巴,小小地給他性騷擾一下。
這句話絕對是甜言蜜語,這個舉動也絕對不是性騷擾,所以他忍不住恣意歡欣。
她曖昧地靠上他的胸口,微抬頭,細看著他的粗眉大眼,看著他堅毅的鼻樑,以及讓人很想侵犯的雙唇,如果他的冷漠是某種偽裝,那麼她願意當散發高溫的夏陽,融化他眼底的真心意。
她笑著湊近,兩手環在他的脖子上,嘴唇在他耳邊調皮,「真是的,你的酒量怎麼這麼好?」
他的酒量有好嗎?那瓶冰酒才幾西西,酒精濃度又低,難不成她以為這樣就可以把他撂倒?
「你……想做什麼?」
「我想把你灌醉,上下其手,讓自己不再夜夜吞著口水,想像你的裸體,搞得夜夜輾轉難眠。」
「我應該把這話當成恭維嗎?」
「不是恭維,是真心讚美。」
朱苡宸用手指在他胸口圈圈畫畫,企圖學習風情萬種的龐德女郎,卻沒想到自己動作拙劣,學了形體卻學不出精髓,惹不來男人的慾火焚身,只逗出他的哈哈大笑。
她的唇貼上他的唇,她再度問:「我說服你了嗎?」
不意外的,他仍然回她一句,「你說呢?」
她沒氣餒,掌拍桌面,氣勢萬鈞的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匍匐在我的石榴裙下。」
於是他又大笑,回答,「我想匍匐石榴裙下,至少你也穿穿裙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