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轉變,讓她颯爽的性子更加內斂與……成熟。
被艷無敵這樣一讚,圖定光尷尬地撓了撓頭,反而覺得受之有愧。「其實,這木輪椅是六師兄連夜幫你做的。」
「是六師弟……」艷無敵聞言,心思百轉千回。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隱約知曉六師弟寒獨峰對她有一份特殊的情感,甚至在她癱瘓後,一直不離不棄地守候在她的身邊。
但,她對寒獨峰向來只有師姐弟的情誼,除了漠視之外,只能一再逃避,拒絕他的關心和愛意。
「三師姐……」
「四師弟,扶我坐上木輪椅。」
關勁棠與圖定光交換了個無奈的眼神後,關勁棠沉吟了好半刻才若有所思地喊道:「三師姐。」
「解鈴還需繫鈴人,我去同六師弟談談。」她低語喃著。
雖然她失去了司徒墨濯,但她的心早已被一個人佔滿,再也沒辦法接受另一份感情。
再這麼耽誤下去,寒獨峰心裡的桎梏,會被她的心困住,無法解脫。
「六師哥還在柴房,我推你過去。」關勁棠趕忙說道。
「不打緊,讓我試試這木輪椅好不好。」知道師兄弟們是真的關心她,艷無敵笑著婉拒。
兩兄弟見她堅持,只得由著她去。
半盞茶後,當寒獨峰發現艷無敵一臉汗珠地出現在他面前時,下意識擰起眉,瞅著她,語氣微惱。「四師弟和十師弟呢?」
她揚袖擦去額上的冷汗,吶吶吐道:「我只是廢了雙腿,不必真的把我當成廢人。」
他臉色微繃,那雙如潭水般幽黑的雙眸,讓人瞧不出半點情緒。
「六弟,推我到附近的渡口走走好嗎?」
時正晚秋黃昏,黃葉飄舞,日落夕暮灑遍長滿紅蓼的河岸渡口,透著股冷瑟、蕭颯的氣息。
寒獨峰怔怔望著她,寡言的神情有些訝異。「我以為我和師姐早就已經形同陌路了。」
那低嗓有些無奈,她斂下眉,微揚的唇帶著一抹清苦的笑意。「你可是我六師弟,我們不可能形同陌路。」
寒獨峰一時語塞,只有推著木輪椅,默不作聲地往堂外走去,心裡隱約知曉,艷無敵想同他說些什麼。
今年的氣候較往年寒一些,這一路枯草蔓延,隨處可見冬日將臨的蕭索。
艷無敵遠眺那不知會流向何處的滾滾江水,幽然開口。「六弟,其實我們很相像,一旦愛上了,心底、眼底,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她不希望得不到回應的愛,讓寒獨峰煎熬,因為她知道那望不見悲傷盡頭的痛苦。
喉中泛酸,他略微艱澀地道:「所以三師姐沒資格勸我。」
她認定了司徒墨濯這個死扣,就如同他認定了她一般的死心眼,這般愛戀的心情,這輩子怕是沒法兒改了。
為了不讓他繼續泥足深陷下去,艷無敵語重心長地道:「師姐這一輩子或許就是這樣了,但你不同,你還有大好的人生,終是會遇到一個愛你的好姑娘。」
寒獨峰自嘲地揚起一抹笑,唇邊仍有著揮之不去的苦悶。
「師姐可以不接受我的感情,但……不能逼我放棄。」
她握住寒獨峰的手。「我只是希望你能過得好,放開你的心,你很快就會找到一個真正愛你而你也愛她的姑娘。」
略微沉吟了片刻,寒獨峰不期然地問:「如果少塵的爹來尋你們,你會跟他走嗎?上
瞬間,他們之中除了風聲外,只有壓迫般的死寂。
「不會,我寧願讓他以為我死了,但這一輩子,我的心都在他身上。我不要讓他因為我的癱瘓,感到內疚。我不要他為了找我,無法為聖朝傳宗接代。」
眸光幽幽地落在自個兒毫無知覺的雙腿,艷無敵下意識輕咬唇瓣,佯裝輕快地把她與司徒墨濯相遇、成親,直至傾心的過程,一點一滴訴盡。
她雖然繼承了爹爹的竊功、偷技,卻一直沒派上用場,最後,反而被偷了心!
寒獨峰側眸打量著她堅定的姣好臉龐,瞬間明白了。
艷無敵如同他的夢,明明觸手可及,卻又恍惚地讓他捉不住,即便這一輩子艷無敵心底那一個男人沒再出現,她也不可能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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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飄雪的天空帶著點蕭索的氣息,天上的雪似他的思念,無止盡地落下。
步武堂!抬起頭看著筆勁雄健的匾額,他咬了咬牙,暗暗穩住翻騰不已的心緒。
他等這一天等了三年……
扣除他昏迷了幾個月的時間,司徒墨濯怎麼也沒料到,聖朝的叛變竟讓他花了將近快三年的時間才平定。
這三年來,他日思夜念的全是艷無敵的一顰一笑,恨不得拋下一切,直接來「步武堂」尋她。
思緒輾轉掠過,正當他準備扣門時,門咿呀一聲被推開──
四目相迎,寒獨峰眼底映入眼前銀髮飄飄的俊雅男子,瞬間怔愣在原地。「你是……」
雖然明白艷無敵一直強顏歡笑地過著日子,但誰都沒指望司徒墨濯會出現。
但事隔三年……他竟然出現了!
司徒墨濯抬眸,不解地望著他詭異的反應,不疾不徐地問:「不知此處是否有一位艷無敵姑娘。」
耳底落人他的疑問,寒獨峰回過神,慶幸來應門的是自己,他不動聲色地抑下心中的注異,淡道:「公子請隨我來。」
司徒墨濯怔怔望著男子冷漠的背影,心中滿是疑竇。
這男子識得他?要不怎麼會如此迅速便領他入堂?既是相識,那為何他對他毫無印象?
腦中閃過千百個疑問,司徒墨濯跟著他穿堂過院,最後在長廊盡頭處一間小閣前停下。
寒獨峰回過身,冷冷覷著他。「我師姐就在裡面。」
這一切來得太順利,反倒讓司徒墨濯有些懷疑。
他腳步頓了頓,未立刻推門而入,只是眉峰淡蹙地酌量著遣詞問道:「冒昧請問閣下,為何識得我……」
「三年前,我在閻底門見過你。」
心中一怔,他揚聲問起。「閣下去過閻底門?」
這三年來,「閻底門」發生的一切,一直是他心中未解的謎,他找不到人幫他解惑,只能日夜強迫自己回憶當初的情況。
冷冷瞅著他,寒獨峰揚唇淡笑。「我在閻底門帶回我師姐的遺體,而送你回藥師洞,則是我師姐最後的遺言。」
語落,他推開門扇,讓艷無敵的牌位以著怵目驚心的方式撞進司徒墨濯的眼底與心裡。
當牌位上的名字映入司徒墨濯眼底的那一刻,他的表情瞬間冷凝,心臟如受巨錘猛力敲打著。
「她死了?」巍顫顫地一步、一步往前趨近,司徒墨濯的聲音無法克制地破碎不全、顫抖不已。
他曾預想過,三年的不聞不問會讓艷無敵傷心流淚,度過多少晦澀的夜晚。
但這物是人非的結果,不是他所預想,不該是這樣的!
第十一章
看著司徒墨濯倍受打擊的神情,寒獨峰心頭竟掠過一絲同情。
驀地,艷無敵三年前與他在渡口說的話,猛然撞入心口──
我寧願讓他以為我死了,但這一輩子,我的心都在他身上。我不要他因為我的癱瘓,感到內疚。我不要他為了找我,無法為聖朝傳宗接代。
他知道,艷無敵不願司徒墨濯承受她雙腳癱瘓的結果,更不願讓自己成為他的負擔。
所以她寧願讓他以為,她死了!
寒獨峰深吸了口氣,好半刻才定定望向他開口。「到死,師姐心中牽掛的人還是你。」
「不!這不是我要的結果!」腐蝕骨髓的痛楚如潮水般,在胸中翻騰湧動著。
這三年來他不敢荒廢朝事,為的就是趕緊處理完,等待與她重逢的一天,他深信在「步武堂」的艷無敵一定可以得到妥善的照顧,但他等到的,竟是艷無敵的牌位。
雙眼怔忡地望著那牌位,他毫不掩飾內心痛徹肺腑的傷痛,踉蹌地跪倒在地,自責地喃著。「是我害了她、是整個聖朝害了她!」
別開眼去,寒獨峰不忍看他心魂俱裂的模樣,安慰道:「逝者已矣,你也別太難過了……」
他潸然落淚,兀自沉浸在沉痛的思緒當中。
情深緣淺,聚散由天定。他到了她屍骨已寒之時,才得知她的死訊,他如何不悲?如何不痛?
受不了那沉痛得讓人幾乎無法呼吸的一幕,寒獨峰退出了「步武堂」的先祖祠堂,心底揚升起一股莫名的罪惡感。
他這樣做對嗎?
任一對幾經波折的鴛鴦承受生離死別的痛苦,他,於心何忍?
當司徒墨濯為艷無敵上了一炷香後,恍恍惚惚地也離開了祠堂。
寒獨峰想差人送他,他卻失魂落魄地沒應聲,只是木然地移動著腳步。
「得罪了。」
出於一股內心的衝動,寒獨峰點了他的昏穴,讓他躺在祠堂後,不假思索地往艷無敵的苑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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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獨峰的腳步一定,小院裡正巧傳來艷無敵與兒子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