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剛剛那些悲秋傷春一下子就讓一連串的擔心給蓋過去了,她偷偷覷著他,第一次覺得看不出他臉上表情這點實在讓人有點沮喪。
「心虛了?」肖承安打從一開始坐下就一直注意著她,包括她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所以她試探的眼神還有忐忑不安的神情,早就被他盡收眼底。
宛玲瓏除了自己重活一次的秘密外,在他面前幾乎再也不曾說謊,這時候讓他一問,不過遲疑了片刻便點了點頭。
她點完頭後,兩人又陷入沉默當中,她自覺有錯不敢說話,他則是看著她越來越低的頭顱,想著要說些什麼才好。
不能否認,他其實早知道木子齊這個人,對於一個老是跟他因為一些小事爭吵的妻子,沒心機的她老早就把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給透露出來,他就是想當作不知道也無法。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之前他和現在的心意完全不同的時候,自然也只是包容,只是當真的看見那些雖然沒有什麼曖昧,卻處處有著依賴的信件時,他的臉色自然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她不會知道,為著擔心突然暈過去的她,再加上那些信,他整整一夜沒睡,直到日光初透,才稍微躺下來休息一會兒。
可是那些信中的字字句句卻不肯放過他,讓他總提著心,想要親口問問她,她現在是怎麼想的。
可是再看見她起身後,靜靜的,甚至帶著些茫然的坐在床上的瞬間,他就是有多少怒火似乎也都消失了,心裡的那一點不愉快也都給壓了下去。
本來已經不想再提了,但是看見她心虛的偷覷後,他還是平靜的問了出口,「還惦記著那個人嗎?」他不想說出木子齊的名字,那個人還不配。
宛玲瓏猛搖著頭,眼底閃過痛苦和恨意。「我不惦記著了,我現在恨死那個人了!我們家對他那麼好,他怎麼能、怎麼能……」她從來沒學過怎麼罵人,一時之間居然想不出該怎麼形容他的行為。
即使心中早有了答案,但是聽到她這麼說,肖承安的心底還是不自覺鬆了一口氣,只是想起那些信,他心中難免又有了堊礙。「那那些信呢,怎麼處理?」
他不打算告訴她他全都看過了,問她怎麼打算怎麼處理,也是想再次確認她的心意,但若是她還想要把那些信給要回去,他一封都不會給,給她做什麼?讓她睹物思人嗎?他在心中默默冷笑著。
「丟了!不對,該拿個盆子來全燒了!」宛玲瓏恨恨的道,以前把那些信當作多貴重的珍寶,現在看那些信就有多麼的厭惡。
那些代表的是她多麼愚蠢的過去,甚至更有可能被當成把柄,留那些東西做什麼,就該全都燒了!
一想到這兒,她幾乎是手忙腳亂的從床上跳了下來,稍稍整理了衣裳後,就連忙喊著崔嬤嬤,「嬤嬤,那些個東西放哪兒呢?趕緊的,幫我準備火爐!」她本來大聲喊著的,後來覺得這事兒可不能讓太多人知道,聲音才又放輕了不少。
崔嬤嬤不愧是積年的老人了,在世子爺把東西給收去後,這些該用的東西也早就備好了,不一會兒就把東西都送了過來,當她看著宛玲瓏的氣色像是恢復了,就又開始挑剔她的規矩,皺著眉一樣樣的提點,「世子妃,您的衣裳頭髮都還沒整理好,怎麼能出來走動?來人,還不趕緊伺候世子妃洗漱!」
隨著這聲令下,兩個低眉順眼的丫鬟從後方走上前來。
崔嬤嬤讓她們站到一邊,介紹道:「世子妃,以後她們就是跟在您身邊的兩個大丫鬟,一個清月,一個明心,清月擅長梳頭,明月擅長做些點心,兩個都是識點字的,以後就跟在您的身邊幫助您。」說完,她轉向兩個丫鬟道:「還不上前拜見世子妃。」
兩名丫鬟齊齊的往前走了一步,斂眉蹲身行禮,身子不搖不晃,就連頭低下的角度都分毫不差,看起來就是崔嬤嬤特地調教過的。
宛玲瓏知道這是崔嬤嬤特地幫她準備的丫鬟,點點頭就算見過,讓她們一邊待著,現在洗漱什麼的一點都不重要,她念念不忘的還是得先把東西給處理了。
崔嬤嬤還想說什麼,但是看到走過來的世子後,也就噤了聲,領著屋子裡的人一起退了出去。
「啊!信呢?我得把那些信都給拿出來燒了!」宛玲瓏想到那些東西應該全放在昨兒個那間屋子裡,急著想要衝出去拿,回頭卻發現自己的手讓人給捉住了。
「看看桌子上。」肖承安嘴角輕勾,有著無法掩飾的好心情。
他的女人對於別的男人的東西避若蛇蠍,這對他來說,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嗎?
她看了眼桌上的信,再回頭望了望他,沒敢問他是不是都看過了,只是點點頭,然後點了火盆,把信一封封的慢慢給燒了,直到那些曾經覺得甜蜜的信件成了一堆的灰燼。
就像她曾經的天真一樣,全化成了無用的灰燼,最後只能冷卻後去滋養花草。
她專注的燒著信,肖承安就這麼安靜的陪著她,等到最後一封信都成了灰燼,她的腳都蹲麻了,還得讓他拉了一把才有辦法站起來。
這次,兩人相視而望,宛玲瓏終於坦坦蕩蕩的對著他燦爛一笑。
此時無聲勝有聲,他看著她嬌俏的容顏緩緩的低下頭,她似乎也感覺到此刻正要發生的事,顫巍巍的輕閉上眼,仰著頭等待著。
他微涼的薄唇,輕輕覆上她的,她將雙手搭在他胸前,身子軟軟的往他身上靠。
他輕輕的啄吻著,像是珍惜像是試探,一下又一下如羽毛輕拂,讓人感覺甜蜜又羞澀。
結束了一吻,肖承安向來冷冰冰的神情也融化了不少,眼底盛滿了柔情,她緋紅一片的臉映在眼簾,彷彿世間最美的一幅畫。
調養了一個多月,他雖然看起來還是比常人瘦弱,卻不再是之前那樣病殃子的感覺,本來就不差的五官更顯得英挺,一雙劍眉下的朗朗黑目更是如同一汪深邃池水,讓人一望就情不自禁被吸引進去。
「過幾曰,我陪著你回一趟娘家吧。」
宛玲瓏一楞,眼眶慢慢紅了。「好。」
之前回門的時候,因為他身體才剛有些好轉,根本就出不得門,所以是她自己一個人回去的,不過那時候她心裡頭還賭著氣,覺得家裡人是拿著她的未來去換一家子的前程,馬車都到了家門口她卻鬧著不肯下車,只讓柔心把禮物都給搬了下去,就直接讓馬車載回王府。
打那之後,她再也沒回過娘家,直到柔心誣蔑她不守婦道的事情爆發,她和離回了娘家,家裡人只心疼她受了委屈,卻沒有問過那些事她是不是真的做了,她才猛然發覺自己錯過了什麼。
後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哥的婚事也因為她而被退了,接著又被牽扯到兵餉一案,家裡人因此下獄,只有她因為在寺廟參拜而逃過一劫……
想起往事,她忽然覺得自己想回家的心是那麼的迫切。
只是才剛答應,又想起他的身體的狀況,宛玲瓏不免擔憂的問道:「真的能行嗎?我也不急著回娘家的,還是等你身體更好些再說吧。」
他們這一個月來都按時吃著崔嬤嬤開出來的食療,她先不提,他看起來的確是好多了,就是用飯也能夠多吃半碗,只是還沒聽見大夫說他好得差不多了,她也不怎麼敢就這樣帶著人一起出去。
「放心吧,不過就是跟你出去一趟,沒問題的。」肖承安淡道。
「嗯。」宛玲瓏高興得再也壓抑不住,自個兒就跑出去找崔嬤嬤,打算商量一下回娘家要帶什麼禮。
這可是她第一次真正回門啊!
肖承安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蹦蹦跳跳、沒了規矩又被崔嬤嬤冷下臉揪著訓話的可憐模樣,然後不一會兒又滿是笑意的纏著崔嬤嬤問東問西的俏皮樣兒,心裡頭卻有些沉甸甸的。
沒想到她身邊的一個丫鬟居然也牽扯進外院那些事裡頭,如果不是這回被提了個醒,或許他還不知道,他那個好弟弟居然招攬了木子齊成為門人,還直接打上了兵餉的主意,甚至做了一個可能會將宛家給拉下水的局。
他陰惻惻的看向海棠院的方向,心裡頭已經有了盤算,只等著做個守株待兔的獵人,看著那些人怎麼蠢得落下他早已布下的套子裡。
至於現在,就讓他們姑且繼續作著美夢吧,畢竟這大約是他們絕望前最後的歡愉了。
木子齊站在酒樓的雅間裡,凝神往外頭望去,對面是一間綢緞莊,來來往往的全是一些婦人還有小姑娘,只是不管他站在那兒多久,始終沒有看見他想見到的那個人。
他長得斯文俊秀,最出色的自然是那雙看起來隨時都含著笑的眼睛,讓人一見就覺得很親切,像鄰家哥哥一般,使人容易放下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