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嬤嬤也知道這種教導不是一蹴可幾的,看著她傻楞楞的模樣,也不指望她能夠馬上反應過來,且這種事情,只是口頭上說說,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消化的,也就不要求她能夠回答什麼,而是直接讓她跟著一起往算是軟禁了柔心的屋子裡去了。
不管那丫頭心裡還打著什麼鬼主意,她既然已經來了,就不會讓她繼續得意下去。
相較於宛玲瓏的迷茫,被半軟禁的柔心可沒有那麼低落的警覺心,她早早就發現素心院裡的風向不對,而且在聽到了崔嬤嬤住進素心院後,心裡頭不祥的預感就更明顯了。
雖說這一個月來,素心院裡好像沒有什麼動靜,但是柔心知道還是有什麼在悄無聲息中改變了。
例如以前她只要使點銀兩,就能夠傳些消息出去,可現在她就是塞再多銀兩,那些個守門婆子也不會看在她是世子妃身邊的大丫鬟的分上就冒著險幫她傳出去了。
再加上自從崔嬤嬤來了之後,就算她想要再往宛玲瓏的身邊湊,也是早早的就讓人給攔了下來,到最後她居然連屋子前的院子都走不出去。
她不知道的是,崔嬤嬤雖然過了一個月才問了宛玲瓏身邊大丫鬟的事兒,但之前早就已經得到一些消息的她,不過幾天就把素心院給摸清楚了,那些加派過去的人手也是她吩咐的,就等著她把整個素心院都給料理妥當了才打算分出手來收拾她。
柔心不知道崔嬤嬤心底的盤算,但是宛家的丫鬟沒有一個人不知道崔嬤嬤的厲害,即使她從沒正面對上過崔嬤嬤,也知道她那一點心機在崔嬤嬤的面前根本就不夠看,所以這些日子她一直想著該怎麼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來保住自己的性命。
是的,是性命,她可不會忘記崔嬤嬤的手段,對待她們這些丫鬟,可是半點不會手軟的。
她曾是宛玲瓏的貼身大丫鬟,也對她藏東西的地方有幾分瞭解,不說其他金銀首飾,就是藏信的地方她還是清楚的。
她翻開了放在床鋪底下的暗格,把裡頭的信一一抽出看過之後,保留了其中一封,貼身藏在懷裡,那是她的保命符,甚至說不得最後還能夠用這封信拉宛玲瓏一把,她惡狠狠的笑著,又仔細的把其他信給收好放回暗格裡,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從屋子裡出來,回了自己的屋子拿了繡繃子開始做起針線活兒。
這些日子她都是這樣過來的,做著針線,讓人看見她是個一心為主子的丫鬟,就是莫名被厭棄了,還是對主子忠心耿耿。
崔嬤嬤和宛玲瓏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崔嬤嬤眼裡閃過一絲不屑,宛玲瓏若不是經過了上輩子的教訓,或許還真的會被騙過,以為柔心是真心為自己著想的,但是在知道了柔心是怎樣的一個人後,看到眼前這一幕,只覺得她果然虛假得不行。
柔心直到她們兩人都幾乎快到眼前了,才手忙腳亂的站起身,就像才剛剛見到她們一樣。「問姑娘好,問崔嬤嬤好。」
崔嬤嬤沒什麼反應,只是站在那兒冷冷的往她身上瞧,臉上本來還帶著笑的,這時候也拉下了臉,嚴厲的道:「姑娘都已經嫁人成了世子妃了,怎麼你這丫頭的嘴裡還喊著姑娘?!是在喊誰呢?」
柔心被這一句話問得臉色發白,咬咬唇連忙解釋,「崔嬤嬤,我這不是喊慣了嗎?我也不是有什麼壞心……」
崔嬤嬤也不是真要聽她解釋的,揮揮手打斷了她的話,「行了!有沒有壞心,我們等一會兒再說吧。」
崔嬤嬤向後使了個眼色,兩個婆子就上前將柔心堵了嘴,拖進屋子裡,剩下的兩個婆子嚴實的關了門站在外頭守著,最後頭的兩個婆子守在更外頭,將那些還想探頭探腦的全都打發離開。
屋子裡才一個多月沒住人,就是有丫鬟進來打掃,看起來就是少了幾分的人氣,柔心被堵著嘴拖進屋子裡後,不知道是心裡的恐懼還是屋子裡的悶熱讓她忍不住冷汗直流,但不管是哪一種,她現在都只想逃離。
只是崔嬤嬤既然已準備要好好收拾她了,又怎麼會讓她輕易給逃了?
她先請宛玲瓏坐下,接著站在一邊,板著臉看著跪在地上一臉惶恐的柔心,淡淡說道:「世子妃,就讓老奴先讓您瞧瞧這些有二心的丫鬟該怎麼處置吧。」
宛玲瓏神色有些蒼白的看著接下來的一幕幕,聽著柔心由求饒喊冤到最後一一說個明白。
屋子裡越來越暗,只剩下一抹斜陽輕輕的落在屋子裡,讓屋子裡半暗半明的,添了幾分蕭瑟氣息。
宛玲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踏出屋子的,只知道當她看見站在外頭的肖承安,她像是找到了最後的依歸一般,飛奔至他的懷裡,除了這種緊緊擁抱的充實之外,她不知道到底還有什麼能夠相信的了。
肖承安看著她蒼白虛弱的臉色,什麼也不問,只是瞥了眼站在門檻處的崔嬤嬤,接著低頭輕聲哄道:「行了,回去吧。」
崔嬤嬤的到來,或許不見得全是好事,起碼這樣殘酷的讓她知道一些事兒,是他本來不樂意做的。
他本來只想好好的保護著她,讓她見不到外頭那些風雨,只要好好的活在他的縱容裡。
只是崔嬤嬤的想法卻似乎與他的不同,在他一個疏忽的時候,就快刀斬亂麻的直接將許多問題直白的讓她去面對。
第5章(2)
宛玲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害怕什麼,或許比起害怕,更多的是心中無法壓抑的恨。
柔心,她的大丫鬟,明明就是跟著她最久的人,為什麼為了木子齊隨口說說的諾言,就能夠這樣背叛她?
木子齊,他們宛家一家子待他不夠好嗎?她的父親兄長都待他如親生子或手足,可他卻踩著他們的身子往上踏,就只為了登上他的青雲路?為了能夠得到她?
他們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有可以說出口的借口,那麼她呢?上輩子她被污了名聲,甚至差點要被木子齊逼著為妾的時候,這些人可想過她?可想過他們一家子待他們的好?
一想到上輩子自己最後的模樣,想起最後一次看見家人因罪被眨,全家差點落到那苦寒之地的模樣,她忍不住死死的咬著唇,直到一股子鹹腥味道在嘴裡蔓延開來。
等肖承安察覺不對,強硬的抬起她的下巴的時候,她的唇早已染上了斑斑的鮮血,令人怵目驚心。
她流著淚望著他,突然整個人閉上眼往後倒去,在一片的驚呼中,她的意識快速被黑暗給卷落。
宛玲瓏清醒時,已經是第二日的午後。
時節即將走向夏末,枝頭上的蟬嘶吼得越發肆無忌憚,似乎要在這最後的日子裡,散發出生命的熱情。
她靜靜的坐在床上,楞著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夢一場,還是真的又活了一次。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認真的開始想著,為什麼會重活這麼一次呢?難不成就只是為了讓她知道,自己上輩子究竟有多傻?
她似乎還能夠看見柔心昨兒個在她面前頭髮散亂、涕淚橫流的哭喊模樣——你不過就是有個好家室,還好運的被王府世子給看上了,要不然你憑什麼高人一等?!憑什麼?!
我就是見不得你得了便宜又賣乖的樣子,不是不喜歡世子爺嗎?我就順著木少爺的意思,勾著你的心思一直向著他,你要是真的跑了,那就是奔者妾,你和我就沒有誰比誰高貴,起碼木少爺還能許給我一個外室的位置!
我是瘋了!瘋了又怎麼了?我就是不想再當個誰都能呼來喝去的丫鬟,我想要過更好的日子!
閉上眼,那些聲音似乎又一聲聲的在腦海裡迴盪著,宛玲瓏不知道自己還能夠相信什麼,也不知道到底重活一次是為了什麼?
她好像什麼都做不好,似乎每個人都比她聰明,她明明只想著要對那些曾被她虧欠過的人更好,但是到目前為止,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醒了?」
肖承安有些低沉悅耳的嗓音就這麼滑過她耳邊,她才剛回頭,就看見他坐在身邊,兩人視線相交,她看著他眼下微微的青色,連忙關心的問:「這是怎麼了?昨兒個沒睡好?」
「嗯。」他老實承認。
她很想要往自己的臉上貼金,想著他是不是因為擔心她所以才沒睡好,不過又覺得這樣說出口,身為女人家的矜持都沒了,她抬起手在他的眼下輕碰了兩下,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昨兒個鬧出那樣的動靜,她最後又暈了過去,就是崔嬤嬤不說,他肯定也會問清楚前因後果的……他究竟會怎麼想呢?
宛玲瓏後知後覺的想著,自己之前那樣的行為,說是私相授受都是輕的了,他會怎麼看她?是不是會生氣?還是覺得她是個不守婦道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