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四周眾人都害怕得閉上了眼睛,好似一起兇殺案就在她們眼前上演。
她們都在等待喬心尖叫,然而,等了好久,卻什麼也沒聽到。
房間裡霎時變得很靜,很靜。
眾人詫異地睜開眼睛,看到了柔光洋溢的窗邊,有一幅美麗的圖畫——畫中,一個美女正抱著一隻聽話的白貓,輕輕撫摸它的腦袋,貓兒瞇著眼睛,滿臉享受的表情,白毛鬆鬆地舒展開來,如一團可愛的毛球。
一刻鐘後,她們才發現,眼前的一切並非虛幻的圖畫,而是真實發生的事。
勇敢的喬心姑娘,居然奇跡般馴服了這只比利劍還可怕的貓,而且,只用了短短的瞬間。
「天啊,」余嬤嬤驚歎,「喬心姑娘,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素來跟動物有緣。」她微笑回答,彷彿眼前發生的一切只是一樁輕而易舉的小事。
將貓兒遞還至婢女的手中,她叮囑道:「繼續撫摸它的腦袋,不要停,只要撫摸它的手不停,它就會一直閉著眼睛。」
婢女連忙點頭,唯唯諾諾地照做,終於成功地將那搗蛋的瘟神請走。
從這一天開始,喬心便成為王府上下敬重的大人物,原本,她只是臨時招募的一名繡娘,現在卻成了眾人的大救星,每當白貓開始搗蛋的時候,眾人就求她幫忙。
為了討好她,余嬤嬤單獨給她安排了一間上好的臥房,在她刺繡的時候,還會奉上各種可口的點心、點上最亮的燈籠,給她別的繡娘望塵莫及的優待。
今天,是喬心受此優待的第十日。
她照例刺繡到深夜,三更天的時候才收起繡花針,而管事余嬤嬤也照例親手端進宵夜,把一碗熱騰騰的紅豆湯圓放到她的手邊。
「喬姑娘,你的繡活真是好!」看了一眼繡架上未完成的牡丹花,她嘖嘖稱讚,「我老婆子觀察了多日,怎麼別人繡的東西都是死板板的,而你繡的,卻像有陽光灑在上面一樣,鮮活得很呢?」
「嬤嬤過獎了,」喬心微笑,「大概是我用的絲線比別人多幾種顏色吧。」
「別人用的顏色也不少呀!」
「可我喜歡用深深淺淺的絲線,把它們交雜在一起,這樣繡出來的東西便會有明有暗,像是陽光照在上面一樣。」
「原來如此!」她點頭,「怪不得那麼逼真呢!喬姑娘,你真是繡娘中的高手,這手藝學了好多年了吧?」
「也沒有多久,不過三年而已。」
「才三年而已呀?」余嬤嬤瞠目結舌,「那……姑娘你可太聰明了。」
「不是我聰明,是我姊姊……她教導我的時候太用心。」喬心若有所思。
「哦?令姊也是刺繡的高手?」
「呵呵,不是,她完全不會刺繡。」莞爾搖頭。
「那……」
「是她幫我請了一位好師傅,日夜教我練習。」她喃喃道:「除了刺繡,她還讓我學了好多好多……雖然,她不是我的親姊姊,待我卻是盡心盡力。」
「不是親姊姊?」余嬤嬤益發不解,「那真是難得。」
「天色晚了,嬤嬤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喬心直接打發地走。
「那老身就不打擾了。」余嬤嬤起身告辭,剛走到門口,又似乎想起了什麼,回轉身來,欲言又止。
「嬤嬤,怎麼了?」喬心不解地問。
「喬姑娘,王妃的白貓……從今以後要多多拜託你照顧了。」
「反正我這邊的繡活也還來得及趕出來,它如果淘氣,儘管告訴我便是。」她微笑點頭。
「那只壞貓就愛亂跑,你看著它的時候,哪兒都可以去,只是……千萬別去西院呀。」管事余嬤嬤語氣變得凝重起來。
「西院怎麼了?」喬心不解。
「那西院是王妃的住處,除了幾個負責打掃的丫鬟,王爺吩咐其餘閒雜人等一概不得入內的,否則就會被……」余嬤嬤做了個砍腦袋的姿勢。
「王妃此刻不是不在府中嗎?」喬心很是詫異,「難道還怕別人打擾了她不成?」
「王爺是怕別人進去,弄亂了王妃的東西,」她壓低了聲音,「咱們這個王妃呀,身為當今皇上的表妹,可嬌貴得很呢!她從小愛乾淨、很挑剔,用什麼東西、哪樣東西該擺在哪兒都有講究,稍微挪動一點點位置、變化一點點,她就會覺得不舒服。咱們王爺十分疼她,凡事都依著她,所以吩咐下人不許亂碰她的東西。」
「看來咱們的王妃定是位大美人呀!」喬心笑。
除非有十分美麗的容貌,否則哪能得到男人如此的寵愛?何況,還是那樣鼎鼎大名的西誠王。
「美人不美人的,倒是不知道,老身還未能有幸目睹夫人尊容呢。」余嬤嬤忽然歎一口氣。
「嬤嬤貴為府中主事,竟從沒見過王妃?」她吃了一驚。
「我這個管事只是負責打理王府外圍的事務,比如你們這些繡娘的吃穿用度,西院裡自有比我高一等級的管事,王妃的飲食起居由她們照顧,老身可沒那等福氣。」
「那王妃總不能老待在西院裡吧?她出門的時候,您不就能瞧見了?」
「西院後面另有一扇供王妃出入的側門,她若出府去,不需經過我們跟前,所以也見不著。咱們這個王妃呀,可神秘著呢,要見一面著實不易!老身曾經好奇地向比我早一年到府的管事打聽過王妃是何模樣,他也說從未見過夫人尊容。」
「那嬤嬤您入府幾年了?」
「兩年了。」
「只兩年嗎?」她再次詫異。
「呵呵,喬姑娘是不是覺得老身入府的時間太短?其實呀,咱們這府中的下人,凡是樂陽本地人士,入府的資歷都沒超過三年,因為西誠王是三年前才從京城搬來的,這王府也只建了三年而已。」
「嗯,這個喬心也略有耳聞,聽說王爺本是京城富賈,後來立了大功,受當今皇上嘉賞,封為異姓王,賜了這富庶的樂陽領地給他。咱們王爺可是本朝惟一一個異姓王呢。」
「嘿,都說咱們樂陽富庶,天下人無不嚮往,可咱們那位王妃,大概是嫌棄咱們這兒,不是在娘家待著,就是在京城皇宮裡待著,很少回來陪咱們王爺……」余嬤嬤不禁欷吁,「聽西院的丫鬟說,咱們王爺常常獨自用膳,用膳的時候還不忘在桌子對面多擺一副碗筷。」
「王爺真是癡情之人……」喬心不由心尖一顫,泛起憐憫的柔情,「要是能見他一面就好了,也不知這大名鼎鼎的西誠王是何模樣?」
「想見王爺倒是比見王妃容易得多,」余嬤嬤笑,「他常在這府裡四處走動,也沒什麼架子,總是溫和地笑著,閒暇的時候還會跟下人聊幾句,噓寒問暖的,真不愧為一位平易近人的好王爺!」
「可我入府的這些日子,怎麼從未有幸遇得?」她搖頭不信。
「那是因為這些日子咱們王爺都住在西郊呢!」
「好端端的,為何要住到西郊去?」
「聽說是在種田呢!」
「種田?!」喬心大駭,「堂堂王爺,居然去種田?」
「也不是親手種……哎呀,老身也說不清楚,只聽府裡人說王爺要在西郊做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反正跟種田有關。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明白那些,所以沒有打聽得很明白。」向窗外看了看,她收了話,「哎喲,天色真的不早了,再過一會兒,恐怕要到四更天了。」
「喬心絮絮叨叨問了這半天,煩勞嬤嬤了。」盈盈一拜,以示謝意。
雖然還有許多事情尚未明白,但該問的都問了,一個下人恐怕也只能知道這麼多吧。
望著管事離去的背影,喬心露出隱隱的笑容。
這笑不同於她平時天真純淨的笑,而是帶著一抹詭異的顏色。
***
白貓自從托喬心管養之後,變得十分乖巧,人們都說世上除了王妃之外,大概就只有喬心可以治服那個壞傢伙了。
喬心自己也這樣認為,然而不久之後,她發現自己錯了。
因為世上還有一樣東西可以讓白貓完全不聽她的話——另一隻貓。
一隻黑色的母貓。
那黑貓不知是從哪裡鑽出來的,很有可能是一隻野貓。
這一天,當喬心抱著小白在花園裡散步的時候,黑貓出現在房頂上,對著小白髮出喵喵的勾引之聲。
身為情竇初開的英俊少貓,小白哪裡受得了這般引誘,頓時掙脫她的懷抱,直竄上房頂,跟隨黑美人的腳步而去。
「重色輕友的傢伙,你給我回來!」喬心急得在簷下直跺腳。
這下壞了,小白若與那黑妞私奔,西誠王妃失了愛貓,豈不是要拿她這個看貓之人治罪?
拿著繡娘的工錢,卻幹著掉腦袋的事兒,喬心覺得自己這樁買賣太虧本了!
她仰著頭,一手遮住屋頂上射下來的刺眼陽光,一手提著裙子,追尋小白的蹤影一路奔跑,只是下午亮白的陽光把她的雙眼刺出迷濛的淚花,貓的影子也在眼中變得越來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