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無聊。」她忙著把購買的東西搬出後車廂,一雙手從沒停過。
「你幹麼?」他用下巴點點地上那好幾個塑膠袋,她可真忙碌。
「我剛剛出國去購買一些補給品,先前的乾糧都吃完了,況且我也不想一直吃乾糧,想吃一些新鮮食物。」
你可以來我的木屋跟我一起吃飯。
冷弘郁有一瞬間想叫她不必這麼麻煩,和他一道用餐就可以,反正他也滿愛吃她做的菜,最後還是打住沒說,省得自己又後悔。
「你還有事嗎?」徐納真忙著把買來的補給品歸位,冷弘郁看她搬來搬去,覺得自己像傻瓜一樣,其實他更像路障。
「沒有,沒什麼事,我進屋去了。」他離開她的營區,徐納真忙到壓根兒沒空理他,只是隨便應答。
他沒定幾步路又突然轉身問道:「你下午要做什麼?」
徐納真一邊擺東西,一邊回道:「你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這肉該怎麼處理,放在冰桶裡面?她買的冰好像不夠用,傷腦筋……
「看來你打算實現你的承諾。」她的回答讓他愉快地勾起嘴角,這才對嘛!這才是她應有的態度——死賴活賴。
「當然。」這些蔬菜又該怎麼辦,一樣丟進冰桶裡?這樣不就和肉類混在一起,味道會變得很噁心耶……
「我下午還要去測量,你如果不想被我丟下來,動作最好快一點!」他匆匆丟下這一句話後便快速進屋,徐納真一時無法反應,直到許久以後才發現這根本是變相的邀請。
真不乾脆,喜歡她就說一聲嘛!大男人還扭扭捏捏。
徐納真當然不是真的認為冷弘郁會喜歡她,但她也想不透他為何要邀請她,總之,這是個好機會,說不定可以藉此機會說服他賣地。
由於已接近午餐時間,徐納真沒什麼時間可多做準備,隨便將東西擺一擺、放一放,甚至連午餐都沒吃,就跑去敲冷弘郁的門。
「都弄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她熱切的態度讓冷弘郁失笑。
「我也準備好了,走吧!」他扛起測量儀器,徐納真主動幫他拿標尺,兩人一搭一唱,和諧無比,怎麼看都下像是「客戶和買主」的關係。
和前回一樣,徐納真也是跟著他上山下海跑來跑去,徐納真不知道他測量這些東西要做什麼,也不好開口問,只管依照他的指令,要她向東就向東,要她往西就往西,兩人合作無問。
「好了,休息一下。」多虧徐納真幫忙,冷弘郁幾乎都能達到進度,甚至還有空喊暫停。
「好。」徐納真鬆了一口氣,雖說偶爾客串測量助理還滿好玩的,但這樣跑來跑去,真的會累。
兩人正在一處山坡上測量,往下看,山谷的美景盡收眼底,茂密的樹木,彷彿一顆顆綠色的洋菇覆蓋整座森林,中間摻雜數條婉蜒的河流,景色之美,宛如一幅畫。
「要不要吃餅乾?」冷弘郁從背包裡拿出餅乾和水遞給徐納真,她接過以後才發現這是他第一次不用丟的。
「坦白說,我實在怕了這些餅乾。」她打開餅乾的包裝,拿出洋芋口味的脆片,好懷念台灣熱騰騰的烤地瓜,又香又好吃。
「沒辦法,在荒地帶熟食不方便,只能吃些乾糧。」他也不喜歡這些乾澀的食物,但迫於情勢,也只好忍耐。
「說得也是。」她朝手上的洋芋片做鬼臉。「只是從我來到這個地方開始,一直都吃這些沒營養的東西,所以我今天早上才會想到去購物。」她已經受夠了每天啃麵包、吃洋芋片的日子,她要吃熱食、熟食!
「你幹麼這麼辛苦,大熱天和我耗在這裡?」回台灣吹冷氣不是很好,而且還可以吃到各式小吃。
「你明知道原因。」幹麼明知故問。
「為了取得上地出售同意書。」冷弘郁嘲弄地點點頭,表示他明白。「因為這個原因,你才會繼續留在這裡,不過我很好奇你是不是公司的股東,才會如此拚命?」
「很遺憾,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副主任,你猜錯了。」她要是股東的話,老早蹺腳雲遊四海去了,他們可是一家國際性的大公司。
「不過,只要你肯賣地,讓我順利交差,我就可以升上主任。」她特別加了一條但書,強調這筆交易的重要性。
「只是職員就這麼拚命,哪天你要是自己當老闆,不忙到爆肝才怪。」憑她沖沖沖的個性,說不定還會以公司為家,直接住在公司。
「有可能哦,我是很拼的。」她認真地點頭,不否認這個可能性。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會。」
不曉得是不是她太敏感,徐納真總覺得冷弘郁在說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特別落寞,彷彿他也曾有過相同經歷。
「所以你是為了陞官才如此拚命嘍!」他下結論。
「這當然是很大的誘因,但真正的原因是我答應過上司一定要完成這項任務,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我的上司,為了這件Case,已經忙了一年半,如果再加上先前準備時間,足足花了兩年,眼看著就要開花結果,結果卻敗在你的固執,你說氣不氣人?」
敢當著罪魁禍首的面,指責他是罪魁禍首的,她大概是第一人。他雖然不免覺得氣惱,但同時覺得她很有趣,至少她誠實。
「如果我能完成這項任務,我就能升主任,我的上司也能升副理。」皆大歡喜。
「看不出來你對上司這麼好。」他略帶酸意地說,猜想她的上司八成是男的,說不定還是她暗戀的對象。
「這是一定要的。」她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人。「要不是太極姊,現在我還在咖啡店煮咖啡,我一輩子都感激她。」
「哦,這話怎麼說?」聽起來她的上司是個女的,這他就放心多了。
「本來我只是一家咖啡店的女服務生。」她回憶道。「有一天太極姊——也就是我現在的上司,到我工作的咖啡店喝咖啡,咖啡才端上桌,便招手叫我結帳。」
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那時候覺得緊張,如今只覺得有趣。
「我看她只喝了一口,問她怎麼回事?太極姊說她不滿意那杯咖啡,我當下就給她重煮杯咖啡,結果她又不滿意。」
她的上司顯然是一位挑剔的女強人,難怪她這麼看重工作。
「我立刻將咖啡端回來倒掉重煮,發誓一定要煮出一杯令她滿意的咖啡,煮到第五杯,太極姊終於點頭說可以,我也因此得到進公司面試的機會。」當時她只是一名半工半讀的大四生,對未來的前途可說是舉目四望心茫茫,沒有半點打算,焦太極的出現可以說是及時雨,為她充滿不確定性的未來帶來希望。
「她很欣賞我的工作態度,認為我將來一定能有一番作為,於是在我大學剛畢業時將我引薦給她的頂頭上司——大衛,並用她的職位做擔保,大衛才破例錄用我。」否則以她一個社會新鮮人,又是夜校生的身份,是不可能進入公司的,這一切都要感謝太極姊。
「原來如此。」難怪她一心想完成任務報恩。
「現在你知道了吧?」都怪他。「因為你一個人的固執,讓我報不了恩。」幾百戶居民都簽了同意書,就他一個人還在拗,怎麼說得過去。
「雖然我已經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取得同意書,但我告訴過你,我不是一個那麼容易說服的人。」他重申立場。
「我知道。」她哀怨地點頭。「所以我已經有長期抗戰的準備,你看我買了那麼多存糧,就知道我多有決心。」跟他耗到底。
「恐怕會讓你失望。」他不忍心告訴她,買再多存糧都沒有用,因為他對那塊地另有打算,壓根兒不打算賣地。
很奇妙地,她越老實、越開誠佈公坦白心事,他反而越沒有抵抗力,對她的口氣也越趨溫柔,再也不復剛開始時的尖銳。
徐納真也發覺到這件事,過去他總是斬釘截鐵,說不賣地,就不賣地,現在還會用「失望L兩個字,有進步哦!
吃完點心之後,他們繼續測量工作。徐納真跟著冷弘郁跑了一天,不曾喊過一個『累』字,這又讓他對她另跟相看。
夕陽西下,一天又將結束。
他們趕在日落前下山,開車回到木屋,徐納真搶先冷弘郁一步下車,還沒來得及幫忙搬測量儀器,就先發現營地不對勁,好像有人翻過。
她快步跑向營地,看見營地的慘狀後尖叫,冷弘郁聞聲馬上趕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他手搭上徐納真的肩,不過她沒發現,就算發現了也沒空臉紅,先處理眼下的情況比較要緊。
「我遭小偷了!」她的冰桶被翻倒在地,裡頭冰著的魚和肉通通不見,蔬菜被丟在地上而且還被踐踏過,簡直慘不忍睹。
「這是黑熊的傑作。」絕對沒錯,這一看就知道是黑熊打劫,食物才會全被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