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大包小包,劭翎開開心心的坐著計程車,到「幸運草」去找大姊,可卻撲了空,店門深鎖,掛上了「外出中」的牌子。
她嚇到了,慌了。
「沒事,小翎,沒事,大姊去送花而已,馬上就回來,去找二姊……」她深呼吸數次,壓下心頭的慌亂,再提著要給姊姊們的禮物,攔計程車去找二姊。
「韋醫生身體不舒服,下午就回去了哦。」獸醫院的櫃檯小姐親切的告知,「小翎?你還好嗎?」她關心地問,知道這女孩如果見不到姊姊會慌。
「我……我沒事。」劭翎努力擠出一抹笑,眨掉奪眶而出的淚水。
別慌,別怕,小翎不怕,姊姊們都在,只是有事臨時出去而已,回家就可以看到她們了。
對,回家。
她匆匆又攔了車子,直奔家門。
可家裡沒有人,連總是在廚房裡想著要做什麼菜給她們吃的薩米爾,也不見人影,整個家空蕩蕩、黑漆漆的,她頹然跌坐在玄關。
「我……被丟下了……」壓抑多時的慌亂、恐懼傾巢而出,逼得她不由自主的顫抖,「我又被丟下了,小翎是累贅,是累贅……」
腦中閃過一張恐怖扭曲的臉龐,不顧她的哭喊,不斷的打她,說她是累贅……
「我不是累贅,我不是……」她搖頭,臉上爬滿淚痕。
小朋友,你只要記住一件事情就夠了。你姊姊們都愛你,絕對不會丟下你,如果哪一天你找不到姊姊們,慌了,亂了,就來找我吧……
谷烈說過的話突然閃進思緒紛亂的腦子,她跟踉蹌蹌的起身,丟下一地為姊姊們買的禮物,奪門而出。
谷烈、谷烈、谷烈……她重要的人,她的情人,承諾會給她安全感,使她不致慌亂的男人。
他在哪裡?她該去哪裡找尋他?
平時你沒去看爺爺,就剩我跟他大眼瞪小眼,不到中午我就會被趕出去,沒事情做,我都會去忠孝東路的星巴克喝咖啡,帶著筆記型電腦坐在那裡使用無線網路處理信件。
他所說的每一個字,他說話時神采飛揚的神情,她都記得。
「司機先生,請你開快一點,我要找我男朋友……」她可憐兮兮的神情,讓計程車司機以為她受了什麼委屈正要去處理,於是一路超車,以最快的速度送她到目的地。
快速付完車資,劭翎跳下計程車,站在星巴克門口,透過落地玻璃窗,看見坐在裡頭聚精會神盯著電腦的谷烈。
他真的在這裡……自己沒有撲空,如果再讓她找不到人,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谷烈敏銳的警覺到有人正注視著他。會是誰?
他抬頭四下打量,四周的人各忙各的,沒人多看他一眼,他狐疑的皺眉,正要低頭繼續撰寫郵件,無意間看見外頭有個可憐兮兮、眼睛含著兩泡淚的女人。
「翎?!」他立刻衝出店門,走向泫然欲泣的劭翎,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擁進懷裡。「我在這裡,噓,我在這裡。」溫柔輕哄的語氣,逼落了她的淚水。
她一頭埋進他懷裡,崩潰大哭,抽抽噎噎的說著自己的委屈。
「如果再找不到你,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她好可憐的扁著嘴。
他好溫柔好溫柔的安慰,「你一定找得到我,我真高興,你找的人是我……」在她慌亂無措時,想找的人是自己,不是別人,是他谷烈,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比這更令他開心。
「你自己說的啊……我慌、我怕的時候,來找你,你會帶我去一個不慌不怕的地方。」
「你已經到了。」谷烈笑著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我的身邊,就是你心之所在,瞧,你還會怕?還會慌嗎?」
劭翎眨眼,沒想到她陷入得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深,她對他的依賴和愛戀,竟然超越了找不到姊姊的心慌。
「都是你,把我變成這樣……」她哀怨的嬌嗔。
谷烈微笑。「這是我聽過最美妙的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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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窗外那株杜鵑,最後一朵花剛才凋謝了,色彩黯淡的花朵飄然落在地面。
谷勝豐有預感就是這幾天了,他的生命之火燃到了盡頭。發病至今已經半年,他感激老天爺的仁慈,多給他半年時間看看這個世界,這已是他最好的福報了。
「回去吧,我累了。」他閉上眼睛,催促日日來探望他的小倆口快點離開,不忍他倆總把時間耗在自己這個老頭身上。
「那我明天再來看你哦,爺爺。」劭翎上前為老人家拉好薄被,低頭在他額頭親吻一下。
「嗯。」谷勝豐朝她微笑,以僅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道:「小翎啊,真是對不起……」原諒他臨終前利用了她。
他有信心自己的孫子不會讓她受到半分委屈的,阿烈可是他最得意的孫子呢。
劭翎雖然不明其意,不過近來他常常冒出令人聽不懂的話來,她已經很習慣了。「那我們走嘍。」
「嗯。」老人家閉上眼,夕陽將他蒼白的臉染上暈黃。「阿烈,好好對待小翎。」
「知道了。」谷烈痞笑回應,沒有發現爺爺的不對勁。
入夜後,谷勝豐的律師來了,他到時,病房正陷入一陣混亂,是由疼痛難忍的谷勝豐引起的,除了疼痛還有反胃嘔吐。
醫生加重了嗎啡的劑量,仍無法抑制他侵入骨髓的痛楚,只能稍微緩和,可臥病這段時間,他已經習慣了,這點病痛,他還能忍。
他冒著冷汗,虛弱的躺在床上,連罵人的氣力都沒了。
「谷總裁。」看見這樣的谷勝豐,律師心裡也不好受。
「事情……都辦好了?」他虛弱的問,半年內消瘦四十公斤,他的體力大不如前,最近更是連說話都懶了。
「是,都辦好了。」
「很好,很好……我走後百日,再宣讀遺囑。」他總要給谷烈一點時間,不是嗎?
老邁的臉龐浮現算計的得意之色,他為自己寫的劇本沾沾自喜,只可惜自己看不到宣讀遺囑那一刻,谷烈臉上錯愕的神情。
「有誰找上你?」他追問,必要將事情辦得盡善盡美。
「燦少爺最為積極。」律師含蓄的回答。
「哦?那小子,倒是很熱中。」老人家露出頑皮的笑容,「陳律師,若有人再來探聽遺囑內容,你就這麼告訴他們吧……」他面授機宜,教導老實的律師怎麼應付谷家那些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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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谷勝豐沒有太痛苦的病逝於夢中,享年八十。
谷氏集團總裁谷勝豐的葬禮,莊嚴隆重,許多政商名流前來弔唁,媒體全場跟拍,可大家關注的焦點,卻是總資產高達八十億美金的谷氏集團,誰是接班人?
遺囑將在三個月後宣讀,據聞谷總裁將龐大的遺產,都給了一個他最疼愛的人,這消息使表面哀戚肅穆的谷家,檯面下更加暗潮洶湧……
就這樣走了……她照顧的最後一個病人……
其實谷爺爺已不能算是她的病人了,她一直把驕傲倔強的他當成自己的爺爺關心,將對長輩的孺慕之情,轉移到這好強的老人身上。
可他卻走了,這麼快,快得令她措手不及……
「爺爺……」在靈堂前,劭翎信手拈香,眼睛哭得紅腫。
哀痛不下於她的谷烈,將她摟進懷中,可他無法落淚,也哭不出來,也許內心深處仍不願接受,爺爺真的走了這個事實。
「保重。」桑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韋家姊妹也都來了,被主人勒令「看好」她們三人的薩米爾,也正裝出席。
「嗚嗚∼」高頭大馬的薩米爾拿出手巾按按眼角的淚水,「以後沒人指教我做菜,我該怎麼辦啊?谷老先生,嗚嗚——」
「薩米爾,你冷靜點。」他誇張的反應引起了注意,韋劭妏走到他身邊,要他低調。
薩米爾低頭看著他的大寶貝,委屈的扁著唇,難受的抖動著。
韋劭妏歎了口氣,勾住他的手臂,頭枕在他誇張的二頭肌,拍拍他的背。
而得到消息立刻從美國飛回台灣的白希堯,站在谷烈身邊,靜靜看著告別式的進行。
「翎,他是希堯,我的朋友兼事業夥伴。希堯,這是我女友,她叫小翎。」谷烈特地引薦彼此。
白希堯很意外,谷烈居然會向自己介紹他的「女朋友」,不禁對這哭紅了眼的女孩感到好奇,可惜現在不是他發問的時候。
他們這一行人沒有多餘的話語,每個人穿著素淨的黑衣,墨鏡後頭的雙眼,早已哭紅了。
在這一片政商雲集的場子裡,他們這一群看不出來歷的男女,自然引起密切注意,特別是谷家人,對偎在谷烈身旁那名年輕女子產生了疑惑。
谷燦早別人一步出手,走向他們,朝谷烈點了點頭,看向他身旁的劭翎。
「谷烈,這些人是?」態度有禮,不若平時那高高在上的谷家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