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前一後走出的兩個人,紀凌雲背在身後的拳不由得握得更緊,他提醒自己,他已經無權過問,那是她的私生活,可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腳仍不由自主跟了過去。
「真的不用我送妳嗎?開始下雨了。」
秦朗望著固執站在車外的唐恬欣,第一次覺得對一個女人束手無策。
她笑著搖搖頭,抬頭望向天幕中漸大的雨絲。
「從這走一小段路就可以到捷運站,我想散步過去。」
沒有再堅持的道理,秦朗看看她,隨即點頭,發動引擎離開。
直到看他將車駛出停車場,她收回目光回頭,便被無聲停在身後的車嚇了一跳,摀住狂跳的心口,對上玻璃後那雙深邃的眼,良久,她輕輕呼出一口氣,無聲退後幾步。
汽車揚塵從她眼前滑過。
輕咬嘴唇,明明是她斬斷他們之間的一切可能,為什麼當此時成為陌路人時,她的心竟然會覺得萬般委屈,疼得無法呼吸。
垂下眼,拚命將眼裡的濕潤眨回去,她搖搖頭,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重拾腳步走出停車場。
紀凌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停下來。
她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們之間再無可能。
她已向他昭告,她要過新的生活。
按理,他不可能再有愧疚;按理,他該心安理得的放手。
可為什麼他咬牙走了,居然又停下來了?
為什麼?
看著後視鏡裡慢慢低頭走來的女人,他眉心的皺折漸漸聚到散不開。
為什麼看著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自己居然會那麼憤怒,像是看到不忠誠的妻,而她,已經不是了,不是嗎?
不是了……這三個字像化不開的鹽,蝕著他的心。
唐恬欣低頭走路,滿腦子是理不出的愁絲,低垂的視線裡突然多出一雙皮鞋,疑惑的抬頭,那雙忘不掉的眼便出現在眼前。
「下雨了。」
望著她滿眼的困惑,紀凌雲說著與心情完全無關的話。
她抬頭,雨絲漸大,可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雙看著他流露悲傷的眼睛,變成了此刻的了無波動?紀凌雲陰沉著臉。
「我不喜歡他。」
望著他眼底的不甘和掙扎,唐恬欣一怔,幽幽皺眉。
「交什麼朋友是我的事。」
她不知道他是否還在誤會她和秦朗的關係,可憑現在的他們,她認為自己沒有對他解釋的義務。
她的態度讓他生氣,呼吸微微急促,他拉起她的手,一手拉開車門,便要將她往車裡塞。
唐恬欣先是一驚,隨即反射性的巴住車門瞪著他,「你要幹什麼?!」
「上車!」
雨絲沾在她凌亂的髮絲上,漸漸匯成雨滴滑落,紀凌雲盯著那滴雨水,表情凝重。
「不!」
弄清楚他的意圖,除了驚訝,她更多的是惱怒。他憑什麼命令她跟他走,以前不用他說她也會,可現在不會了,她已經和他離婚了。
思及此,唐恬欣奮力推開他的手,甩上車門大步向反方向跑去,可沒跑出兩步,腰腹便多出一雙鐵臂將她硬生生攔住,雙腳在下一秒脫離地面,整個人被攔腰抱起扛在肩上,她氣憤的忍不住尖叫。
「紀凌雲你幹什麼!放開我!」
抱著拚命掙扎的她,紀凌雲絲毫不為所動的大步走到車旁,將她像塞麵團一樣塞進車裡,關門,按下遙控器的中控鎖。
腦門充血的感覺還沒消除,看到他居然把她鎖在車裡,唐恬欣先是一呆,隨即拚命拍打車門,對著半開的車窗,瞪著外頭的他大叫。
「你到底想幹什麼?快放我下車!你忘了我們現在已經不再是夫妻,我有權告你綁架!」
「需要律師嗎?我介紹給妳。」
「你!」
被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瞪著他緩緩上揚的嘴角,眉心漸漸聚攏,盯著他益發黑亮的瞳,半晌她道:「我錯了。」
「什麼?」紀凌雲揚眉。
「我看錯你了!你不是我以為的那個成熟穩重有擔當,拿得起放得下的紀凌雲,你根本就是一個出爾反爾的大無賴!」
紀凌雲先是愣了一秒,隨即噗哧笑開,最後索性趴在車窗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唐恬欣呆呆的看他笑得前俯後仰,而不是罵她或把她扔下車,一顆心頓時沒了底,隨即忍不住伸手覆上他的額頭。
笑到幾乎無力的紀凌雲,因為額頭上突然多出的一絲冰涼而頓住笑意,對上她的眼睛。
「沒發燒,難道──你中邪了?」
從離婚到現在,他的所作所為讓她匪夷所思,讓她覺得他根本就像變了一個人,他應該是冷靜睿智的企業領導人,而非此刻為了兒女情長和她這個過氣的前妻僵持在馬路邊,笑得亂沒形象的男人!
沒有發燒,難道他中了邪?
「噗……哈哈哈哈……」
剛才止住的笑,再一次毫無節制的爆發,一邊笑,他邊伸手抓下額頭上的小手,緊緊握在手心,用了許多力氣忍住笑意,盯著她滿是詫異的眼睛,輕吁一口氣,緩緩道:「沒有發燒,更沒有中邪,只是我突然發現除了工作之餘,另一件讓我欲罷不能的事情。」
「是什麼?」心頭一緊,她下意識的追問。
他但笑不語,搖搖頭將她的手塞進車窗,繞到另一邊開鎖上車。
發動引擎,她寫滿困惑的大眼睛依舊看著他,紀凌雲溫柔牽起嘴角,緩緩踩下油門,像在自言自語,「下雨真好。」
「咦?」
「毋需理由,可以把妳永遠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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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第三十二聲了,小姐!」
梁微微受不了的數著,心中壓根不明白好友這樣折磨自己是何苦,既然決定放手,又何必長吁短歎,走不出來。
唐恬欣抱歉的看向她,並不是她願意的,可是她不由自主,連天氣也是,似乎是因為紀凌雲說了那句話,這兩天總是下雨,絲絲入扣的密,如同心事將她層層包圍。
那天他將她強制帶上車,說了莫名其妙的話,可之後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送她回家,看她進門,然後揚長而去,直至今日,了無音信。
「妳……真的不打算給他機會嗎?」
心知她愛的有多深,梁微微還是不相信她竟然拒絕了上司重新開始的提議。
搖搖頭,唐恬欣笑得無奈又蒼白,抬眼將視線投入雨幕,她喃喃道:「我是不想給自己機會。」
她深知分手的決心自己下得有多痛苦,離開他,她已是用盡全身力氣,卻終究萬般不甘不捨,如今走到這一步,又怎能輕易回頭?如果一切重蹈覆轍,她勢必會粉身碎骨。
「唉……」
看她的樣子,梁微微也不由得歎出一口氣,她知道問題的癥結終究還是在工作狂上司身上,這或許是身為企業接班人的命,感情和事業終究會顧此失彼。
「不說這個了,以後有什麼打算?不會想一直窩在那個小小的畫室裡吧?」
唐恬欣一笑。
「在那教教小孩子也沒什麼不好,生活得簡單,沒有那麼多不切實際的奢求。」
梁微微搖搖頭,看來這一場婚姻讓她受傷不淺。
「也罷,分了就分了,說不定下一秒妳就會遇到更好的人,總比為一個工作狂獨守空閨好,他又出差了,最少也得一周,好在隨行的不是我,那種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待。」
唐恬欣頓時看向好友,關切和擔心之情不言而喻。
梁微微不忍逗她,隨即安慰,「沒什麼的,只是南美的供應商出了點問題。」
「我沒想問。」
被看穿心事,唐恬欣頗不自在的低下頭,無意識的攪動湯匙,嘴裡說著口是心非的話。
死鴨子嘴硬,梁微微頓時想糗她。
「不關心最好,聽說受美國經濟下滑的影響,最近南美的時局波動,到那出差的紀大總裁安危實在讓人擔心。」
噹啷……有人湯匙滑落,濺起一身湯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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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浴室出來,用毛巾一邊擦著滴水的頭髮,望著窗外漸濃的天色,玻璃窗上清晰的倒映出一個眉頭緊鎖的女人。
微微說那邊時局波動,他會有事嗎?
不會吧,他只是單純的投資客,時局動盪並非他造成,應該沒關係的吧?
可是,最近電視上不時有台商在海外被綁架的新聞……
心情浮躁的放下毛巾,唐恬欣打開電腦瀏覽有關南美局勢的消息,越看就越覺得不安。由於受到經濟下滑的影響,南美許多工廠大量裁員,大批員工遊行向政府及經營者抗議,甚至發生衝突的事件常有發生……
心中的不安擴大,看向一旁的手機,她咬住嘴唇,不知道該不該撥號,他們已經沒有婚姻關係了,她的關心只是多餘的……
可是──她說過的,當不了夫妻,做朋友也可以,如果做為朋友,打一通電話關心他的安危,也是無可厚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