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答案,他怎麼也想不到,望著秘書一臉肯定,他緩緩緊了眉心,目光落在指間那一杯咖啡上,一時之間說不出心頭是什麼滋味。
「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兩年前我當上總裁秘書時,她來找我,拜託我調換餐廳的餐點,換她送的飯菜給你,並要我答應不讓你知道。兩年來,她每天一早就會送一大壺咖啡來公司,中午會送飯菜,下午如果我告訴她你沒有應酬,要加班,她更是會連宵夜都一起送來,因此我的胃也受益良多。回想那個嬌小丫頭每次費力的提一大堆東西來公司的狼狽樣,我猜她一定很愛很愛總裁。」
紀凌雲聞言,喉頭有些酸澀,心緊緊縮了一下。
她……很愛很愛他嗎?可是為什麼要離婚?
梁微微看他說不出話的樣子,知道這些話對他的震撼很大,但有些話不說開,會變成永遠的遺憾。
「有人說最遠的距離就是愛人在你身邊,卻看不見你,我想恬欣就是因為付出太多,卻仍遭到漠視,才會選擇離婚,才會說……她死心了。」
死心了!
這三個字震得紀凌雲手一晃,褐色液體沾了他滿手,而他卻彷彿壓根沒感覺到手上的燙,只是那燙變成炙熱,一直竄到心底,變得有點疼、有點酸。
「總裁?!」
看到一向鎮定自若的男人因為恬欣的一句死心而失神,梁微微不知自己再說這些是對還是錯,畢竟他們已經離婚了。
但她就是心疼好友,如果換她是恬欣,別說三年,就是一年那種寂寞的滋味也無法忍受,因為她算是恬欣之外,最瞭解這男人對工作有多狂熱的人吧!
半晌,紀凌雲抬頭望向她,眼睛裡有無法掩飾的迷茫和困惑,他喃喃道:「這些──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知道嗎?恬欣很喜歡一首歌。」說到這,她沒再多說便走向門口,離開前口裡哼著的歌,一字不漏的傳進紀凌雲耳中。
「他還不懂,還是不懂,離開是想要被挽留,如果開口那只是,我要來的溫柔,他還不懂,永遠不懂,一個擁抱能代替所有,愛絕對能夠動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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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傻了還是受了什麼刺激?當初見他一面就嚷著要嫁他,結婚後又對我說妳是多麼愛他,甘願為他做任何事,為什麼現在會這樣?難道說──難道說妳不愛他了?妳變心了?!」
蕭玫激動的追問著女兒,即使到現在,她仍然不相信離婚竟然是女兒提出來的,往日女兒談起女婿時的熱烈眼神,她到現在還記得,對愛情如此執著的恬欣怎麼會提出離婚呢?
唐恬欣一言不發,滿腦子想的都是其他事,對母親的追問壓根沒聽進去多少。
他沒提起昨晚,是因為礙於母親在場,還是真的如她所料,他當晚也醉了?算了,就當他也醉了吧。
「恬欣,妳倒是說句話啊!」唐律己也催促。
他最後的那聲叫喚還有問候也讓她耿耿於懷,她從沒看過他這麼溫柔的對她……不!不行,她不該老想著他的事。
「恬欣……」
不管是昨晚的事、今天的事,她通通不需要理會,從今以後她要學著忘記,忘了他,開始新的生活,完全沒有他的生活。
「……妳這樣子要怎麼過下去?妳才二十三歲!叫我和妳爸怎麼放心?大學沒畢業就嫁給他,這幾年過的是什麼生活,除了家務事妳還會做什麼?妳爸公司這兩年越來越不行,妳以為我們去澳洲是單純旅遊的嗎?我們還準備結束公司買棟房子在那邊養老算了!可現在妳……哎……離開紀凌雲妳要怎麼辦?」
蕭玫越說越難過,越為女兒覺得不值,不捨的流下眼淚。
唐恬欣回神,看著母親,心頭萬分自責卻也無奈,嚥下哽咽,她道:「媽,妳放心,離開他我一樣能生活的很好。」
「恬欣,妳和凌雲之間,真的再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唐律己心痛的望著憔悴的女兒。
她輕輕,幾乎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小聲說:「爸,我提出離婚,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經過很長時間考慮的結果,相信我,我的痛苦並不少一分,但是我認為長痛不如短痛──」
「妳還愛他對不對?」
蕭玫激動的抓住女兒的手,她瞭解女兒,只要她還對紀凌雲有愛,這事就還有挽回的餘地,畢竟紀家那邊也不會輕易同意他們離婚。
「我愛他。」唐恬欣反握住母親的手,也不隱瞞。
「恬欣──」
「正因為我愛他,所以不能待在他身邊,眼睜睜看自己因為愛他而枯萎!待在最親近的地方,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他沒有錯,或許我們……注定有緣無份。」
接下來的日子,唐恬欣不知道父母是否已經接受了事實,但為了讓二老安心,她強迫自己用最短的時間走出情傷。
剪去留了三年的發,變回學生時期俐落的短髮,整個人都變得輕盈許多,心情也彷彿如此,只要不刻意想起。
她還找到了工作,在一家私人畫室教小朋友畫油畫。油畫是她讀藝術大學時的主修,只是因為沒有畢業而學術不精,不過以她的基礎和天賦,教初學的小朋友們還是綽綽有餘。
她結交了新的朋友,生活也充實許多,三餐簡單到麵包牛奶,不必再費苦心去超市大採購或換食譜,她以為一切都進入正軌,直到接到他的來電。
「你好,我是唐恬欣。」專心作畫的她,沒費心看來電顯示便接起手機。
紀凌雲微微愣住一秒,電話那端明朗又輕快的聲音,讓他覺得有些陌生。
「喂?」
「是我。」
點在畫布上的筆刀輕輕顫了一下,原本完美的弧線起了個波折。
「……有事嗎?」
她問得謹慎又小心,生怕他提起那一夜。
「我想和妳談談。」
「關於什麼?」
她緊緊握住筆刀,緊張不言而喻,但仍盡量讓聲調顯得淡漠。
她語氣裡的排斥讓他有些不能接受,盯著桌上兩人的結婚照,紀凌雲緩緩開口。
「關於財產以及──」
「我不要!」
「嗄?」
他怔住,她居然打斷他,這不是他認識的唐恬欣,印象裡,她一向是大家閨秀,除了那一夜──
「我不是為財產才和你結婚或離婚的!」她鼓足所有勇氣說,忤逆他,這是第一次。
他沉默良久才道:「我知道。」
他的語氣讓她心慌,他在生氣嗎?她不由自主的想解釋。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現在一個人,沒有什麼特別花費,何況我們離婚了,我就更沒有理由用你的錢。」
「妳有。」
他的反駁讓她一愣。
紀凌雲擰眉,心中莫名煩躁,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離婚這兩個字,份外刺耳,而聽到她不願意接受他的照顧,更叫他難受。
壓下所有情緒,他不給她回絕的餘地,「總之我們得見一面,明天我在家等妳。」
「等等──」
她的話還沒出口,他便掛了電話,唐恬欣一顆心頓時亂了方寸。
妳有。這話他說得堅定而強硬,甚至隱約可察覺到一絲惱怒,是她多心嗎?她不願意分他的財產不好嗎?
一時理不出頭緒,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起碼不能一個人見他,否則她會忍不住後悔,會忍不住想回到他身邊,即使只能和他的工作搶得百分之一的他,不,她不想要這麼可悲的自己。
她想打電話給微微,請她轉告紀凌雲她很抱歉要失約,可梁微微的手機居然很久都沒人接,終於打通了,卻是轉到語音信箱,打去她家裡,才從答錄機得知她出差了,要兩三天才能回來,這可急壞了唐恬欣。
她來不及拒絕,卻也沒有足夠的勇氣去獨自面對那個她還愛著的人,第二天早晨,正當她在畫室掙扎著到底要不要去時,一個人走進了她的視線。
「……恬欣?」
「咦?哦,秦先生。」
唐恬欣匆忙從椅子上站起身,為自己的神遊抱歉。
秦朗,晴朗畫室的所有者,天生是風流的浪蕩子,打從唐恬欣一走進視線,他就已經將她列為獵物之一了。
瞇起一雙桃花眼,他打量著面前這個恍若出塵仙子的女人道:「怎麼了?有心事?」
唐恬欣擰了眉頭,勉強搖頭。
「抱歉,秦先生,今天的課我恐怕要缺席了,有點事必須去處理。」
「沒關係,我找人來代妳的班。」
他的爽快讓唐恬欣更加歉疚,她點點頭,「麻煩秦先生了,下次我一定補上,絕不再出現類似情況。」
秦朗笑著直搖頭,「NONONO,補課事小,唐小姐只要賞臉陪我吃頓飯就好了。」
唐恬欣微微一愣,隨即輕輕頷首。
「秦先生客氣了,這段時間得到您的幫助良多,這頓飯該我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