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鹽呢,在現代是普通得要命的東西,在古代,鹽分好壞,上好的青鹽和摻雜泥沙的粗鹽,井鹽更是產量極少,可是,食鹽是生活必需品,普羅大眾吃得上的都是從沿海進口的食鹽,然而這些鹽要從沿海運到內陸,得經過層層崇山峻嶺,運輸成本極高,品質稱不上好,卻仍有斗米換斤鹽,斤鹽吃一年的說法。
她既然開口要人家吃上好點的東西,月牙家那上頓接不上下頓的窘境她也親眼目睹了,就不會吝嗇這一包鹽。
月牙已經頭暈腦脹,卻聽芮柚紫還在交代。
「這錢袋有一個銀錁子,你自己看著辦,看該給你娘親買些什麼吃食,我不囉唆了,你也趕緊走。」芮柚紫感覺到魏子直拉她的袍角,知道他也心急著再不歸家,趙森不知道肯不肯讓他們進門,若是進不了門,事情就大條了。
月牙靜靜的收下芮柚紫給的錢和柬西,他知道就算他極力推辭,也推辭不了,既然如此,不如收下來,往後好好替恩公辦事就是了。
用力的一鞠躬,不想讓芮柚紫看到他激動的神色,轉身一溜煙跑了。
芮柚紫和魏子回到思過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桃姑姑和回雪站在門口盼來又盼去,只差急得沒有跳腳而已。
當回雪看見魏子左摶右拿還提著一大堆東西,也來不及問小姐渴不渴累不累、要不要歇息喝水這些關心話語,忍不住就先連珠炮的開口問——
「小姐,你這是當散財童子去了?我們現在是什麼光景,若能省,就盡量把銀子省下來才是。」
芮柚紫覺得回雪生在古代實在可惜了,她要是投胎在現代,當個頂尖的精算師或會計師,絕對沒有問題。
魏子把嘴閉得緊緊的,他可沒膽子在這時候給主子落井下石,說她出一趟門,除了手上這些,還給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家花了這個、花了那個……
芮柚紫敲了敲自己的肩,逕自進門癱在凳子上,才開口回道:「銀子是賺來不是省出來的,錢總要先花去了,把自個兒的日子過好了,才能更好的賺錢。」
「奴婢明明聽到的不是這樣,小姐不是說要出府找賺錢的門路?門路沒找著,錢卻花了不少,早知道奴婢跟著出去就好了。」她就能守著小姐的荷包,不讓小姐亂花了。
「回雪,你太放肆了,怎可用這種口氣跟主子說話!」桃姑姑在看見芮柚紫歸來,微不可察的吁出一口氣後,眉頭立即堆起了褶子。
回雪也知道自己僭越了,可是話已出口,只能垂下頭扁著嘴,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下子心直口快,也幸好小姐的脾氣改了,否則自己早被小姐掌嘴到臉腫。
「小姐,奴婢錯了……」
「誰說我沒找到賺錢的門路了?」實在是累了一天,對著這幾雙殷殷企盼的眼眸,芮柚紫只把話說了一半。「先用飯吧,滿慶樓的菜要是冷了就不好吃了。」
幾人都很瞭解芮柚紫的脾氣,雖然她病癒後常用徵詢的口氣,但是當她告訴你要怎麼做的時候,就表示她已經做了決定。
第五章 不發威被當病貓(2)
幾樣菜色,她獨鍾白燒砂鍋魚頭,鮮濃的乳白湯底,入口即融的豆腐和魚肉,她一個人配著飯就吃了大半個魚頭。
前世的她就愛吃魚頭,煎煮煲,無論哪種烹調方式,只要魚頭歸她就滿足得很,在現代,只要有錢,什麼好東西吃不到,身材這種問題,她又不是偶像,要瘦得像紙片人似的上鏡頭才好看,橫豎大吃大喝以後,多運動消耗掉多餘的熱量就好了。
來到古代,她的身份是郡王妃,三分美發,三分衣裳,四分容妝,除了要有漂亮的容貌,還要有柔滑嬌嫩的肌膚,讓男人心動的儀態,在吃食上,有嬤嬤管的嚴格,想多吃一塊肉都不能。
她當初忍下,想著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既然扛著郡王妃這個身份,連多吃塊肉都沒有自由。
世間真的沒有所謂不勞而獲的東西,你想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相同的代價,古今中外皆然。
如今她沒人管了,可以敞開肚皮,不必顧忌別人眼色的吃了個肚脹腹圓,呀,這慶滿樓的大菜果然名不虛傳。
不過,桃姑姑的眼神像在指控說她是個吃貨。吃貨就吃貨,怎地了,你不用吃嗎?人生在世,不就為了吃好、睡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嗎?她壓根忽視桃姑姑的注視。
幾個人圍著一桌吃飯,第二回自然多了,芮柚紫倒也沒忘讓回雪切了半隻蹄膀給趙森送去,畢竟往後都得從他看著的那道門出入,就當賄賂也好、籠絡也罷,再說他們也就幾個人,她買的那幾個菜,樣樣份量都足,給他送點吃的也沒什麼不對。
桃姑姑對芮柚紫花大錢買滿慶樓的菜沒說什麼,可對於那一籠小雞和蔬菜種子卻多看了兩眼。
這位失寵的主子不會是異想天開的要在院子裡養雞種菜,把自己當農婦吧?
她哪知道芮柚紫的性子裡有份剛烈,別人越不看好她,她越發要讓自己活得更好,前世的生命長河裡,她不情願的走到盡頭,如今來到古代,她是誰、她想怎麼活,當這份自主回到她自己手中,她有手有腳有頭腦,就算被說成打回原形那又如何。
因為嫁了一個男人,便把一生的希望繫在那個男人的情愛上,就要逆來順受、無怨無悔、郁卒生活,只為了一輩子不愁吃穿?
憑什麼要她忍耐?既然對方將她踢到思過院,不管她的死活,她才不甩這些約束,她要活出自己的精彩來!
吃飽飯,桃姑姑拾掇了桌面的碗盤去後頭刷洗,魏子負責把買回來的雞仔放到院子去,還得設法給小雞們找吃的,兩人各忙各的去了。
回雪看得出來小姐倦了,提議道:「奴婢幫小姐擦擦身子吧。」
見芮柚紫點了下頭,她很快去把爐子上的熱水兌好溫度注在黃銅盆子裡,又擰來一塊布巾,來給芮柚紫擦洗換衣。
換了居家常服,回雪還幫她把髮髻拆了,再用牙梳把長髮梳通,一內柚紫覺得整個人舒爽許多,舒服的躺在床上,如墨的青絲如同上好的綢緞蜿艇的披散在身下,實在勾人,就連倒了水返回的回雪也看呆了。
要芮柚紫來說,她的確渾身累得很,這具養尊處優的身子板經過今天這一役,雖然沒有誇張的回家倒頭就睡,卻深刻的發現這四體不勤的身子需要鍛煉,要不然怎麼應付將來的每一天。
那種不費她一根手指頭有人伺候的曰子是不再回來了。
她相信自己就算沒有人伺候,日子也能好好的過下去,沒道理她在現代活了二十幾年自立自強,吃泡麵也能活的小強,來到這裡享福享了幾天,就忘記在現代求生的本能。
就算被說成打回原形那又如何,她還求之不得呢。
「小姐,您不要生奴婢的氣,奴婢出言無狀,不是故意要頂撞小姐的。」回雪看芮柚紫已經閉上眼睛養神,萬分懊悔自己說錯話。
「我知道,你是關心則亂,我沒怪你,我知道自己手頭上的銀子有限,可也還不到一個銅板掰成兩塊花的那種地步,我自有分寸。」芮柚紫閉著眼回應。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出門一趟,她也是有幾分體認的。
「奴婢幫小姐捏腿吧。」小姐的個姓她越發摸不清楚了,還是多做少說吧。
芮柚紫含糊的應了聲,回雪甚少見她這般疲累,雙手不輕不重的替她揉捏,也不再出聲了。
芮柚紫一夜好眠,連夢都沒有作一個,睡到天亮才起來。
她沒有喚人來給自己漱洗,動手把長髮挽成簡單的螺髻,用水仙花簪子固定,換了身繡花對襟短衫,下身套了件緊口褲,腳穿駝色小皮靴,俏麗可愛又十分有精神。
這種褲褶本是北方胡服,因為雒邑王朝和北方胡人有國與國的邦交,文化互相影響,這種衣服也被漢人接受,但貴族是不得穿短衣和褲子外出的,必須加上袍裳,只有騎馬者還是小廝從事勞動的人為了行動方便,才能直接把褲子露在外面,至於農婦下田就不在這種限制裡了。
褲子分大口褲、小口褲,以大口褲為時髦,不過大口褲行動不便,人們常用錦帶將褲管縛住,又稱縛褲。
她剛踏出房門,回雪就迎了過來,雙手往裙兜直擦,顯然一早就在廚房忙活了。
「小姐,奴婢正想去叫您起床。」
她見小姐穿著褲裝,淡雅的顏色與玉顏相映,越發顯得唇紅齒白,清新脫俗。
「你忙你的吧,屋裡的事多,我們就這幾個人,往後我自己的事我會自己來,其他的就要偏勞你和桃姑姑、魏子了。」
「小姐怎麼和奴婢客氣了起來,服侍小姐是奴婢的本分。」
「你有這份心我聽了很高興,但就照我的意思做吧。」往後,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兩柚紫轉頭看到放在屋角的木料、磚料和工具,昨日回來天晚了,沒有注意到,看來,桃姑姑還是照她的吩咐讓人把修灶台的東西都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