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曲的?」難道是她……陸瑞京眉頭動了一下。
「不過是個唱小曲的,給他就是了,牡丹樓裡還找不到第二個唱曲的姑娘嗎?何必吵吵鬧鬧的擾人雅興,花掌櫃的,你太不厚道了,收了本太子的銀子還讓本太子不痛快。」齊時鎮不快的斥責。
「可是想容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她只唱曲兒沒簽賣身契……」突地,一道黑影杵在花絳面前,打斷她的話,嚇出她一身冷汗。
「你是說花想容?」
「是呀!督主,世子爺太粗暴了,捉著人就不放……」咦,人呢?他……他真的去了?
陸瑞京風捲殘雲似的急出包廂,沒瞧見身後的齊時鎮和花絳交換了個意味不明的眼神,接著又跟在他後頭出了包廂。
正如花絳所言,葉照容正在別的包廂,定國公世子正扯著她的手不放,口出穢語的說要帶她回定國公府暖床,他能看上她是她上輩子燒好香的福氣,只要把他伺候好了,說不定他一高興就賞她個通房做做。
畢竟青樓唱曲的女子身份低賤,連當妾的門坎都構不上。
這話氣人也十分羞辱人,別說葉照容是有未婚夫的人,就算無婚約在身,她也不可能跟著那一臉猥瑣的定國公世子走,因此拉拉扯扯的不肯就範,氣得遲遲未能得逞的定國公世子揚手就要落下一巴掌。
「你敢!」
還沒看清來者是誰,喝得七分醉的定國公世子忽然手腕一疼,沒來得及喊出聲,整個人已經被一道強大的力量往後扯,頓時飛了起來,旋即又重重落下。
「誰……哎喲!好痛哪,哪個不長眼的混帳敢動本世子,嫌米飯難吃要改吃香燭嗎……」咦,這是誰的手指,居然敢不要命的指著他的鼻頭Z
「你在威脅本督主嗎?世子爺。」冷冷的聲音很輕,卻是冰寒入骨。
聽到這冷冽的低嗓,差點尿了褲子的定國公世子在家僕的攙扶下顫巍巍的起身。「你……你是陸瑞京?!」他連牙齒都在打顫了。
「陸大哥……」葉照容吸吸鼻子,忍著不掉淚。
「過來。」他看也沒看她一眼,只死死盯著定國公世子。
「嗯!」她鼻音很重的走到他身旁。
「世子爺,你要到東廠喝杯茶嗎?本督主那兒的茶葉可香得很。」他勾起唇,一手放在腰間的繡春刀上。
「她……她是本世子先瞧上的,你東廠勢力再大也別想搶……」他酒氣上腦,有些不知死活。「你一個太監有根插……嗝!女人嗎?搶了也不能用,還是回宮找宮女對食去,少來壞爺兒好事……啊!你、你要做什麼,快放……放開……」
「你敢把你的話再說一遍嗎?」
被揪住衣襟高高拎起的定國公世子漲紅著一張臉,幾乎快沒氣了,壓根說不出半句話。
在陸瑞京殺人的目光中,他嚇得酒意退了、人也清醒了,褲子更是尿濕了……
第6章(1)
喝了酒的定國公世子腦子混沌,像是和人槓上了,非要帶葉照容回定國公府,偏偏踢到了鐵板,觸怒了東廠督主陸瑞京,差點因喝酒誤事死在他手中。
見局面失控,太子齊時鎮這才慢條斯理的出面調解,他讓兩人賣他一個面子各退一步,勿為一點小事撕破臉。
原本這件事就該雲淡風輕的結束,被嚇得酒醒了一大半的定國公世子一見眼前比他高壯許多的東廠頭兒,頓時嚇出一身冷汗,最後雙腿發軟被家丁抬回去時,褲襠還散發出一股腥濃的尿騷味。
這時候,齊時鎮順勢說了一句話,為免定國公世子再上門要人,唱曲的姑娘就送給陸督主吧!
本想拒絕的陸瑞京聞言一頓,定國公世子本就是個無法無天的浪蕩子,把葉照容留在牡丹樓百害而無一利,因此他話到嘴邊又停住,最後還是順太子心意將人收下了。
花絳見狀,說要再留葉照容一夜和樓裡姊妹道別,陸瑞京便先行回府了。
但是事後他越想越覺有異,為何他剛巧會碰到這種事?是巧合抑或是有人巧妙安排,幾乎教人看不出破綻。
幾乎。
於是他立刻命人去調查,而暗衛的回報是肯定的,他果然中了人家的計,一切都是齊時鎮在背後操縱,他以為心性單純的蠢丫頭原來並不簡單,與人合謀在他眼前演了一齣戲,把他耍得團團轉。
「她真是奸細嗎?」
夜深人靜時分,陸瑞京對著一輪明月自問。
其實他是不相信花想容會有這般的城府與演技,他自認不會看錯人,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她的確和花絳密謀要入府探查他的一舉一動。
而另一頭,葉照容和花絳也正講起了此事。
「什麼,讓我去當奸細?!」她的聲音很尖銳,完全是嚇出來的。
「唬!小聲點,不是奸細,是關心,你也曉得陸督主是個公公,平常是他伺候人,沒人在一旁伺候他,他冷了、餓了、凍著了也無人噓寒問暖,他生病了有誰能照顧?」
知道她人善心軟,花絳動之以情,攻其弱點。
「對呀,很可憐……」陸大哥又不能娶老婆,他孤身一人確實少個人在身邊照料,若有病痛該如何是好。
葉照容是個不會想很多的人,就是一根腸子通到底,不會轉彎,別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很少懷疑別人。她總認為人家沒事幹麼騙她,她一無財、二無色的,騙她反倒是吃了虧。
而花絳是她來京的路上遇到的第一個貴人,沒有花絳的搭救她早就餓死在路旁了,她是她的恩人,所以花絳的話一定不會有錯。
葉照容全然不知有多少人擠破頭要照顧她口中的「陸大哥」,他代表的是勢力和仕途,只要他肯點頭,無可限量的前途就在眼前,別說喊聲陸大哥了,就算要叫他爺爺,喊他祖宗的也大有人在。
「太子看陸督主是個肯做事的人才,又有過人的才智和能力,擔心他操勞國事身子不堪負荷,萬一朝廷棟樑倒下來了,於國於民都是一種損失,所以才想知道他做了什麼,和什麼人交談,會不會太累了。」知道葉照容只聽得懂淺顯的話,太過深奧反而聽不明白,所以她用最淺顯易懂的方式解釋。
「花姊,可不可以找別人,這種事我不在行啦,我還要找我的四郎哥哥,若是讓四郎哥哥曉得我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他會不高興的。」不行不行,她怎麼能撇下四郎哥哥,轉而去關懷另一個男人呢。
花絳耐心十足的引導。「陸督主是太監,他不算男人,你就當他是樓裡的姊妹,見他眉頭深鎖就和他聊聊心事,用女子心情去開解他,讓他把心中苦惱的事全說出來,他心情一開朗,人就無病無災了。
「啊!對了,我讓人打探到你四郎哥哥的下落了,他當年是被人賣進宮裡當太監了,雖然花姊有心幫你找人,可幾千名太監要從何找起。」她故作為難的歎了一口氣。
花絳只是隨口胡謅,壓根沒去找,當然更不曉得她居然誤打誤中說對了,陸四郎的確進宮當了太監,他便是後來被皇后改名的陸瑞京。
「花姊,你說什麼,四郎哥哥他……當了太監……」乍聞這天大的消息,葉照容身子一晃,幾欲昏厥。
她的四郎哥哥……
花絳趕緊安慰她。「這也是沒辦法的,窮人家的孩子哪能自己做主,全是身不由己,你要看開點,不是他不想和你團聚,而是你們今生無緣,你還是早早給自己找條安穩的後路,知道嗎?」
「不能讓四郎哥哥出宮嗎?他根本不想做太監。」他們說好要生五個孩子,三男兩女,男孩下田耕種,女兒在家裡織布打理家務,等老了一起拄著枴杖,在種滿金黃稻穗的田里巡視。
「哪有那麼容易,除非死了,否則每個宮女、太監的名字都登錄在冊,有誰私逃了,那可是要株連九族的,不過……」她留了個話尾吊人胃口,引人自動入甕。
「不過什麼?」不知有詐的葉照容急切的追問。
「我是說你也別著急,宮裡不是有太子照應著嗎?只要你替太子辦事,幫上太子一點小忙,太子便會幫你找到四郎哥哥,讓你的四郎哥哥也能過得很好。」她深知陸四郎是她的死穴。
葉照容猶豫再猶豫,很是掙扎。「我真的不行,做壞事四郎哥哥會生氣。」
「不會,我們瞞著他,而且這也不算壞事,只是暗中關心不會照顧自己的陸督主。這事若你辦得好,到時花姊會想辦法讓你搬出陸府,並讓你和陸四郎見上一面。」她再誘之以情。
「我真能見到四郎哥哥?」好久好久沒見到四郎哥哥了,她都快忘記四郎哥哥的長相。
「真的,花姊不騙你。」她重重一點頭,只差沒起誓。
為了和四郎哥哥見面,葉照容勉為其難的頷首。「好吧,我去當奸細,監視陸大哥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