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了這沒規矩的丫頭求我?」
舒婆娑點頭。
東伏羲撤嘴,「鄉村野婦向天借膽了,居然敢動手打你,可見你在這裡沒少受那老妖婆的氣,爺只要她一隻手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他嘴裡依舊不忿,但是他身邊隨侍的王喜兩腳已經可疑地移動著,準備讓親衛們手下留情了。
王喜身為東伏羲面前第二大紅人,這些年沒少跟著他往寧馨長公府裡鈷,有些事早就看得明白透徹,世子對郡主其實就是千依百順,有時候雖然不情願,可郡主只要開了口,不論任何要求都能如願。
因此下人出了事、犯了錯,只要求到郡主面前,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瞧,世子爺這態度不就超級大轉變了,嘴裡雖然仍是不依不饒,眼神卻遞了過來。
王喜笑嘻嘻地出去了。
不消片刻,榮戎進來,攜了榮蕙雙雙下跪,「謝謝郡主、世子爺大恩大徠,小人沒齒難忘。」剛剛在外面詢問後,他已經摸清楚兩人的身份了。
東伏羲連眼睛都沒有瞄一下,大刺剌地坐到舒婆娑的對面,對著王喜發脾氣,盡情地使喚他,一下子要茶喝,一下子要巾子抹臉,可眼神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舒婆娑半分。
舒婆娑很早就學會對使小性子的東伏羲視而不見了,自顧自地道:「起來吧,我還有事要和你們商量。」
榮氏兄妹知道舒婆娑這是要走了,瞧瞧外頭那陣過,方才也聽明白她的身份了,這身份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三人以後注定再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樣輕鬆談笑了。
舒婆娑也不囉嗦,直奔主題,「我要走了,集市的攤子我瞧著也不好再開下去。」
榮氏兄妹聞言心裡俱是一顫,也是,堂堂郡主哪能跟著他們繼續拋頭露面,為生計奔波勞碌?可惜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一條路,才看到希留,這下又要打回原形了。
舒婆娑把兩人的臉色盡收眼底,笑道:「雖然這攤子就做了一天,但是前景可期,不如咱們別在鎮上擺攤子了,直接在縣城開間雞排鋪子,把生意做大。你們別訝異,這鋪子是早晚要開的,只是提前罷了。」
「姊姊,我知哥哥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把力氣。」開舖子,這是她從來不敢奢望的事,不過她想著,要是自己拿出十二萬分的努力,用心把雞排做到有口皆碑,想把鋪子經營得有聲有色,應該不是問題,畢竟醃了姊姊秘製調料的雞排實在太好吃了,令人回味無窮,不怕賣不出去。
想想他們今天的生意,縣城獨一份,開店也許真的可以。
舒婆娑這回沒有接榮蕙的話,而是看著榮戎,「我出錢,鋪子的事情全部交給你打理,我給你一成利潤,獎金分紅另計,你能嗎?」
榮戎臉色變了變,「郡主不管事嗎?」
「我萬事不管,也鞭長其及,所以,你有辦法讓我躺在家裡收銀子嗎?」她問得輕巧,然而這也就是說,鋪子的成敗榮戎得擔起全部的責任來。
這是在考驗他的辦事能力,也是在考驗她的識人之能。
將來她的銀子有可能全打水漂,也可能賺得缽滿盆滿,這些她都要自己承受,畢竟沒有風險就不叫投資。
榮戎磨著牙,知道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餅,不接他就是天大的傻子。
經過今天,他明白了一件事,錢和權是分不開的,這兩樣他都沒有,因為一貧如洗,他和妹妹得看著祖父母和大伯一家的眼色過日子,被人隨意揉捏,連反抗都不能,那種被人壓迫、承受各個親人嚼心嘴臉的苦,他嘗夠了。
要是此番生意成功,他就有臉面告訴爹娘,自己沒有辜負他們的托付。而且有了錢便有底氣,他不用見人就狗僂著腰,矮人一截,有了自己的#三分地,誰還敢看不起他們。
再說,郡主手把手教給妹妹的調味醃料就是無敵的利器,只要他們兄妹同心,天下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榮戎狠狠地點頭,給舒婆娑磕頭,「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負姑娘所托。」
他得擋起他們家二房這一片天,負起頂樑柱的責任來。
舒婆娑就等他這句話,她見榮戎面色幾度變化後轉為開闊,神情多了幾分男子氣概,頗為欣慰,便道:「既然要開舖子,你們就搬到縣城去,一來免於舟車勞頓,浪費時間;二來也能落個耳根清淨。」
她上輩子出生在現代自由奔放的社會,雖然也尊崇孝道,但畢竟時代不同,他們已然明白孝順不代表著要無條件地侍奉、無條件地付出,甚至讓自己卑微如塵埃,榮氏兄妹和花氏之間的糾葛,往後就看他們自己如何應對,畢竟花氏不是她的祖母,她能替他們做的也就只有這樣了。
榮戎看了隔壁一眼,點點頭。他明白她的意思,要是他祖母攪進來,整天指手畫腳,別說開舖子了,按祖母貪婪不講理的個性,他們手上有的這些銀子肯定留不住,最後他們絕對落不著好。
祖母是長輩,他拿她無可奈何,所以離遠一點,的確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舒婆娑掏出身上有的銀票和另一隻藍田芙蓉玉鐲,又讓舒全把身上所有的銀子掏出來,湊足一千五百兩銀子,交給榮戎。有了這些銀子,要在縣城開家鋪子已是綽綽有餘。
「你是當我死了嗎?要銀子為什麼不跟我開口?」一直被晾著的東伏羲不爽了「你帶銀子出門了?」舒婆娑的問話滅了他的威風。
東伏羲弱弱地答,「我這不是一接到消息就匆匆出門了嗎……」何況他是誰,他一個世子出門帶什麼銀子?他這張臉去到哪,哪個不識相的店家敢跟他收錢?
舒婆娑不想理他,但是他還不打算放棄——
「要不,我讓黑一他們湊一湊,我的親衛出門會帶銀子的。」
舒全和王喜眼觀鼻,鼻觀心,一個想的是,邀天之倖,這不是他的主子;另一個想的是,為什麼他會攤上這樣坑人的主子?
舒婆娑只能暗中替黑一等人掬一把同情淚,跟著這樣的主子,出門吃喝拉撒要自掏腰包,甚至還得替主子暗中付帳,不過東伏羲跟她說過,這銀子不會讓他們白給,回了府自會讓他們銷帳。
被東伏羲打了岔,她淡淡帶過,不以為意。
「要是有任何難處,就往京裡給我送信,要不讓全叔傳話也行。如果太想我,就上京裡來,京中的寧馨長公主府,隨便拉個人問都知道。」
榮蕙不捨地拉住舒婆娑的手,「姊姊……」喚了聲,便哽咽了。
「傻丫頭,有什麼好難過的?等你和你哥哥把鋪子開到京裡來,還愁我們見不著面?」
舒婆娑用指腹輕輕拭了榮蕙的淚珠,摸了摸她雙丫髻。
這些日子舒婆娑和榮蕙處出感情來了,但是她無意把榮蕙帶進長公主府,因為榮蕙單純,且也不是長公主府的奴僕,兄妹一塊留在縣城替她打拚雞排事業,才是對她最好的路。
榮氏兄妹送舒婆娑上了馬車,揮別之後,看著馬車絕塵而去,直到沒影了,兄妹這才轉身回家。
在眾多村人的好奇眼光中,榮戎沒有看見半個自家親人的影子。
今天花氏這事一鬧,大房的人恐怕是嚇破膽了,花氏與周氏被放回去後,一家子龜縮在家,連探頭也不敢。
誰都不知道,東伏羲在舒婆娑和榮蕙臨別前說體己話時,已經聽完黑一的匯報,知道花氏與周氏對舒婆娑的態麼和極盡搜刮之能事。
他很簡單地留下一句話,「毒啞了事。」
啞了,看那張嘴能到哪裡去說人是非,道人長短。
之後,黑一趁眾人準備離去時,摸到榮家大房屋頂,卻聽見一屋子的人你一言我一語,把舒婆娑罵得十分不堪。
嗯嗯,這是柿子桃軟的捏,不敢說他們家世子爺半個字壞話,想著郡主性子軟,好拿捏,所以罵她下飯嗎?
要是將這些回稟給世子,這一家子的小命豈不是全都保不住?
他黑一沒什麼優點,就是心腸軟了些,為了救他們一命,他很乾脆地對榮家大房一家十幾口全都下了啞藥,往後看他們還怎麼說人長短。
第七章 夜半私語認清心意(1)
因為有寧馨長公主府的人在,東伏羲一反常態地沒擠到舒全替舒婆娑安排的馬車裡,只能乖乖地騎著他的寶馬,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著,眼光不時往窗上溜,巴望舒婆娑會掀起吊子來看他一眼。
以前霸道囂張的事情他還少做?這會兒居然顧忌起一個總管來,豈不是昭示著他心裡有鬼?
可他繼而一想,和舒婆娑成親又不是他的本意,是那外表一派天真,實則一肚子壞水的單女人坑了他,這種婚姻他不認,誰敢逼著他認?
自從那日撕破臉,他就把舒婆舞扔在長公主府了,那女人是死是活都不關他的事,所以他根本不必傻傻地杵在外頭吹風,大可進馬車去和阿娑訴一訴離情和想念,他想告訴她,他的胸口因為思念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