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葉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啦,嗚∼∼你忘記我了……我是艾筱楓啊,楓葉、楓葉,我們說好要一輩子的,你答應我永遠不分開。」
一輩子?喬以勵猛地煞車,不敢置信的眼光轉到表哥身上。
哇,惦惦吃三碗公,表哥什麼時候和人家約定了一輩子?了不起,今天真是大日子,半路居然讓他碰到前表嫂。
「我不是什麼鬼葉子!」
葉新恆火大。流年不利,居然還是讓艾筱楓碰上。
「你得失憶症嗎?你把我忘記了嗎?葉子……你再認真想想,說不定就會想起我。」
「我不記得了!」違心之論。
「你說你很喜歡我,你說我很可愛,會永遠記得我。」
「我沒說過!」他大聲反駁。
畢業典禮那天,她跟在他屁股後面一起回家,他不想讓她跟,卻也不想轉頭和她說話。
但走到爺爺家門口時,她突然發瘋似的衝過來、一把抱住他,連珠炮似的問:「你喜歡我嗎?我很可愛對不對?你會永遠記得我對不對?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對不對?」
她問了十幾個問題,他怕麻煩,連半句話都不回,他沒有說好、沒有說對,從頭到尾都是她當他默認……見鬼、見鬼、見鬼!他幹麼記得那麼清楚?
「有,你說過,不可以反悔。」
「你對人家始亂終棄呴?」喬以勵指著表哥,一臉的看好戲。
他對艾筱楓「始亂終棄」?胡扯,他又沒被鬼附身。
艾筱楓又打了個噴嚏,不偏不倚,恰恰好噴在他的外套上,他連忙鬆開手。
外套,他不要了。
他的動作再次給了她誤解機會,她猛地抓住他的手,連迭的問:「葉子,你想起我了對不對?一定是,不然你不會捨不得我感冒,不會像以前,對我那麼好,謝謝、謝謝,我就知道我們是一輩子的交情。」
捨不得她感冒?並沒有這回事,純粹是她在幻想。
艾筱楓把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嗯∼陶醉啊……她記得,這是他的味道……他連身上味道都沒改變,她怎麼會認錯人?
葉新恆從後照鏡裡看見她的笑臉,他知道完了,多年前的惡夢將要再度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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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長沙發上,坐著一男一女,另外一個男的坐在右邊的單人沙發,他們都洗過澡了,外頭,雨還在下,但屋裡乾燥得讓人舒服。
「他叫我楓子,我叫他葉子,我們合起來就是楓葉。」
說著,艾筱楓拿起桌上的原子筆,勾畫一片楓葉,然後把兩個人的名字寫在裡面。
她沒說錯,只不過,他叫的是「瘋子」而不是她自以為的「楓子」,要不是瘋了,誰會對北極冰人一頭熱?誰愛用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
她愛,所以她是瘋子。
葉新恆再看一眼穿著自己睡衣的艾筱楓,長長地歎一口氣。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噢,想起來了。
首先是以勵問了個「相當」不恰當的問題,引得她在車裡嚎啕大哭、洪水氾濫吶。
大眾情人喬以勵無法忍受女人在自己面前落淚,他發動溫柔攻勢,幾句輕言軟語,把艾筱楓的祖宗十八代全套了出來。
於是,他們知道有個爛男人,騙走她的感情和金錢,和她的好朋友雙宿雙飛,知道他們把她弄到進退不得,連班都不曉得該不該去上,再然後,他們知道她交過五個男朋友,每個人離開她的藉口都很相似。
藉口不是「沒有挑戰性」就是「你人太好」,再不就是「我需要新刺激」,基本上,他們全把她當成沒有滋味卻對身體有益的溫開水,乾渴的時候,乞求她的滋潤,有了清涼飲料和醉人酒精,就趕緊將她丟棄。
他聽了很不屑,那些男人把感情當成叢林求生遊戲!既要刺激又要挑戰性?他覺得無聊無趣,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怎不把精力投注在事業上,讓自己卓然有成、與眾不同。
不過,以勵對他們過去那段非常感興趣,就把艾筱楓載到他家裡,洗澡、買食物、通知品樺不要過來……
真是有病,他幹麼隨著他們起舞?但是……給品樺的那通電話是他親自打的。
呼,頭痛。
葉新恆揉揉太陽穴、打開文件,他不想聽他們對話的,但艾筱楓的聲音就是會自動飄進他的耳膜。
「葉子很厲害哦,他剛到班上的時候,講中文沒人聽得懂,畢業典禮的時候,就可以代表畢業生上台致詞了。」
「表哥是天才,他只花兩年就從大學畢業。」喬以勵同意她的話。
「對葉子來說,我們班男生是一群野蠻的未開化民族,愛打架、以暴制暴,玩的遊戲很粗魯,他適應得很辛苦。」
錯,她自己也是未開化民族的一員。
悄悄地,葉新恆轉頭瞄她。她的皮膚比小時候白了一點,那時她成天在外面趴趴走,活像一頭黑猩猩,只差沒在叢林裡用樹籐蕩鞦韆。
不過,她的眼睛仍然清澈乾淨,骨祿骨祿轉動的眼珠子,很吸引人心……
什麼,吸引人心?不對,他說錯了,不是吸引人心,是、是不沉穩、沒定性。
「然後呢?」喬以勵問。
他發覺筱楓說話的時候動作多、表情多、眼神清靈可愛,像個未成年少女,不懂得對人設防,這麼乾淨的女生,他已經很久沒有碰到過。他淺淺笑著,單純地欣賞著這個單純女生。
「對啊,同學一直挑釁他,他也不理人、不說話,光是用不屑眼神看人家,拜託,那樣會把人惹得更火好不好。」
她轉頭看葉新恆一眼。他的人際關係不是普通差,幸好當年有她,不然他的日子不知道要怎麼過。
「對,他很擅長把人搞得很火大。」
「我就代表葉子和他們打架,以一敵三,我把他們打得哀哀叫,強吧。」她握緊拳頭在喬以勵面前虛晃幾下。
強?葉新恆冷哼。
他記得,那個時候,她湊到他耳邊說:「放心,我知道你是女扮男裝,不好意思和男生打架,沒關係,我罩你。」
他沒被那三個笨男生的挑釁氣到,卻差點兒被她的「女扮男裝」活活氣死。
要不是她的後腦腫一個大包、膝蓋磨破、手肘擦傷、衣服被撕開、裙子吊帶斷掉……他絕對會動手、痛打她一頓。
「以一敵三,你是神力女超人?」
喬以勵看著她驕傲的模樣,興味盎然。她真的是乾淨純潔到……污染她,會讓人有罪惡感。
「我還跟他們撂狠話,說葉子歸我罩,誰要敢再惹他不爽,我一定把他們打到變豬頭,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欺負葉子。」她拍桌子,豪氣萬千。
有沒有搞錯?當時是他的母親去找導師「深談」,讓那票猴小子的父母親好好管教一頓,他才免去被騷擾的好不好?
「你們的感情很好?」喬以勵又打開一瓶啤酒,把兩個人的杯子注滿。
「不是很好,是超好的。我發誓要罩他一輩子,要是有人敢動他,我第一個不饒。」
她拿起酒杯,仰頭乾掉。
葉新恆冷眼瞪她的後腦勺。
誰跟她感情超好的?他常在桌子中間畫線,不准她越線,如果她越過,就用橡皮筋彈她的手臂,可是她的神經超大條,三不五時就越線,害他的橡皮圈用到彈性疲乏。
他明明在發火,她卻以為他在和她玩耍,看他鼓起腮幫子,就跑去買糖果、投販賣機的飲料,用食物來巴結他。
誰會被那些小東西收買?想都別想,但他好像、似乎、彷彿是……在食物下肚之後,就沒那麼火了……沒有、不對,是他記錯,他還是一樣火大,即使收下她的賄賂。
葉新恆忙著否認自己的貪吃。
「再說,快點。」
喬以勵把滷味夾到艾筱楓碗裡,哄她繼續說話。他喜歡聽她的聲音,有點甜、有點軟,再加上微醺,誇張的舉手投足間,讓他嘴邊的笑意,不停。
許多身材曼妙的女人會讓他生理亢奮,許多擅長挑逗的女性會讓他感到刺激興奮,但從來沒有女生,光是說話,就讓他不想喊暫停。
她講話的內容並不特殊,話題也不是那麼吸引人心,他猜,他愛上她可愛的動作和生動的表情。
「我每天早上都去帶葉子上學。他的方向感奇差無比,如果我不去接他,他就會丟掉哦。」說到這個,她可驕傲的咧。
「不可能,表哥的方向感很好。」
「不對哦,我們常常一面聊天、一面走路,走著走著,他就不見了,還要我回頭,到附近的小巷子裡把他找回來。那時候,要是沒有我,真不知道他怎麼辦。」
她歎氣,嗑掉碗裡的滷味,又動手拿披薩。
拜託,誰跟她一面走路一面聊,根本是她自顧自的不停說話,她和鄉下的三姑六婆很像,話匣子一打開就閉不了。他同情自己被荼毒得很慘的耳朵,才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掉,只不過……對啦,十次中有九次半會被她逮到。他在心底歎了三聲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