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魔芳馡很好奇。
尤貪歡心裡也有相同的情緒——好奇。一般被她這樣拉來扯去的姑娘,都要生氣,為什麼眼前這個不發火?
她伸手在魔芳馡的胸口按了按。
「只有女人才有這樣的胸吧!」
她以為魔芳馡會一掌打過來,但魔芳馡一臉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我若要再扮男裝,會注意的。」
結果是柳乘風打落了尤貪歡的魔爪。
「吃夠豆腐了吧?沒吃夠,我可以派人送你去醉香樓,隨你愛在裡頭玩多久,我幫你付錢。」
尤貪歡人精也似,怎會看不出柳乘風對魔芳馡的偏愛。
她摸著手掌嘀咕:「小氣鬼。」
柳乘風沒理她,只對魔芳馡道:「阿馡,尤貪歡生平最好收集美人圖,不分男女,只要她看上眼,就會死纏爛打求人家讓她繪一幅畫像,一旦目的達成便甩手走人。曾有位武林俠少,被她美色所迷,以為兩情相悅,豈知畫成,她翻臉無情,惹得少年公子傷心欲絕,落髮為僧。所以不管她跟你說什麼,你都別相信,她只是想畫你而已。」
「你也被畫過嗎?」
「我的眼光沒那麼差吧?」尤貪歡插口。「阿馡姑娘貴姓啊?」
「阿馡就是阿馡,你管她姓什麼?」魔芳馡的姓是個禁忌,柳乘風絕不會洩漏。「她現在的目標是老二,不過老二根本不理她。」
「柳二公子?」魔芳馡想起容顏清新、如雲似霧的柳照雪,再看一眼柳乘風。「我覺得你比較好看。」
柳乘風一貫沉穩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尤貪歡哈哈大笑,「想不到號稱江湖第一風流客的柳大少也有臉紅的時候,我承認,現在的你比二公子更迷人。」
「那你要畫他嗎?」魔芳馡問。
尤貪歡一副饒有興味的樣子。
柳乘風趕緊道:「我可沒有興趣被畫。」
「畫一次吧!」魔芳馡勸他。
「為什麼一定要讓她畫我?」尤貪歡畫圖的時間很久,期間,她與被繪者同吃同住,毫不避諱。任何有腦袋的人都不會喜歡被她盯上,而柳乘風一向正常。
「畫過之後,她就不會再對你感興趣了。」她覺得,與其千日防賊,不如讓賊一次偷光,省得麻煩。
這答案讓柳乘風和尤貪歡同時流了一身汗。
第5章
魔芳馡住在大鏢局,柳乘風對她非常慇勤,她到達的第一日,就有商舖流水一樣地送來各式衣服鞋襪任她挑選,連她住的房間都進過了特別佈置。
這番待遇令尤貪歡嫉妒不已,因為她拜訪大鏢局的時候,柳家兄弟根本不理她。
可也因柳家兄弟沒特別招呼她,尤貪歡才喜歡三不五時來這裡晃一圈。她的名聲太差,不管到哪裡,總惹白眼,柳家兄弟的不在乎,反讓她輕鬆。
魔芳馡聽著尤貪歡的抱怨,心裡卻沒有多大的喜悅。
她覺得柳乘風特別招呼她,是因為彼此不相熟,才要多點熱忱,建立關係。至於尤貪歡,她把大鏢局當自家廚房晃蕩,自然沒人當她是外人。
與尤貪歡相比,她和柳乘風的關係還是太疏離。
她與他,認識地太晚。
晚上,他們一起吃飯,尤貪歡知道柳乘風喜歡吃魚,便特意與他搶。
魔芳馡看著他們打鬧,心裡一片酸風醋雨。
她有些惱怒,為什麼自己不早一點認識他?
因為懷著怒氣,所以不管柳乘風對她多體貼,她都無法打從心裡笑出來。
柳乘風應該也發現了,因為他的精神有些無奈。
魔芳馡一方面覺得抱歉,惹他不快,一方面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嫉妒。她不想看到柳乘風和尤貪歡追來打去的樣子,但她更討厭心緒起起伏伏的自己。
吃完飯,柳乘風就說奔波幾天累了,讓她早些休息。
尤貪歡站在他身邊,陪他一起送自己回房。
她變成一個客人,教她更生氣。
但她也沒說什麼,就忍著一肚子鬱悶回房,重重地關上大門。
只剩自己一個人,她的眼開始發酸,有些霧氣凝聚,她又用力將它們眨掉。
她沒漱洗,也不想睡覺,便把隨身攜帶的《傳奇》翻出來看。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本書,一直用油紙包著,貼身收藏,就連遇刺落海,她也把書保護得完好。
《傳奇》寫的是盜神商昨昔和名捕蘇覓音的故事,她很崇拜他們兩人,身份相對,卻能排除萬難、相依相守。
當柳乘風在地牢中替她挨了一記暗器,她拚命帶他逃出生天時,她就知道,自己對這個男人有了情意。
那種滋味很甜,就算在逃亡中,她也覺得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當她答應跟他到大鏢局的時候,她認為自己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
但她不知道,他在大鏢局裡有這麼多事,和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
而更讓魔芳馡吃驚的是,自己的嫉妒心如此之大。
她明明看得出,柳乘風和尤貪歡之間沒有曖昧,但她仍對他們之間的投契吃醋。
她覺得好頭痛,這樣的自己好討厭。
當商昨昔和蘇覓音在一起的時候,也遇過這樣的問題嗎?書裡沒寫,所以她不知道。
她放下書,歎口氣,頭好痛。
看書的時候,她以為愛情如蜜甜,誰知落到自己頭上,卻像一團亂麻,把她整個人、整顆心都纏得亂七八糟。
她有一種落入陷阱,無處可逃的感覺。
好悶啊……她抱著腦袋,在房裡團團轉著。
但不管她走幾圈,心頭的鬱悶並未減少。
她實在忍受不了了,便打開房門來到庭院,一招一式地開始打起拳法。
她很專注,每一招、每一式都像從書上印下來地那麼精準。
其實在懷陰島,魔芳馡並不是天賦最好的人,但她絕對是最用功的,因為她喜歡練武,愛極了不斷變強的感覺,所以她成了教內第一高手。
她練武的時候心無旁騖,連柳乘風來到她身邊,她都沒發現。
她把拳法打了一遍又一遍,從天黑到天亮,到日上中天,她依舊練著。
柳乘風看她的眼神已經從驚訝變成憂慮。她這麼愛武,他怎麼告訴她,那功夫再練下去,她就要沒命,最好是散功?
要一個武癡放棄武功,可能比殺了她更痛苦。
但現在,柳乘風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死亡,他的心卻比死還要悲涼。
第二天了,他試著呼喚魔芳馡的名字,希望她停下來,休息一下。
可她沒反應,依舊是那一套拳法,無數次地反覆練著。
以前,柳家也有一個人像她這麼瘋狂,那便是柳照雪。他曾經為了一套劍法,苦練七天七夜,功成那日,他也虛脫累倒了。
柳乘風知道,像他們這樣的武癡,專心於武學時,便聽不見任何聲音。他喚不醒她,有些嫉妒武功在她心裡佔據的大位。
他不確定她什麼時候會累倒,便把工作都搬到庭院裡,一邊處理行鏢運貨事宜,一邊記賬算錢。
漸漸地,庭院的一角多了一張長榻、一方圍帳,柳乘風就在裡頭吃睡。
他陪著她,寸步不離。
幾次尤貪歡說有要緊事找他,他也不理,氣得尤貪歡說:「早晚讓你後悔!」
柳乘風根本不相信她能對他怎麼樣,於是,尤貪歡被他氣走了。
柳乘風住在庭院的第五天,那吐息開合聲終於停止了。
他走到魔芳馡身邊,看著那近在咫尺的臉龐,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滋味。
之前,她週身的拳風凌厲到他稍微靠近,就有被大卸八塊的危險。
他一直靠近不了她,一直只能遠遠守著,一直……那懊惱讓他的心糾結成團,氣自己的武功為什麼這樣差?
魔芳馡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天上的浮雲。
半晌,她笑了起來。自己真傻,為什麼要嫉妒尤貪歡認識柳乘風比較久?時間是不可能追得回來的,但她可以在未來的日子裡,加深與柳乘風的相處,弭平這份缺憾。
她決定了,再也不為這種事生氣,她要像練武一樣,一心一意地對待柳乘風。
柳乘風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什麼事這樣好笑?」
她看著他,春風似的眉眼下是一抹桃花笑,難怪尤貪歡說他是江湖第一風流客,這樣恍若盛開桃樹的男人,怎能不瀟灑多情?
她靠向他的肩膀。「尤姑娘真的沒想過畫你嗎?」
「她喜歡的是美人,容顏清俊,儀態萬千,不是我這樣氣質取勝的人。」口氣有些撼恨。「其實男人應該看內涵,不是外表。」
她拉著他的手,笑彎了腰。
他輕輕地摟著她。她笑起來的時候,好像風吹過小溪,吹起陣陣漣漪,那麼清新,那麼可愛。
真難想像,這樣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武功如此高強。
可她的強悍是用生命換來的。
唉……他心裡很為難。「阿馡,你很喜歡練武嗎?」
「喜歡啊!只要努力,就一定會有收穫,所以我練武的時候,心情總特別快樂。」
「如果我讓你別再練武呢?」
「為什麼?」
「只是一個假設,這世上大部分人都沒有武功,你想像一下,如果你也沒有武功,你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