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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頁     寄秋

  岳思源沉著聲音,一臉悲痛。「就因為她是藥人,所以還能靠著血液的藥性抵抗子蠱之毒,否則只怕毒發得更快,可眼下看情況,恐怕再撐也撐不了多久,一旦毒素侵入腦內、四肢,師妹就會變得跟皇上一樣了。」

  「皇上這些年來神智癡呆,喪失判斷力,手腳失控使不上勁癱軟在床,就是子蠱毒性所致,月兒現在的狀況和他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她是清醒的,可以清楚感受到身體上的變化,她……只會一天天的衰敗,直到四肢再也無法伸屈。」也就是活死人,除了等死別無他法。

  「等一下,不是還有回魂花,如果此花能解得了父……呃,皇上的毒,對她應該也有效。」喬灝想起佟太醫開的藥方,眼眸深處仍存著一抹希冀之光。

  岳思源微訝,聽他說了佟義方所說藥方的事,也不意外了,隨即陷入深思。「回魂花是苗族聖花,取得不易,光是一株他們就不見得肯給,何況我們最少需要兩株,太困難了。」

  「聖花」自然是防守嚴密,即使是苗族族人未經允許也不得靠近,外人想接近是不可能的事,除了聖女外尚無人能成功摘取能起死回生的回魂花。

  「不去做怎知做不到,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不信我們誠心去請求他們不會給。」喬灝眼中閃著破釜沈舟的堅決,不得聖花絕不罷手。

  「有心……」岳思源表情甚為古怪,清了清喉嚨,面有難色。「我曾試著和傣兒族人交涉,求取稀有且珍貴的聖花,他們原則上肯應允贈花,不過……」

  「不過什麼?」有希望就不放過,任何條件他都願意接受,那怕是要他的全部身家,他眼也不眨的送上。

  岳思源笑得無力的一抹額上冷汗。「一株聖花換一個孩子,以命易命換得回魂,這是傣兒族的傳統。」

  「他們要我們用無辜幼童的命做為交換?!」喬灝頹然一退,跌坐進身後一張交椅裡。

  是什麼樣殘忍的人喪心病狂,以稚幼的人命換取另一個人的生存,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恐怕連月兒自己也不會同意,那是何其殘酷的屠殺,他若應允了與皇后有何兩樣,同是自私的不顧他人死活,只求己身一時安妥。

  可是若不肯以命易命,那麼好不容易解了毒的月兒她……她的一輩子就這樣了嗎?只能癱軟的躺在床上,再也動不了。

  「咳咳!我說的孩子指的是必須有一個男人與聖女交合,聖女所生的孩子就是交換的一條人命。」聖女身份高貴,佟生不婚,想給她一個孩子,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聞言,喬灝兩眼驟亮,「我的馬隊裡多得是精壯男子,挑選一名與聖女交歡並不困難,事後我會給予一筆銀子做為補償。」

  岳思源對於他的樂觀感到頭痛。「問題是聖女是處子之身,所要求的亦是未經人事的童男,且必須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陰陽交合倒轉乾坤才能一舉得女,你的人當中有誰不曾踫過女人?」

  他沉默了片刻。「無一人。」頓了頓,又道︰「除了我。」而且九皇弟的身軀便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而且從未與女子有過肌膚之親,至今仍是童身。

  岳思源愣了愣,隨即又歎了口氣,「即便你符合資格也沒有用,就算你背後有多大的勢力或驚人財力這件事也做不到,因為……」他深吸了口氣又吐出,面容平靜得有點慘白。「聖女是男的。」

  「嘎,男……男的?!」他傻眼。

  這是老天爺開的玩笑嗎?男人跟男人怎麼生得出孩子。

  喬灝震驚後腦中浮出一個狡猾的念頭,對方不給就用搶的,他就不信十萬個乞丐一擁而上還踏不平傣兒族方圓十里的土地,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一株難求的回魂花。

  他正想著要趕緊聯絡墨盡日,耳邊忽聞女子璞哧笑聲。

  「月兒,你醒了?不要動,躺好,小心吹了冷風著涼。」他掖了掖被褥,塞入她的頭肩處。

  臉上仍殘留蠱毒未清的暗青色,佟欣月笑得虛弱的試圖握住他的手。「能解蠱毒已屬不易了,你不要再怪罪思源哥哥,他已經盡力了,換成是我也不一定有把握,醫者只能醫人不能自救。」

  若有辦法解毒,她早就動手救自己一命了。

  「誰說救不了,不是還有回魂花?只要把它取來了,你的身體就有復元的機會,不許你輕言放棄。」喬灝用力握住她哲白的小手,給予力量與希望。

  佟欣月吃力的搖著頭,神色沈靜的恍若藏在深山的湖泊。「很多年前我救過一個被自己養的蛇咬傷的小女孩,她是苗人後裔,我們交談中曾談及傣兒族聖花,她說此花必須由聖女親手摘起,迅速以血滴養,否則花一離睫不到三刻便立即枯萎,失去救人的功效。

  「所以你不能強行掠奪,沒有聖女的血是發揮不了作用,兩者相輔相成才是具有回魂奇效的回魂花,不然它與一般草花無異。」

  喬灝一聽,眉頭緊燮得幾乎快要打結。「可是傣兒族的聖女是男的,他的血能養花嗎?」

  要不捉了「聖男」再用他的血滴花,反正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心愛女子失去生氣。

  「聖女不可能是男的,歷代的鳳凰血裔以女子承繼……」為何這一代偏出了差錯呢?命中注定她無力回天,她和哥哥之間只能有一人獨活。

  如果相愛不能相守是老天的安排,那麼她願意就此長眠,把活的機會讓給所愛,他才是那個該活下去的人,而她不過是掠過天邊的一朵浮雲,不帶走一片顏色的過客。

  「咳咳……」岳思源重重一咳,引來兩人的注意力。

  「思源哥哥想說什麼?先讓我謝謝這些年來你行走各地為我尋求解毒之道,要不是有你捎來的藥草,只怕現在的我已回天乏術。」她用藥草煉製成丹,稍能減緩蠱毒引發的劇痛。

  看著生命中最在意的女子,岳思源眼中有著難以言喻的酸楚。從前她與太子沈子揚兩小無猜,沈子揚死後,她的心也跟著死了,之後兩人成了有名無實的夫妻,她待他還是從前那樣親近,卻再也沒辦法與他更進一步。此刻看著她依偎在這陌生男人懷裡,親密的模樣讓他感覺得出,她其實有多麼不想離開這個世界、離開這個叫喬灝的男人。

  他歎了一口氣,果然感情之事是沒辦法勉強的,沒有愛情的火種,一切的付出都是枉然。

  「為你奔波我心甘情願,從小我就知道月兒妹妹是我的命,為了你,再苦再累我也願意承受。」

  「思源哥哥……」她欠他太多太多了,多到一輩子也還不完。

  「等等,別一句妹妹來、哥哥去的,月兒是我的,你離她遠一點。」喬灝吃味的摟著氣弱的佟欣月,不讓人靠近。

  「我離她遠一點怎麼替她治病,你這醋吃得莫名其妙,而且……」這男人真是霸道,本就鬱悶的岳思源也被激起脾氣,忽地冷笑,語帶嘲弄地道︰「你抱的是在下的妻子,她是我拜過堂的結髮妻子。」

  「你……」很快就不是了,就算壓著他寫也要他親手寫下和離書,斷絕兩人夫妻名分。

  「喬少爺,思源哥哥說得沒錯,你的確是逾矩了,放開我吧,女子最重名節,既然我已嫁人了,便是岳家婦,以後就由我的夫婿照顧我,不用你費心。」她低垂雙眸,不看他錯愕又憤怒的神情。

  她的情況只會更糟不會變好,心有鴻鵲之志的他怎能受身有殘缺的她拖累,她不能成為他的負擔。

  岳思源從小看佟欣月到大,看她說出違心話,明白她的心思也故意配合的開口,順便氣氣這個奪走師妹的男人。「聽到沒,喬少爺,請將拙荊交還給在下,我會負起丈夫的責任全心陪伴,讓她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平順。」

  喬灝冷厲的拍開他欲來抱過佟欣月的手,目光銳利如刀。「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唯一的妻,不管你認不認,她永遠是我喬灝的女人。」

  「不要這樣,我是個廢人了,你放了我好過兩個人都痛苦,我不想讓你見到我漸漸變醜的模樣,我要你只記得我美好又單純的一面。」他們回不到過去了,只能漸行漸遠,各走各的路。

  佟欣月不落淚,她神情堅強的要求他斬斷兩人情緣,比死了好不了多少的她已配不上他了,他值得更好的佳人為伴,她心裡再痛也要祝福他平安順心、一生如意,得一如花美眷共享畫眉之樂。

  喬灝忽地一笑,不顧岳思源在場,低頭吻住她微涼唇瓣。「我不會放手,你死了這條心吧,月兒,你生是我的,你死也是我的,一生一世不離不棄,我的雙人棺木裡只能躺著你佟欣月。」

  她聽了只能淚盈滿眶地看著他,喉間的嘎咽是捨不下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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