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可惡,什麼時候中的毒?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也許他能及時找到大夫,解了她的毒……等等,她自己不是大夫,這毒她解不了嗎?
喬灝臉色變得難看,痛恨自己竟未察覺她身體上的異狀,早在相府看她偷偷的服藥就該查個明白,而不是任由她糊弄,推說是補血藥,而他居然還相信了。
佟欣月嘴角微勾,似在諷笑。「我自個兒都解不了的毒,你一個門外漢有什麼辦法,何況這毒跟了我六年,我早就有預感會有這麼一天。」
馬皇后不會讓她活著,她知道太多秘密,有朝一日她這藥人的血不被需要,那麼也就是她生命該終結的時候。
當馬玉琳鬆口將她給喬灝的那一刻起,她便曉得自己成了棄卒,在有限的日子裡她希望離皇城越遠越好,她不要死在這片污穢的土地上。
所以她什麼也不說,由著喬灝將她帶離困住她的華麗牢籠,她知道她的心自由了,能飛向她所愛的那個人身邊,從此再也不分離。
「六年……」他低喃,眼中滿是難以置信,所以從太子死後沒多久,她就中蠱毒了嗎?「誰下的毒手?」
她搖頭,「重要嗎?反正是我招惹不起的人。」
他頓然了悟,除了馬靜瑜,還有誰能狠心至此?!「我會救你,你不準死在我前頭!」
佟欣月一聽,竟感覺有些好笑。「你救不救我是一回事,憑什麼不准我死在你前頭,難不成我還得等你死了才能死,你這話說得太滑稽。」
「因為我還沒有得到你。」他以指抹去她唇邊血沫,駭人地將沾血的指頭放入口中吮吸。
他不知道她的血有毒嗎?
「你……真的瘋了。」佟欣月睜大眼,氣息不穩的咳了幾聲,訝然他近乎自裁的瘋狂行徑。
喬灝露出魅惑眾生的微笑。「這句話你說過了,我樂於當個牡丹花下死的瘋子。」
她不能死,在老天爺給了他重活一次的機會後,他倆不能再錯過,生離的痛是遺憾,只要她過得幸福,他願意祝福,但是死別卻是永遠的分離,再也看不到、聽不見,只留絕望。
他要她活著,不再讓她痛。
佟欣月瞪著他,有種想哭的鼻酸。看著他,她好像看見另一個不能再愛的人。「你回京後會娶馬玉琳吧?她是你攀龍附鳳的前途,你想成就一番大事業,最好巴著她不放……」
他失笑,看著她的眼神卻心疼無比。「誰說我一定要娶她,你這醋吃得太早了,你給我活著,活著當我的女人,聽到了沒有,我的月兒。」
「你……你……你怎麼……」不,不是他,不是她的哥哥,他們長得一點也不像,可是那語氣卻……如出一轍?!
那句「我的月兒」讓佟欣月震撼住了,她茫然的眼中流露出無措和脆弱,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會不會是出自她過於想念的幻覺?
「我送你的麒麟玉珮呢?你還收著吧?月兒。」他口氣輕柔,柔得令人心都化了,雪一般的融了。
「玉珮……哥哥?」難道她也瘋了嗎?那是哥哥送給她的東西啊,她親手把它放進哥哥的棺木裡……他為什麼會知道?
「太子沈子揚愛著佟太醫的女兒佟欣月……傻月兒,再等你一年,我會用大紅花轎迎你入門,你要快點長大,不要讓我等你太久,一等你十五及笄了,我迎你過門來,可好?」六年前,他允下承諾,一生一世永結同心。
「不……不可能,哥哥已經死了,我親眼看見他躺在靈框裡,面無血色,雙目緊閉,我把玉珮放入他手裡……」小手捂著口,她怕嗚咽聲從口中逸出。
說好不哭的,她不能違背自己立下的誓言,她要堅強,把對哥哥的愛留在心底深處封住。
他低頭吻住她喃念不休的小嘴。「月兒,你很吵。」
「哥哥?」真是他嗎?他沒死,回來了……佟欣月不敢相信,但唇上的吻卻是熟悉的,他總以舌尖輕描她唇的形狀,再輕咬一口,取笑她不夠主動。
「為我活下去好嗎?月兒,一定有法子解去你身上的蠱毒,我要你幫我,不論有多困難,我們一起努力。」他緊握她的手,不願放開。
「我們一起……」驀地,她眼眶紅了,溫熱的淚如珍珠般滾動。「還……還陽草,生在極北的寒原裡,十年生一株,一株結一果,果色橙紅,以汁相誘。」
體內的蠱蟲便會被誘出,以為紅果是血而吸吮。這療法是她和師兄苦思幾年的猜測,成不成不知道,而這世上是不是也真還有古醫書記載的這樣神物也未可知。
而皇帝體內的母蠱又是另一種解毒法,上回見到爹爹時他曾說,快要有眉目了。
「好,我立即命人找來還陽草,你等著,很快地就能解蠱毒了。」他作勢要喚人,快馬加鞭取來救命的藥材。
佟欣月苦笑的拉住他。「來不及了,從這裡到極北之地少說還要一個月路程,就算輕功卓越的武林高手拚死一搏,頂多縮短一半腳程,可子蠱三天後會破胸而出。」
她指著胸口位置,蟲噬的抽痛讓她忍不住皺起眉。
「月兒,你的藥有沒有用?還有好幾顆,應該能撐上幾天,我們……」他想著用飛鴿傳書讓丐幫弟子火速尋來,他們馬不停蹄的前往會合,兩方所需時間不用月餘,應該趕得上。
「對不起,哥哥,這次換我先走一步,你不要難過,很快的你就會忘了我。」她輕輕撫著他的臉,終於在他眼中看見熟悉的沈子揚,哥哥都是這麼看她的……
「不行,我辦不到,我要救你,無論如何也要將你從閻王爺手中奪回來!」一說完,喬灝抱起她就要往帳篷外走,現在起的每一刻都很重要。
「哥哥,不要勉強,生死由命……」她也不想死,可人力難勝天,作主的是老天爺。
「誰說生死由命,為醫者不是和天搶命,你想死還得看我同不同意!」一身灰藍色衣袍的男子風塵僕僕的立於帳篷口,肩頭處背著一隻看來陳舊的藥箱。
「思源哥哥……」
岳思源滿臉風沙汗塵,日曬過度的黝黑面龐露出一抹疲憊的微笑。「我找到還陽草了,回到京城卻和你們錯過七天,透過丐幫得知你們的落腳處,我不吃不睡的趕路三天,雖然遲了一些,不過總算還來得及,沒讓師妹失望。」
他笑得溫潤如玉,一如當年十五歲的清潤少年。
第十五章 跟閻羅王搶人(1)
還陽草形似秋海棠,葉生七片約巴掌大小,三年方從葉脈中心抽穗,外觀像稻穗,七年由穗心尾端長出米粒小果,再三年才『漫慢長至拇指大小,由翠綠轉為艷紅。
葉墨果紅,全株含有劇毒,沾到一小滴汁液便立即肉腐見骨,必須即刻將沾毒的部位刨肉甚至切除,否則毒走至全身只需一刻鐘,過後藥石閣效,毒氣攻心瞬間斷氣。
苗家寨這座大城裡,喬灝賃下一間民宅,略略收拾後,一行人住了進來。
宅子裡最大的廂房中,岳思源正小心翼翼戴上獸皮製成的厚實手套,他摘下赤果以刀身切剖成半,放入銅製的小盆裡,鮮液外流,一時間暗香浮動,一股野艷的血腥味你漫一室,濃烈得叫人暈眩作惡反胃欲吐,眼鼻流出涕淚。
他再輕輕劃開佟欣月早已傷痕纍纍的細腕,傷口不深,因此流的血量並不豐,滴入小盆內,鮮紅的血與還陽草的果實混合在一起,原本的異香更為驚人,彷彿成千上萬的血人在奔騰,濃得好像看得見眼前一片血霧。
驀地,佟欣月痛得大叫一聲,身子像蝦子一樣弓起,她扭動著身體掙扎,四肢和表情扭曲,必須多人同時按住她的肩臂和胡亂踢揚的雙足才能讓她暫時安靜下來,讓血順利流進盆子裡。
她一身的汗濕透了底下的被褥,臉色由青轉白,復又艷紅得似要滴出血,妖美又狂亂,美目悴玉如寶石,赤艷奪目。
這時,雪嫩香肩近玉頸處忽見起伏,妖異的蟲蠕形狀由胸部游到肩處,而後似聞到血味十分興奮,孩子般歡快地往前爬,順著腕間的傷口滑向小盆內的紅果,飢餓無比地吸食血果的劇毒,蟲尾因食得過飽而高高舉起。
子母蠱中的子蠱被引出體外了。
佟欣月的蠱毒解除了,但是過了數天,她的情況並未好轉,反而更糟。
「你不是說解了毒嗎?為什麼她的手還是虛軟無力,連握著的力氣都沒有,走起路三步跌兩步,沒人扶著她走得蹋珊。你告訴我理由,你這個庸醫沒能治好她,反而令她更嚴重了是不是……」
「她身上的子蠱毒子蠱雖是解了,毒卻還留著。」岳思源一邊解釋,一邊為佟欣月扎針、艾灸。
「你說她身體還有其他毒,月兒不是藥人嗎?」喬灝不能接受他所言的事實,神色混亂朝他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