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那麼多幹嘛?」方蘭沒好氣地說。「她只是廚娘,來買菜的。」
「是嗎?倘若我沒看錯,那位廚娘還真年輕呢!」張文雋一嘴嘲諷的笑,一點也不相信方蘭說的。「我說那位姑娘,我叫張文雋,是方瑛的好友,我身邊這位是沐月琴沐姑娘,請問你又是誰呀?」
咻一下,一張清秀的小臉兒猝然自方蘭身旁冒出來,滿臉驚訝。「沐月琴?」
「嗯,她是已故沐晟沐公的孫女兒,你呢?姑娘,請問你是誰呀?方家的親戚嗎?」
小臉兒沒回聲,因為她光顧著看沐月琴,而後者也似乎有些疑惑的盯著她看。
「我見過你嗎?」沐月琴脫口問。
咻一下,小臉兒又不見了。「沒有。」
「沒有嗎?」沐月琴攬起了柳眉。「不,我一定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只是方家的廚娘。」
「好,你是方家的廚娘,可是你叫什麼?」沐月琴耐心的再問一次。
「……我該回去煮飯了!」話落,一條纖細的身影拔腿就落跑。
張文雋哈哈一笑,即刻以他自認最瀟灑的姿勢飛身追過去,想要阻止她逃走,這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豈料他的手才剛搭上她的肩,陡然一道石破天驚,足以震動整個雲南的尖叫聲就像山崩地裂一樣轟過來,駭得他登登登連連退了好幾步,見她一臉驚恐,他想被嚇到的應該是他吧!
方家四姊妹也被嚇了一大跳,不過她們早知道香墜兒有多膽小,也習慣了,因此很快就回過神來,旋即眼色一使——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然後七手八腳又推著香墜兒離開,邊還大聲罵過去。
「太過分了,當街就想調戲良家婦女,你父母是怎麼教你的?」
罵完,人也已遠颺,留下張文雋哭笑不得又有點尷尬,因為四周圍的人都在瞪他。
調戲良家婦女的無賴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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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被鬼追似的逃回方宅,兩腳一跨過門檻,大門就砰一聲關上,四姊妹這才敢停下來喘口氣,隨即又忍不住笑出來。
「我頭一回這麼感激大嫂如此膽小呢!」
「以前沒聽大嫂尖叫過,沒料到大嫂的尖叫聲如此有『魄力』,可真是驚天動地!」
「說不定大哥也聽到了,然後就會丟下一切飆回來了!」
「他是陌生男人,又突然動手碰我,人家是真的被嚇到了嘛!」香墜兒又尷尬又委屈的嘟囔。「你們也不同情人家一下,還在這裡笑人家!」
打從嫁到方家來之後,她從沒有尖叫過,因為大家都很小心不去嚇到她,就算不小心嚇著了,也不會嚇到尖叫的程度:但這回,她是真被嚇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男人,還動手動腳的,好過分!
「是嗎?」方蘭仔細審視她的表情。「你不覺得那個張文雋長得很俊俏嗎?」
「我四叔才俊呢!」香墜兒不以為然地皺了一下俏皮的鼻子。「而且我四叔雖然比女人更好看,可也不會讓人覺得他像個女人家,俊美又陽剛味十足,那才叫好看的男人!」
原來見過更好的貨色了,難怪她無動於衷。
四姊妹不約而同鬆了一大口氣,就在這時,方夫人牽著剛會走路的孫子自側花園那頭漫步過來。
一天十二個時辰,小小子幾乎有十一個時辰都待在方夫人身邊,雖然香墜兒偶爾也想「霸佔」一下自己的兒子,可是由於方瑛說過,倘若不是有小小子的陪伴,方夫人不可能那麼快熬過喪夫的悲痛,因此香墜兒從來不敢去跟婆婆搶人,但見方夫人總是笑呵呵的逗孫子,她心裡也夠欣慰了。
「咦?你們怎地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們撞上張文雋了啦!」
「張文雋?」一聽到這名字,方夫人頓時也跟四姊妹剛見到張文雋時那樣驚慌失措起來,聲音居然有點像尖叫。「他不是在京裡嗎?怎會跑到這裡來了?」
「他爹要他過來的嘛!」
「那墜兒……」方夫人慌張的瞄一下香墜兒。「沒讓他瞧見吧?」
四姊妹相對一眼,聳聳肩。「瞧見啦!」
「天,這可不好了!」方夫人呻吟,旋即把孫子交給女兒,一把拖著香墜兒往偏廳去。「來,墜兒,關於那個張文雋,我得先警告你一下。」
片刻後,婆媳倆在偏廳坐定,方夫人也不多做贅言,直接說故事。
「那個張文雋大瑛兒一歲,以前跟瑛兒是最要好的朋友,兩人可以說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感情十分深厚——大家都以為如此,萬萬沒想到僅僅一個女人的出現,就破壞了那份感情……」
「女人?」香墜兒有點不安的低喃,原來夫婿喜歡的是別的女人嗎?
「別想歪了,聽我說下去你就明白了。」方夫人安撫的拍拍她的手。「大約是六年前,張文雋看上了一位少女,憑良心說,那位少女確實很美,而且她的家世更好,三個月後,張文雋就迫不及待地向她求親,誰知道……」
方夫人苦笑。「那位少女不但拒絕了他,反而請媒人到方家來向瑛兒說親,張文雋才知道那位少女中意的是瑛兒,其實這種事真的不能說是誰對誰錯,但張文雋卻指責說是瑛兒搶走了他深愛的女人,而事實上,媒人一來說親,瑛兒立刻以他早已訂有婚約為由回絕了,因為他並不喜歡那位少女……」
香墜兒馬上鬆了口氣。「夫君不喜歡嗎?」
「不,他不僅是不喜歡,他是很討厭,因為那位少女挺傲的,大小姐的派頭更大。」方夫人竊笑著加重口氣強調。「之後,表面上瑛兒和張文雋似乎依舊維持著那份友誼,但事實上,張文雋早已恨上瑛兒了,不管瑛兒看上什麼,他就會不擇手段下手搶,一件衣服、一把劍、一壺酒,甚至朋友,什麼都好,他全都要搶……」
「這又是為什麼?」
「瑛兒搶了他想要的女人,所以他也要搶瑛兒想要的任何東西,搶不到就毀,總之,他就是不讓瑛兒得到。」
「但夫君並沒有搶那位少女呀!」
「他不管那麼多,只要他得不到那位少女,他就認定是瑛兒的錯。記得以前他們比武時,由於瑛兒天資好,又肯下功夫苦練,所以張文雋總是打不贏瑛兒,他不甘心,還特地跑去練武功……」
「是嗎?」她早看出張文雋會武功了,但也不怎麼樣,她一隻左手就足夠打發掉他了,連綵帶都用不著!
「聽說他娘親跟擎天門門主夫人是手帕交,擎天門門主才答應破例收張文雋為徒,不過以三年為限,三年內看他能學多少算多少,因為擎天門原是不收官家子弟為徒的,他們不喜歡跟官家扯上任何關係……」
「原來是擎天門啊!」香墜兒喃喃自語。
「三年後,他特地跑來找瑛兒比武,不消說,他會武功,瑛兒不會,自然很快就被打敗了,這還沒什麼,勝敗乃兵家常事,輸輸贏贏也不必太在意,可恨的是,他還故意下重手把瑛兒打得鼻青臉腫,連肋骨都打斷了兩根……」
香墜兒猛抽氣,「好可惡!」她憤怒的脫口罵道。
「事後他還說是一時失手,要瑛兒不要在意,自那而後,方家的人都會盡量避開張文雋,因為他決心要搶走瑛兒的一切,手段也都很卑鄙,所以……」方夫人擔憂地目注媳婦兒。「若是讓他知道你是瑛兒的妻子,而大家都看得出瑛兒有多麼寵愛你,那麼,張文雋下一個目標一定是你了!」
香墜兒一臉恍然,難怪大家那麼緊張,方蘭四姊妹甚至不敢讓張文雋看到她,還說她是廚娘。
「既然夫君拒絕了那位少女,張文雋可以再去求親,說不定就成功了嘛!」
「他有啊,可是又失敗了,不過他總是不肯放棄,有空就纏在那位少女身邊,想盡辦法要說服她。」
香墜兒怔了怔。「那位少女不會就是沐月琴吧?」
「就是她。」方夫人輕輕頷首,「之前她和她哥哥住在京裡頭,張文雋就一直待在京營裡;沐晟自殺後,她趕回來奔喪,張文雋也……」她頓住,隨即很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他說是他爹叫他來的,我看是他跟著沐月琴回來的,真是,只會追著女人跑,這種男人還會有什麼出息呢?」
天,麻煩人物全湊在一起了!
「其實……其實他們看上去很配呀!」一個驕、一個傲,剛好一對。
「老實說,我也這麼覺得,但偏偏沐月琴就是喜歡瑛兒啊!」方夫人無奈的歎了口氣。「真是不懂,張文雋人長得多俊俏她不愛,偏偏愛瑛兒,瑛兒又不是多好看的男人,還有人說他的臉很奇怪呢!」
「但夫君的笑會拐人呀!」香墜兒衝口而出,旋即羞紅了臉蛋垂下螓首。
「說得也是。」方夫人失笑。「總之,盡量躲著張文雋遠一點就是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