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誓!」
「……我發誓絕不會違抗沐晟的命令。」
「很好,別忘了你的誓言!」
當夜,方政即點齊麾下軍隊,開了寨門,一路殺過龍川江去。
夜深深正好眠,緬簡睡得可香甜,夢裡左擁右抱,四周全是超級大美女,忽然一陣喊殺聲驚醒他的美夢,還沒來得及提起刀劍,人家已經殺到他頭上來了,營地轉眼間就被攻破,他只好率領殘兵退到景罕,誰知半途又被明軍截住一陣廝殺,殺得他灰頭土臉,最後只好丟下數百具屍體,落荒逃往高黎貢山。
方政見勝即追,率兵深入數十里,直至高黎貢山下的敵軍大寨,一聲令下,四千明軍如狼似虎的衝殺上去,敵軍雖也拚死抵抗了一陣子,但結果仍是一敗塗地,不久即潰不成軍,不能走的都殺了,能走的只恨爹娘少生給他四條腿,都漫山遍野逃命去了。
收兵後,方政開始清點首級。
「多少?」
「三千餘。」
「好極了,我們再追!」
戰果太輝煌,方政決定趁勝繼續深入敵境追擊,直逼思任的老巢重鎮;上江,順利的話,他們就可以一舉弭平這場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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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香墜兒會受不了趕路的辛苦,香墜兒卻不似表面上那般柔弱,竟是出乎方翠三姊妹意料之外的強悍。
以為她不會騎馬,其實她的騎術比誰都精湛,還能在馬背上表演特技呢!
當方翠三姊妹都趕路趕得有點累,想停下來歇歇時,她居然還一副沒事人地問她們為何不繼續趕路?
好,她們服了!
但有一點實在讓她們受不了,恨不得一腳把香墜兒踢回京城裡去,別老是發大水來淹她們,早晚會被她淹死。
「好了,大嫂,你又在哭什麼了?」
「你們……嗚嗚嗚,你們說要分……嗚嗚嗚,分頭去買食物,卻去了那麼久,我以為……嗚嗚嗚,我以為你們不回來找我了!」
「用膳時間人多,當然要等一等嘛!」
「還……嗚嗚嗚,還有,好幾個男人來調戲我,我……嗚嗚嗚,我好害怕!」
「就剛剛一見到我們來就跑的那幾個?」
「對。」
「好,下回我一見他們,就扁死他們!」
香墜兒驚駭得眼淚都嚇回去了。「死……死?」
方翠三姊妹猛翻白眼。「你也真是夠了,大嫂,戰場上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死人,光是聽到死字你就嚇成這副德行,那要是親眼見到死人,不當場嚇掉你的小命才怪!」
小臉兒嚇得像白蘿蔔,一刀剖下去除了白還是白,香墜兒一下又一下地拚命吞口水,努力抑下畏懼的心情。
「我……我會忍耐。」
「最好是,不然真的把你嚇死了,大哥一定第一個找我們開刀!」
或者,為了她們三條小命著想,她們應該現在就把大嫂踢回京城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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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草來了沒有?」
「沒有。」
「補充兵員?」
「沒有。」
「可惡,沐晟是存心要看我們死絕!」
「因為爹不聽他的命令出兵攻擊?」
方政默然無語,怔忡地望著遠處山林,其間不時露出埋伏其中的隱約身影,四周圍都是。
他們已被團團包圍住了!
上江是思任的老巢,雖有好幾處寨子,但若他們有足夠的糧草兵員補充,相信他們還是能夠一舉攻下,但沐晟竟不肯派兵增援,連糧草也不給,他們只好且戰且退,並繼續遣人回去催兵催糧。
然而苦戰至今,他們已是強弩之末,糧草兵員卻依然不見蹤影,方政知道,眼下已是最後關頭了。
「不,不只因為如此,他……他是要滅口!」
「滅口?」方瑛驚疑的重複道。眼下不是在打仗嗎?
「是的,他要滅口!」方政深吸一口氣。「現在,瑛兒,仔細聽我說,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一件久遠的往事,卻是沐晟如今要滅我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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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踏入營帳裡,一見到眼前一列四個小女人,方瑞差點像女人一樣尖聲怪叫起來。
「大嫂!妹妹!你你你你你你……你們怎會在這裡?」
香墜兒立刻一溜煙躲到方翠身後去,因為方瑞的表情很恐怖,方翠三姊妹則是得意洋洋。
「來幫忙呀!」
「見鬼的幫忙!」方瑞氣急敗壞的怒吼。「快回去!」
「不回,除非我們見到爹和大哥!」
然後她們就可以利用爹和大哥最疼愛的大嫂,打死不回去,這也是她們願意讓香墜兒跟來最主要的原因,只要大嫂發幾場大水,爹和大哥一定投降,不投降就會被淹死。
方瑞兩眼飛開,咬咬牙。「現在見不到。」
「又出兵了嗎?」方翠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那我們就等。」
「你們……」方瑞欲言又止的轉開頭。「還是回去吧!」
見方瑞的神色有異,方翠三姊妹終於察覺到有什麼不對了。
「爹受傷了嗎?」
「還是大哥?」
「不會是兩個都受傷了吧?」
香墜兒驚喘,雙手緊摀住嘴,快昏倒了。
方瑞沉默了會兒,忽地轉身背對她們。「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會不知道?」
「因為他們出兵深入敵境已經一個多月了。」
「沒有任何消息嗎?」
「有,要求補充糧草和兵員。」
「然後?」
「沐晟不許!」
「為什麼?」方翠三姊妹異口同聲憤怒的尖叫。
「因為爹和大哥是違抗沐晟不許出兵的命令私自出兵的,沐晟記恨,故意要給爹好看!」方瑞咬牙切齒地道。
記恨?記恨?他是小孩子嗎?
「那爹他們究竟怎樣了?」
「今兒清晨,最後一位被派回來要求增援的士兵說,爹他們已是強弩之末,又被敵軍團團包圍住,恐怕……恐怕再也支持不了多久就會全軍覆沒了!」
「那你為什麼不偷運糧草過去?」
憤怒的三姊妹也團團包圍住方瑞,齊聲憤慨的質問,方瑞臉頰肌肉痛苦的抽搐不已。
「你們以為我不想嗎?」
「既然想,那就……」
「我已在爹面前發誓說絕不會違抗沐晟的命令了!」
「那又如何,你還是可以……」
「耶?耶?等等、等等,你們先別吵了!」方燕突然喊停,並慌慌張張的左顧右盼。
「又怎麼了?」
「大……大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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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沐晟才會趁這個機會滅我口,以除去他心頭上的刺!」
方政說完了,方瑛卻依然一臉驚怔地出不了聲,方政拍拍他的肩。
「我告訴你這件事並不是要你替我報仇,而是要你知道必須小心防範沐晟,往後方家就靠你了!」
沒注意到方政的言外之意,方瑛只想到一個疑問。
「既然爹早料到沐晟有可能藉此機會滅你口,爹又為何要出兵?」
方政深深凝住方瑛,目光中是無盡的慈愛,還有對兒子的深切期盼。
「因為我想讓你瞭解,人應是當為而為之,但也有不當為而為之的時候,我們是將門世家,為父是天生的武人,必須毫無質疑的服從上令,要知道,戰場上若是有兩個下令者,士兵會無所適從,戰爭也就打不贏了。不過,有時候我們也不得不做一些不該做的事,譬如……」
他微微一笑。「當年你爺爺違抗皇意暗中放走了墜兒她奶奶和娘親,因為他認為皇上的旨意錯了,他必須替皇上留下反悔的餘地;還有這回出兵,我違抗了沐晟的命令,因為我認為不出兵是延誤軍機,是違背了皇上的期待,所以我不顧一切出兵了。而事實也證明我們都沒錯,若是沐晟肯增援,這場仗早贏了……」
他惋惜的搖搖頭,隨又灑脫的拋開這份已然無可挽回的遺憾,專注於眼下最重要的事。
教導兒子如何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至於何時是下抉擇的時刻,這該由你來決定,一旦決定之後就不能後悔。就如此時此刻,即便我戰死了,就算我們方家所有人全都逃不脫噩運,我也不後悔,更不怨恨任何人,因為那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我做的都是我應該做的事,應該我做的事我也都做到了,我心安理得,也很滿足,身為武人,我盡到了應盡的職責;身為男人,我做到了堂堂正正、無愧於心;身為丈夫,我知道你娘會以我為傲;身為父親,我知道兒女會以我為榮,瑛兒,這就是我希望你能瞭解的。」
為他!
竟是為他!
這場仗竟是為他打的!
「爹!」方瑛的眼眶熱了、濕了,心頭一陣陣強撼的激動。
「記住,人必須一直往前走,可以休息,也可以回頭看,但絕不可被過去牽絆住,更不能停滯不動。」方政繼續語重心長地告誡大兒子。「要瞭解,追悔已無可挽回的過去是最無意義的浪費時間,你應該思考的是如何修正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