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好大的架子!不過是個煙花女子,要的不就是錢?他伊爾根覺羅·元琰至今還沒遇過用銀子解決不了的事!
「原來如此,小事一樁。」
掛著抹胸有成竹的笑,元琰突然轉身大步往桌案走。
而愣在一旁的小祿子,面對主子前後情緒的驟變,一時還回不過神來。
「小祿子,還不快來替我備紙、研墨!」
一聲高喝,把小祿子的魂全叫回來了。
「喳!」小祿子急忙衝向主子。
「貝勒爺,還是由青蘿來吧!」
青蘿蓮步輕移,從容上前,取來紙張,俐落地磨好墨、備好筆。
「青蘿,還是你靈巧。」元琰滿意極了。
「謝貝勒爺。」青蘿甜甜一福身。
元琰執起筆,略一沉吟,隨即在紙上龍飛鳳舞寫了幾行字,最後在信尾落款,即大功告成。
「小祿子,到帳房去取一些銀兩,連同這封信立刻送到四季樓給鴇嬤嬤。」
「喳!」小祿子捧著信,趕緊出門辦事去。
見小祿子出了門,元琰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帶著青蘿又回寢房去睡了場安穩的回籠覺。
過晌午,元琰才神清氣爽的起身、用膳,並由下人伺候著淨身沐浴,他還特別換上一件藏青緞面盤扣長褂,好襯托他修長挺拔的體格與尊貴的氣息。
見他這身隆重的裝扮,青蘿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他。
「貝勒爺,您——要上哪去?」
將長及腰際的髮辮一甩,兩片性感的薄唇勾起一道迷人好看的弧線。
「四季樓!」
第二章
才剛入夜,富麗堂皇的四季樓早已燈火通明,懸掛在斜簷下的大紅燈籠映出門前絡繹不絕的車轎,送來的全是京城身份最顯赫的達官顯貴。
四季樓的鴇嬤嬤——四季夫人,就佇立在門前,嗲著嗓子熱絡地招呼來客,把一個個的財神爺送進銷魂窟去。
「四季夫人,今兒個雪荷姑娘可有空?」
馬車裡走出一名年約五十開外的男人,一見到四季夫人,便忙不迭的問道。
「唉呀,方老爺,真是對不住,都怪我教女無方,把這刁丫頭寵壞了,今晚她還是使著性子不肯見客哪!」四季夫人擰著眉,又是惱又是罵的。
「不怪她、不怪她,我明兒個再來便是,四季夫人可千萬別為難她。」方老爺忙不迭搖手道。
「看在方老爺的面子上,我就暫且饒了那刁丫頭一回。」四季夫人揮著手絹好不憤慨。「我說這刁丫頭簡直不識好歹,方老爺紆尊降貴到四季樓來,她竟還端架子不見客,可真把我這張薄面都給丟光了。」
「四季夫人言重了,若能見上雪荷姑娘一面,方某死而無憾啊!」
「我等會兒就好好同那刁丫頭說去,定會給方老爺一個交代。」
「勞煩四季夫人了。」
微微一躬身,京城裡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巨賈方大富,有如喪家之犬轉身上了轎,在幾名僕從的簇擁下離去。
方大富一走,四季夫人的笑容立刻卸下,待眼角瞥見另一頂金碧輝煌的軟轎,熱絡的笑立刻又掛上嘴角。
「提督大人,歡迎您大駕光臨哪!」四季夫人搖曳生姿地迎上前去,施展她高超的交際手腕。
在幾名侍從的護衛下,身材微胖、留著兩撇鬍子的哈提督自軟轎內走出,一見到鴇嬤嬤就迫不及待開口問:「四季夫人,雪荷姑娘她——」
「唉喲,早就打扮妥當在房裡恭候提督大人您呢!」
「好、好!」哈提督笑得合不攏嘴,心急地就要往四季樓裡走。
「提督大人,等等,您敢情是急慌了,忘了我這兒的規矩啦?!」四季夫人捻著手絹,一雙精心描繪的鳳眼嬌媚地斜睨著他。
「喔,你瞧我急得連禮數都給忘了。阿弩!」哈提督尷尬地乾笑幾聲,立刻吩咐隨從恭敬遞上一張銀票。
纖纖五指接過手,四季夫人一雙利眸往銀票上一瞥,立刻笑逐顏開,連聲道起謝,聲音甜得像是快滴出蜜來似的。
「提督大人,您的『誠意』十足啊!」四季夫人嬌媚的揮著手絹,一邊不露痕跡的將銀票收進衣袖裡。
這就是四季樓的規矩,不比身份、地位、官階,只比誰的出手大方,誰才有資格進四季樓最美艷的雪荷姑娘的閨房。
雪荷姑娘——人如其名,美麗冷艷、不可方物,還畫得一手好畫,尤其擅繪美人圖。
許多王公貴族、甚至販夫走卒,莫不為了見雪荷姑娘一面,獲得她所畫的一幅美人圖而散盡千金。
「福六,領提督大人到雪荷姑娘的廳裡去。」
軟臂一揚,一名龜奴立刻應聲上前,恭敬領著貴客入廳——
「雪姑娘,提督大人來了。」龜奴在門外輕聲通報道。
「提督大人,真對不住,我今兒個人不太舒服,怕是無法款待您了,改天再由雪荷備酒賠罪?」門內突地傳來柔弱無力的女聲。
像是早在意料中,福六臉上沒有其他表情,只是畢恭畢敬的向貴客躬身賠罪。
「提督大人,真對不住,雪荷姑娘今晚不便見客,還請大人海涵。」
「不打緊,雪荷姑娘今兒個玉體微恙,我擇日再來。」向來鼻孔朝天、趾高氣揚的哈提督,這會兒客氣得簡直像換了個人。
「多謝提督大人體諒,雪荷感激在心。」微弱的氣息像是隨時快斷氣似的。
「快別這麼說,請雪荷姑娘好好休養,本提督改天得空了再來。」流連再三,哈提督才依依不捨的轉身下樓。
「提督大人,您怎麼要走了?」守候在樓下探聽動靜的四季夫人,故作驚訝的問道。
「四季夫人,雪荷姑娘病了,你快去給她找個大夫來診治,否則耽誤了病情可就不好。」哈提督憂心忡忡道,神色間滿是對沐雪荷的不捨。
「這丫頭,怎麼這節骨眼病了?」四季夫人懊惱的嘀咕幾句,立刻又忙著賠不是。「提督大人,真對不住,今兒個讓您掃興了。」
「不怪雪荷姑娘,病怎由得了人呢?」
「我知道了,我這就差人去請大夫來替雪荷看病。」四季夫人忙不迭慇勤答應道。
「那就好,我先走了。」依依不捨的又朝樓上張望一眼,提督大人才轉身步出大廳。
「送提督大人。」畢恭畢敬送走哈提督,四季夫人嘴邊悄悄浮現一抹不尋常的笑,隨即提著裙擺快步上樓。
「我的乖女兒,你做得好極了!怎麼樣?哈提督沒有為難你吧?」來到她向來疼寵的丫頭房裡,四季夫人忙不迭問道。
「回嬤嬤,沒有。」桌邊的婀娜佳人恭敬起身,靜靜地搖搖頭。
沐雪荷冷艷絕美的臉蛋上絲毫看不出情緒,平靜得讓人猜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好極了。」四季夫人滿意的一笑,隨即察覺到她不尋常的臉色。「怎麼?覺得我這麼做不光明磊落,是不?」
沉靜的人兒靜默半晌後才開口。「雪荷覺得,既然嬤嬤無意待客,就不該收提督大人的錢。」但收了錢卻又要她佯病不能見客,豈不形同欺騙?
「我說你這傻丫頭,看你一副聰明伶俐樣,誰知卻是個死腦筋。」四季夫人無可奈何的歎口氣。「你以為自己可以永遠這麼年輕貌美?不趁著身價正高,多賺點銀子,以後你想當個乞丐婆嗎?更何況,這四季樓是做生意的地方,客人既然心甘情願在你身上撒下大把大把的銀子,我們又豈有不要的道理?」四季夫人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
「雪荷不喜歡騙人。」沐雪荷悠悠說道。
「嬤嬤也不喜歡騙人,但在咱們這一行,憑靠的絕不只有美貌,還要有手段才能生存,懂嗎?」
沐雪荷看著嬤嬤那張圓滑的臉,輕輕點了點頭。
打小時候開始,嬤嬤教她的就是如何利用美貌、施展手段,讓男人心甘情願把銀子雙手奉上。
重新展開一抹笑,四季夫人安撫地拍拍沐雪荷的臉蛋,還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傻丫頭,聽嬤嬤的話不會錯,你快點兒準備準備,元琰貝勒就快到了。」
「嬤嬤,我頭有點疼,今晚可否不要見客?」雪荷輕鎖蛾眉央求。
「不要見客?那怎麼成?」四季夫人急嚷起來。「元琰貝勒是皇上親自冊封的貝勒,身份非比尋常,咱們可開罪不起啊!」最重要的是,一口氣能拿得出三百兩「見面禮」的客人,她就算扛出八人大轎去迎接他,也不為過。
「可據說這貝勒浪蕩、狂傲——」還是個愛玩弄女人的人。
「只要拿得出銀子,就算客人是只王八烏龜,你也得好好伺候,誰教咱們就是靠這皮相跟手腕討生活呢?!你快些準備,我先下樓去等貝勒爺大駕光臨,等會兒不許你怠慢了貴客,知道嗎?」四季夫人逕自打斷她,劈里啪啦丟下一串吩咐。
「知道了,嬤嬤。」沐雪荷乖巧應道。
「很好。」四季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又轉頭朝一旁伺候的丫頭吩咐。「屏兒,再替小姐補點胭脂、梳理一下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