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她搖頭,「我哪兒也不去,鷹哥哥,就讓我待在這兒……待在你懷裡……抱我,抱緊我……」
雖然意識模糊,但她仍舊明白,這兒是牢獄,他們是出不去的。
她這一句話讓他先前的一點兒自制力徹底崩潰,顧不得想許多,他解下身上的袍子裹住她。
「冷,好冷……」袍子沒能滿足她,她發現了一樣更能取暖的東西──他赤裸的胸膛。
於是她像小鳥一樣,拚命往那溫暖處鑽,鑽進他的胸懷深處。
「小荷,小荷,你不要這樣……」鐵鷹自認是正人君子,可也禁不起戀人如此誘人的折磨,想阻止她,卻因為太過寵溺她,無法阻止。
最後只能任由她主導自己的身體,與她一同跌入甜蜜又痛苦的深淵……
月亮漸漸消失不見,拂曉時分,文妲才醒過來。
她感到昨夜高燒的額頭已經變涼了,全身浸在汗珠裡,那汗珠,也是清涼的。
她的病好了?
沒有看大夫,高燒如何退去的?
很快的,她便發現了答案──鐵鷹正覆在她的身上,充當她的暖被,而她雪白的胸脯,正緊貼著他赤裸的胸膛,沒有一絲阻擋……
「小荷,你醒了?」他似乎整夜沒闔眼,一見她睜開雙眸,立刻關切地問道:「覺得好點了嗎?」
距離這麼近,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被漫漫長夜折磨得發黑的眼圈。
這不是夢嗎?
她一直以為這是自己在病重時作的一個迷夢──夢見他原諒了自己,前來探望自己……怎麼,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你怎麼在這裡?」她一驚,驟然清醒。
「小荷,你又在跟我玩什麼遊戲?」鐵鷹一怔,苦笑道。
「你……」她猛地側過頭去看牢門處,確定那裡仍舊被緊鎖時才舒了一口氣。
「放心好了,我已經告訴外面的侍衛,我奉皇命要夜審惠妃,叫他們不要擅入。一鐵鷹明白她在擔心什麼。
「我們……我們就這樣過了一夜?」半響無語後,她遲疑地問。
「你說呢?」他沒有正面回答,只反問道。
「我……」文妲羞怯地挪了挪身子,卻在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的下體。
天啊,他下面硬硬的,正昂揚而立……
他就這樣呆呆地擁著她,讓她獨自入眠,自己卻什麼也沒有做?他怎麼受得了啊……
他是一個男人,這樣煎熬一夜,一定很傷身吧?
她有些被嚇傻,不敢再動一下。
「放心吧,我沒有毀你清白。」他再次回答她心中所想。
文妲更加害羞,輕輕抽離自己的身子,披上衣衫。
他則很知趣地退了開,與她保持昔日疏遠的距離。
「你怎麼忽然想起來這看我了?」不敢看他的臉,她只垂眉問:「皇上派你來的?」
「因為我昨天見到了三個人。」他靜靜地凝視她。
「什麼人?」文妲一愣。
「一家三口,丈夫姓柳,彈得一手好琴;妻子閨名中有一個雪字,曾經是譽滿南周的美人;他們的孩子,患有先天哮喘,曾經有人以為他突然發病而亡,其實他還活得好好的,跟父母親在荷花池畔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她心中一顫,自然明白他在說什麼。
「近日我托南敬王幫我賣掉一間空宅,誰料這宅中竟還有人居住,我連夜趕往那兒一探究竟,發現了這個驚天的大秘密,」鐵鷹輕歎,「淑妃娘娘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她說是你救了他們,助他們逃出宮外,還給他們安排了那樣一個幽靜美麗的棲身之處。」
「淑妃誤會了,其實這一切是皇上的主意。」文妲微聲道。
「什麼?皇上?」他愕然。
「否則我怎麼會那麼大膽把他們偷運出宮?又怎麼會選擇行宮所在的陵州,正大光明地供他們一家三口棲身?」她努力裝出平淡語調,「因為皇上本就不想讓他們死,念在與淑妃夫妻多年的份上,捨不得讓她死,即使她做出了那樣的大逆之事。」
「你說的都是真的?」鐵鷹仍在震驚中。
「當然是真的,所以你們不必把我想像得那樣好心。」她擺出昔日的冷酷面孔,冷冷一笑。
望著她風雲多變的表情,這一次他沒有再被她騙到。
「為什麼你總是這樣?」他逼近一步,「為什麼你總要裝出一副壞心腸?小荷,你到底在隱藏什麼?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我很心疼?」
心疼?
她所有的偽裝在聽到這個詞的瞬間,被全然擊垮了。
一個男子愛一個女子愛到最深處,才會淬煉出這「心疼」兩字……他這樣愛她,她怎麼捨得再惹他難過?
止不住的淚珠再次滴滴而落,「你是怎麼知道我就是小荷的?」難道那日她在沐浴時,被他看到了胸前的掌印?
「天底下如果有兩張相同的臉,有兩個相同的聲音,那或許仍是兩個相似的人,」他忽然上前握住她的手,「可是那天在林中躲避侍衛時,你曾經牽過我的手,我不會認錯這一隻手,不會認錯與你牽手時的感覺。」
什麼?!文妲駭然。
原來那麼早以前,他就認出她了?呵,虧她還在瞞來瞞去,真是白費心機。
「小荷,跟我走吧,」他的另一隻大掌覆上來,把她一雙柔荑包裹得無處可逃,「我們也像柳郁和淑妃那樣,找一個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快快樂樂地過下半輩子。」
她無語,只抬頭默默看他。
這個早晨,他臉上並沒覆蓋鐵面,那傷疤在晨曦中比昨夜清晰百倍,重捶她心房的力度,也強過昨夜百倍。
她怎麼可以再拒絕他?他的臉,是她的死穴。
這一刻管他什麼國仇家恨,她腦中所有的一切都飛到了九霄雲外,只剩下他。
他覺察到她態度軟化,力臂一收,將她擁入懷中。
這一次,依偎著他的胸膛,她沒有再掙脫。
他們約好今夜私奔。
鐵鷹會製造一種劫獄的假象,假裝她被北梁國奸細所救,然後與她一同逃出陵州,找一個青山綠水之處,雙宿雙飛。
當子時就要來臨時,坐在監牢中等待的文妲心情不禁緊張起來,她將挽好的頭髮再挽了一遍,盼著鐵鷹的到來。
牢門開了。
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一點點。
她欣喜地朝門口迎去,幾乎就要喚出鐵鷹的名字,然而待她看清來人時,聲音霎時凝在口中。
南周帝?
一如往昔和藹微笑著的南周帝,為何會忽然親臨?
「皇、皇上……」文妲不由得瞠目結舌,怔怔地都忘了下跪。
「看到朕很吃驚嗎?」他忍不住莞爾。
「皇上,您怎麼來了?」她結巴道。
「朕是來接你的。」
「接我?」她更加驚愕,「臣妾帶罪之身──」
「不要胡說,什麼帶罪之身?何人定你的罪了?」南周帝打斷她的話,「總之,朕說你沒事就沒事,來,隨朕回宮吧。」
「可是……」這實在太突然了,讓她措手不及,都不知該如何回答,「別人會說三道四的。」
「朕放了你,誰敢說三道四?」他眉一挑。
「皇上,臣妾怕給您帶來非議。」
「朕身為天子,還怕流言蜚語嗎?」南周帝拍拍她的手,「來,隨朕回宮吧。你在此住了兩日,也算遭了罪,可以堵住那些是非之人的口了。」
「可是臣妾……」文妲想到即將前來「劫獄」的鐵鷹,一時間慌亂無措。
「怎麼,難道你不願意離開這監牢?」他覺察到她的異樣。
「不,臣妾只是……」她支吾道,「只是不明白,皇上為何對臣妾這般好?」
自她入宮以來,他就寵著她、嬌慣她,若說是因為他好色,他卻又從未碰過她……
如今她涉及謀亂,他連審也沒審就放她出獄,他對她的好,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傻丫頭,」南周帝微微一笑,隨後輕歎一口氣,「因為你讓我想起了我的女兒。」
「女兒?」這個答案倒是著實出乎她的意料。
「朕有許多女兒也是遠嫁異鄉,每當看到你,便想到遠在異鄉的她們……」說到此處,他忽然龍顏一顫,素來清淡閒逸的微笑略略隱去。
「皇上,您怎麼了?」文妲發現老人的指尖也在發抖。
「小蓮,你扶朕到那石榻上歇歇,朕忽然感到有些頭暈。」
「是。」她心下擔憂,連忙攙他坐穩。
「小蓮,你嫁來南周這麼久,有沒有跟你父皇寫封信,報報平安?」南周帝忽然間。
「不用寫什麼信,我身為南周惠妃,若有什麼事,天下皆知。」文妲回答。
「朕就知道你不願意寫信,就像當初朕的那些女兒,出嫁後也從未給朕寫過一封信。」幽幽的語氣似回憶起了什麼傷心往事。
「公主們出嫁後,為了適應異鄉環境,定有很多要學的、要忙的,沒時間寫信也情有可原。」文妲安慰的說。
「朕不是怪她們,朕是怪自己……小蓮,都怪朕當年太貪心,為了大周疆土,不惜出賣自己的女兒。
「三十年前,朕將最疼愛的長公主嫁與西晉皇子,以麻庳西晉國鬥志,與我邦修好,三年後朕率大軍攻破西晉,想迎回長女,誰料她死也不願意回來,與丈夫一同自刎身亡,還有朕的玉眉公主,當年已有了情投意合的心上人,朕卻為了對付強大的東秦,硬讓她嫁給東秦國君,使得她鬱鬱寡歡而亡,還有,還有朕的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