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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季潔

  今晚好不容易交了繡件,她累得眼酸腰也痛,卻又得擔心老爹又輸光了銀子,被人扣押在賭坊走不了。

  「別囉唆,我再賭幾局就會連本帶利賺回來了!」

  「爹呀!咱們沒本事學人家砸銀子……」

  兩父女拉扯了好一會兒,丁老頭不耐煩地推了女兒一把,逕自鑽回賭台前,回頭繼續與莊家一搏生死。

  重重跌坐在地,丁喜芸面對老爹執迷不悟、嗜賭如命的模樣,心寒地眼眶泛紅,絕望到了極點。

  不止今日,這些年來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好說歹說,就是無法說服老爹別再賭。

  這一刻,深深的無力感將她緊緊攫住,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余夙廷暗暗杵在一旁,心底突然湧生一股想上前扶起她的衝動。

  他那念頭剛由腦中掠過,便見她緊抿粉唇,吸了吸鼻忍住淚意,逕自爬了起來後,盯著賭台好一會兒才沮喪地離開。

  怔凝著她纖柔背影的那瞬間,余夙廷強烈感覺到她身上那股濃濃的失落惆悵。

  那感覺,緊緊攫住他的心……

  為什麼她臉上會出現這麼失落哀傷的表情?

  還記得她剛剛在賭坊前教訓他的嬌悍,怎麼才一轉眼,整個人就變得沮喪失意了?

  向來賭坊只負責提供娛樂,無須承擔道義上的責任,輸贏後果自行負擔,但看著她落寞哀傷的憐人模樣,他居然動了惻隱之心,同情起她來了?

  驚覺自己興起這樣莫名的情緒,余夙廷甩去盤據心頭那詭異的感覺,思緒重新落在喧嘩吆喝聲不斷的激動勝負中。

  第1章(2)

  瞧「盡歡坊」熱絡的盛況,再看賭客玩得開心、盡興的神情,他心裡不由得充斥著無比的成就感。

  當他的眼神落在前方一桌正等著莊家開盅的賭桌,似乎也能感受那分緊張,與眾人屏息以待,等待開盅的那一瞬間。

  這時,一抹震天巨嗓落下,打破了這片歡娛的氣氛——

  「把這賭坊給我封了!」

  語落,鋼刀抵地一頓,一位目光凌厲、面容剛毅嚴肅,足以讓人望之生懼的老者,緊接著又撂下一句——

  「擋者,就像這木桌!」

  老者大揮鋼刀,桌子頓時斷成兩半,那氣勢讓現場噤若寒蟬,一隊官差跟著魚貫進入待命。

  「唉呦,我說老頭子,您今天興致又來啦!」俊眸神色自若迅速掃過現場,「盡歡坊」坊主余夙廷悠哉現身。

  見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悠哉,老者心中怒火更熾地吼道:「今天本官不整治你這京城賭窟,本官就跟你姓!」

  余夙廷聞言一頓。「噢——老頭,您氣到口不擇言了。」他吊兒郎當,悠悠哉哉晃到老者身邊,小聲在他耳畔道:「您跟我姓很久啦!」

  「你!」被他不知分寸的態度惹惱,老者氣得鬍子都翹起來,只差沒著火。「不要以為我沒辦法整治你!」

  余夙廷狀似未聞,薄唇勾起一抹淡笑道:「又要封了是不是?老頭,您整天來這招煩不煩吶?過個幾天那些大官手又癢時,還不是得重新……」

  「我要你給我成親!」老者爆出驚人一語。「老子既然治不了你,就找個悍妻來治你這個孽子!」

  斂住笑,余夙廷冷聲問:「老頭,你說啥?」

  「來人!把他給我押回府去——」

  他臉色為之遽變。「老爹!」

  「不用叫爹,叫皇帝老子來都沒用!」

  沒錯!帶人來「砸」他場子的,不是別人,正是那食古不化的知縣老爺、他的親爹爹。

  沒想到這個「跟他姓很久」的知縣老爺親爹爹,今天要砸的不只是他的場子,還準備找個媳婦兒,鎮住他的「下半生」啊!

  開什麼玩笑,他可不想在身邊放個老爹的「奸細」,妨礙他尋歡作樂、逍遙過日子。

  「啊唷!成什麼親?老爹,您有沒有搞錯啊?!」

  風呼呼的吹,卻掩不去賭坊裡熱絡到幾乎要吵翻天的氣氛。

  丁喜芸懊惱地杵在原地,眸光落在那燈火輝煌處,心裡鬱悶至極。

  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衝進賭坊,揪出在裡頭賭得昏天暗地,不知今日是何時的老爹。

  只是進了賭坊又如何?老爹根本不會跟她回家,最後她還不是只能失望地打道回府。

  無奈,就算心裡轉著這念頭,見老爹沒回家,她還是無法放心,無法不管他。

  於是遲疑的腳步在賭坊前走過一回又一回,她已經懶得計算,今夜是這個月第幾回來到「盡歡坊」報到了。

  在她正苦惱之時,一抹笑嗓落下。

  「咦!你又來了?」

  望向聲音來源,她眸底映入一張笑得略顯輕浮的俊顏,認出他是那天在賭坊門口遇到的男子。

  輕擰起眉,丁喜芸嫌惡地覷了他一眼,實在也很想回嗆他一句:你怎麼又來了?!

  上回就勸過他,離賭坊越遠越好,沒想到這回又遇上他,瞧他年紀輕輕就流連賭坊,鐵定是跟老爹一樣,是個沒藥可救的賭鬼。

  滿是興味地看著她小臉上嫌惡的表情,他不解地問:「姑娘,你不認得我嗎?咱們那天在……」

  她對賭恨之入骨,既認定眼前的男子也是個賭鬼,丁喜芸壓根不想搭理他,轉身就走。

  見狀,余夙廷不死心地追上。「姑娘,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怎麼就走了?」

  聽他在身後喊著,她頓住腳步,怒嗔了他一眼。「我不跟賭鬼打交道!」

  語落,她氣呼呼的加快腳步,存心不與他再多說上一句話。

  意識到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態度,余夙廷竟覺有趣,若他硬是要找她說話,她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氣得直跳腳?

  余夙廷杵在原地暗忖著,突然他不經意瞥見,一隻荷包落在她方才站立之處。

  他好奇地步上前,彎身拾起她的荷包,不禁一愕。

  緋色荷包滾著銀線邊,細針密線地繡了朵喜氣洋洋的紅花,紅花繡工精細,栩栩如生,乍看宛若真花。

  怔怔端詳著荷包,余夙廷不由得揣想,荷包上精細的繡工是否出自小姑娘之手,丟了這個荷包,小姑娘應該會很懊惱吧……

  覷得這麼個大好機會,他戲謔地揚了揚唇,揚聲喊道:「姑娘,你的荷包掉了!」

  也不知是她的腳步走遠了,又或者根本不想搭理他,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眼前。

  遠離燈火輝煌的「盡歡坊」,空氣裡的冷風似乎了多了一分寒意。

  緊拽著斗篷密密包住自己,她懊惱地低聲喃著。「丁喜芸呀!丁喜芸,你真是沒用呀……」

  在她萬分無奈之際,一道突然轉進巷中的人影,一個不留神便將她撞倒在地。

  突然被撞倒,丁喜芸吃痛地驚呼出聲,原本覆住臉龐的軟帽順勢滑落,露出她可人的臉龐。

  撞倒人的醉漢已醉得分不清東西南北,見到眼前突然出現了個可人兒,醉茫茫的眸子陡然發亮。「噢!好個可愛的姑娘!」

  走向丁喜芸,一身斯文貴氣的醉漢朝她打了個酒嗝。

  濃臭的酒意伴隨著他的靠近鑽入鼻息,嚇得她勉強撐起上半身遠離他。

  以為自己還在青樓妓院中,醉漢把她驚慌的反應當成欲拒還迎的表現,一把便拉住她的小手,色瞇瞇地盯著她瞧。「欸,你上哪去啊?來!讓爺親一口……」

  突然被擒住手腕,她驚聲尖叫。「你做什麼?快放、放手!」

  「哈!」醉漢邊笑邊摸著她柔嫩光滑的臉蛋,一陣意亂神迷,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更加淫穢。「來,讓爺親你一口。」

  「不!不要,你走開、走開!」撲鼻的酒氣讓丁喜芸一陣作嘔,她用盡力氣想躲開他。

  愛極了她含羞帶怯的模樣,她越是反抗,醉漢心裡那股獸性便越高漲,嘟起嘴就要往她粉嫩臉頰湊去。

  這時,腳步方定的余夙廷驚見這一幕,一個箭步衝上前,正準備修理醉漢時,卻見她使勁推開醉漢後,沒命似地在暗夜的小巷中狂奔。

  搭不上救美的好時機,余夙廷愣愣看著被推倒在一旁的醉漢,露出一抹微笑。

  這小姑娘瞧來柔弱,沒想到氣力可真不小啊!

  「寶貝兒,別走……唔……親親……」醉漢冷不防被推倒在地,胡亂捉住余夙廷的小腿猛親著。

  看著醉漢的醜態,余夙廷搖了搖頭,直接抬高腳,用腳底板賞他一個「吻」後,快步往丁喜芸的方向奔去。

  唉!真累人,若不是半路殺出這不知死活的醉漢,他應該早把荷包還給她了,若跟丟了,還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上她。

  心裡嘟囔了幾句,余夙廷加快腳步繼續跑著。

  當他繞進長巷,已不聞巷外的喧鬧,空寂的巷中異常沉靜,讓他沉穩的腳步聲聽來格外驚心動魄。

  驀地,在暗巷轉角,一根粗木棍突然落入眼底,他還不及反應,木棍便朝他襲來。

  「可惡!簡直太可惡!不要臉的死色鬼,我打死你、打死你!」

  伴隨著姑娘氣憤的咒罵聲落下,啪啪亂棍跟著朝他招呼過來。

  「姑娘你誤會了,不是我,唉唷!你別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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