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地,她的眼睫顫動了,而後是嚶嚀一聲,像是睡飽了,發出滿足的咕噥,她眨眨眼,又眨眨眼,那雙緊閉多日的眼眸,總算張開了。
南宮旭不敢動,也不敢出聲,伯這只是他過度期待的夢幻,只要稍一閉眼,就會碎滅。
她又閉上眼,卻是像只小貓般慵懶地蜷曲身子,手一動,才發現被人緊緊握住。她睜開眼,順著手臂往上望去,望進一雙深情的眼。
為什麼他望著她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好久沒見到她一般?她側躺倚向他,帶著滿足的笑容,將螓首輕靠在他的大腿上。
「我睡很久了?」她揉著眼,嬌憨問道。
忍住心裡的激動,南宮旭溫柔一笑。「沒關係,我一直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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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醒來時的撒嬌模樣,在曲拂柳記起所有事時,全然消失無蹤。
「你剛醒來,別動得那麼激烈!」在楊邊的南宮旭喊,一臉著急,怕她體力不支,腳一跨就要上榻。
「不要過來!」縮在一角的曲拂柳急嚷,她拚命往後縮,恨不得能把自己藏進牆裡。
「拂柳……」南宮旭不敢輕舉妄動,只好溫言誘哄。「我守在榻旁那麼多天,好不容易等到你醒來,別讓我擔心好嗎?」
曲拂柳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不斷搖頭。
他知道了嗎?知道她接近他是別有居心……一思及此,她好想能就此消失。她以為只要她走了就什麼都可以解決,沒想到卻連自己都毒不死……
「我見過徐中原了。」語音未落,就見她麗容瞬間毫無血色,像要當場暈倒了一般。「停止,我不准你再這麼想!你要是再這麼想,我以後就再也不准你去巡視領地!」彷彿看穿她的心思,他怒聲大吼。
從沒見過他如此氣急敗壞的樣子,曲拂柳傻住,怔怔地看著他。
趁她失神的空隙,南宮旭上榻,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強烈的擔慮讓他忍不住咆哮:「我已經夠歉疚了,別再這樣懲罰我好嗎?你可以用任何方式,唯一、唯一別做的就是傷害你自己!」
他在說什麼?歉疚?懲罰?為什麼?背叛人是她啊……被他的環抱緊鎖,曲拂柳腦中一片混亂。
「你知道……徐伯伯要我做什麼?」她顫抖地問道。
他點頭,閉眼低道:「對不起。」
「你也知道我留在你身邊,是因為他要我接近你?」她更疑惑了。
「對不起。」他還是這三個字。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她仰首,不解地看著他。「錯的是我啊!我利用了你,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啊……」聲至語尾,她已因自責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我不但沒將你從痛苦中救離,反而還把你推入深淵。」他將額抵在她的肩頭,沉痛低道。「我早該發現,線索全都一一擺在眼前,結果我卻只是忙著猜忌,扭曲你的行為,要不是如此,你根本不會被逼到下這個決定。」
他的話,讓她紅了眼眶,她拚命搖頭。「不是的,全都是我的錯。要是沒有我,就算伯伯再怎麼想幫我爹報仇也接近不了你,你也不用被迫娶了我……」
「那些全是假的!」他伸手緊擁她入懷,不讓她繼續說下去。他說過的傷人話語,如今一字一字重擊在他心上。「那些是我以為得不到你的感情,為了武裝自己所說出來的謊言,我的心早就是你的,把你留在身邊是我一直以來的盼望。」
曲拂柳驚訝掩唇,不敢相信他說的話。然而滿腔的欣喜在憶起自己的身份時,迅速被擊潰,眼淚湧上眼眶。
「但……我不能……」她怎麼可以再待在他的身邊?她唯一能走的路只有殺了自己,親自去跟爹請罪……
「我早該把這個交還給你。」南宮旭攤開她的掌,將某樣物事放在她的掌中。
她低頭看去,看到一片葉形翠玉在手中流轉光芒。驀地有幅景像在腦中一閃而過,像是有人也曾這樣把這塊翠玉放在她的手中……曲拂柳努力捕捉殘留的思緒,那景象,逐漸清晰——那是她昏迷中作的夢!
「你怎麼會有這個?」那不是夢嗎?為什麼他給她的會和夢裡的那塊玉長得一模一樣?
「當時,我趕到聖地,發現你爹留了這塊玉和一張字條給我。宇條上要我帶著四位界王的期盼,做一位好君王。」這件事他一直不曾告訴任何人,因一旦說了,就像是在詆毀四方界王的作為來鞏固自己的立場。
曲拂柳將玉緊緊按壓胸口,淚潸然而下。那不是夢,那是真的!爹和娘擔心她,特地來找她……
「這是你爹的東西,我早該還你。」輕輕為她拭去淚水,南宮旭柔道。如果早讓她知道地王真正的想法,或許她就不用受那麼多苦了。「他不會希望你陷於仇恨之中掙脫不開,別讓別人扭曲的話污蔑了你記憶中真實的他。」
她閉起眼,握緊手中的玉,心頭多年的糾結在此時終於獲得解脫。是她太傻,還害得爹娘連在天上都得為她擔心……
「伯伯呢?」如今的她,已有足夠的自信去說服他。
南宮旭知道她遲早會問,他瞞不住她,也不想瞞她。但他不想讓她知道徐中原妻女的事,已無法改變的過往,說了又如何?只會讓她感到難過。
「徐中原被關在天牢裡,他……」他頓了下,才又繼續說道:「發瘋了。」
「啊……」她掩住了口,仍抑不住脫口而出的驚呼。「為什麼……我要去看他!」她掙脫他懷抱想要下榻,卻被他拉回。
「我會讓你見他,但不是現在。」她才剛醒,他不想讓她看到徐中原那可悲的模樣。「你現在該做的是好好休息。」
「是因為我嗎?」會選擇自己喝下毒藥,就是不想拖累伯伯,沒想到卻害得他發瘋子……
「不是的。」他將她輕攬入懷,用穩恆的擁抱為她撫去傷痛。「他是被自己的心魔逼瘋了,像當年我爹一樣。」
「別怪他好嗎?他可能只是……誤解了我爹的意思……」怕徐中原會被定下叛變的罪名,曲拂柳努力找說詞為他求情。
「為什麼幫他?如果不是他,你根本就不需要經歷這一切。」南宮旭輕撫她的臉頰,心疼道。這些年來,在他充滿心計的拘禁中,她承受了多少的苦?
曲拂柳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說明內心的感覺。只要想起伯伯,她還是會伯,怕他那讓她喘不過氣來的壓迫,但……他曾對爹忠心耿耿,他養育她十三年,即使是另有圖謀,也全是恩澤。
「但如果沒經歷這一切,或許……我對你而言……就會像千凌一樣……」她臉微紅,低下頭來。
南宮旭聞言釋懷一笑,人都已經瘋了,深究下去又能得到什麼?何苦讓無謂的人造成他和她之間的陰霾?只要看到她眼中雨過天青的清澈,這就夠了,只要她能拋開過去所有的不愉快,留在他身邊接受他的疼愛,這就夠了。
「不會的,永遠沒有人能和你相提並論,早在十三年前那片花海中,我就已經被你俘虜了。」他俯首在她耳畔輕喃。「我答應你,我會善待徐中原。你呢?能原諒我的所作所為嗎?」
「你不氣我?」她以為,她的背叛會永遠得不到他的原諒。
「我氣你輕易地丟下我。」南宮旭執起她的手送至唇畔輕吻。「再也別這麼做了,我已經失去你十三年,別再離開我。」
「嗯……」曲拂柳激動得無法言語,投入他的懷抱,緊緊擁住他。她能愛他了嗎?不用擔心害怕,可以一心一意地愛他……
「你的手,我再也不放開了。」勾起她的下頷,他深深地吻住她。
兩人一直隱藏的情意,在此時,終於得以完全傾訴。
尾聲
湖塘旁,百花盛開,形成一片眩人的美景。
「煩死了!」一個長相俊俏的小男孩盤腿坐在大石上,雙手托腮嘟囔。「你都不知道父王有多嚴,要我學的東西多得要命!」
「那是你不知道母后有多囉嗦才會這麼說!」一旁,另一個年紀略小的男孩拿著小石子在地上用力劃啊劃的,憤憤不平地反駁:「地王這個、地王那個的,聽得我耳朵都快長繭了!」
「你哪有我倒楣啊?我以後還要管幻國耶!」想到這裡,他懊惱蒙面哀嚎,突然心念一動,放下手,開心地朝弟弟說道:「這樣吧,幻王和地王都給你當好不好?反正父王也曾經身兼二職,可以啦!」
「才不要!」弟弟跳起,彷彿他丟了個燙手山芋給他。「要當也是你吧?你是哥哥耶!」
「所以我要愛護弟弟啊,幻王這個位置很多人都求之不得呢!」
「不要不要不要∼∼你自己當啦,地王也送你……」
忙著爭執推卻的他們,都沒留意到在不遠處,他們的爹娘正含笑看著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