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澤帶我走過很多地方,我都見過了。」曲拂柳握拳反駁。「我不像以前被您關在屋裡什麼都看不到,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孫澤是風王的人,一群被腐化的廢物,您居然相信他們?」徐中原倏然停住,而後厲聲笑了起來,眼裡散發出異常的光亮。「我懂了,是我的錯,我不該怕自己的身份曝光一直躲在暗處,讓敵人有機可乘——」
他瘋狂的神情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您想做什麼?」才一開口,就見他搶到桌案旁,拿起燈火往臉上燒去。「不要!」曲拂柳驚喊,趕緊上前攔阻。
徐中原閃過,在她背上一推,將她壓制在地。
「您別擔心,接下來,我不會讓那些廢物影響您的。」儘管被火舌燒得臉部肌肉不住抽搐,持著燈火的手仍舊不曾或動。
燒出的不知是血是汗,不斷滴落她的背上。曲拂柳拚命掙扎,卻完全掙脫不開。「不要這樣,放開我,求求您,不要……」她驚恐叫喊,淚水奔流而下。
「跟之前地王受的苦相比,這根本不算什麼。」徐中原喃喃囈語,火光映在他的眼中成了一片森詭。「沒有人會認出我,沒有人。」
為什麼要這樣?她不過是想說服他啊……強烈的自責和害怕讓她泣不成聲,曲拂柳不斷哭喊,最後,只能聲嘶力竭地趴俯在地——
「我答應了,我嫁,求求您住手,住手……」她不斷喃念,痛哭失聲。
不知過了多久,背上的壓制鬆開,她急忙撐跪起身,心慌地四處張望。
「伯……」未竟的語句,全然啞在喉頭,發不出聲響——
一張燒得面目全非的臉,帶著詭異的笑,耀動的火光在那起伏不平的肌膚上形成陰影,更顯可怖。
是夢吧?這是場惡夢吧……曲拂柳渾身冰冷,腦中空白一片,完全無法動彈,只能驚駭地看著徐中原走到她面前,顫巍巍地跪下——
「地王,不,我敬愛的皇后,咱們復仇的時機,即將來臨了!」
第七章
這段期間,拂柳覺得自己像是行屍走肉。
捎去應允婚事的回函後,她就強迫自己放空心思,什麼都不願去想,也不願去看,週遭歡騰的喜氣完全感染不了她。
一切如伯伯所願,她將會嫁進宮中,而他編了套說詞,要她對外宣稱,那天夜裡她不慎引起火災,忠勇護主的他燒燬了臉,她感激之餘,決定將他留在身邊,帶進宮中。
她完全沒有反駁,只是像個傀儡依他吩咐去做,她好怕只要她出現一絲絲違抗,像那晚激烈的自殘舉動又會再次出現。
那畫面,時常出現在她的夢裡,交雜著爹爹自刎的場景,不斷譴責著她。她怎能拒絕?她背負著他們沉痛的期望,她怎能因下不了手而拒絕?
坐在房裡,看著支架上的絢麗嫁裳,曲拂柳只覺眼睛被刺得發痛。明天就是大婚之日,時間將她推到了懸崖邊,逼她縱身一躍,她已經躲不開了。
「地王,水王來訪。」孫澤在門外稟報。
千凌?曲拂柳一怔,愧疚隨即泛上心頭。她有什麼臉面對她?
「我……我馬上出去。」猶豫半晌,她起身走出。
門才一拉開,就看見一臉冷艷的喻千凌站在那兒。
「都是姑娘家,閨房裡談無所謂吧?」雖是問句,不等她回答,喻千凌已直接走進房裡。
「對不起,我攔不住。」後頭的孫澤壓低音量歉聲說道。
「沒關係。」曲拂柳回了個微笑,關上房門,走進內室,正好看到她佇立嫁裳前,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沉默地站在後頭。
「我不懂……」須臾,喻千凌輕輕開口。「為什麼是你?」
她沒回頭,讓人看不到表情,但語裡的怨懟是那麼清晰。曲拂柳依然只能保持沉默。她能說什麼?說她拒絕過,說她根本不想嫁嗎?
「我陪在王身邊十三年,結果你只出現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把情勢全然改寫。」像在自言自言,喻千凌繼續說著。「你何德何能?只因你幸運,擁有幻國最富饒的領地,你世襲的能力,是影響豐收最大的主因,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長處?」
曲拂柳難過低頭,那些話,一字一句擊在心坎上。千凌沒說錯,她佔盡一切優勢,但如果可以,她寧願放棄,她寧可當個毫無能力的尋常百姓……
「對不起……」
「別跟我說對不起!」喻千凌倏地大喊,回頭怒視著她。「我已經夠嘔了,你還要用這三個字來踐踏我的尊嚴?!」
「我……」她才一開口,就又被喝斷——
「你別說話!」再聽到她的聲音,喻千凌怕自己會氣到召來一場大雨,把房裡有關婚禮的東西全部沖毀。「要不是風豫樂一直要我來,我才不想見你,他還以為我們可以成為姊妹、手帕交,笑話!」
姊妹?手帕交?這對沒有朋友的她,是多遙不可及的名詞?曲拂柳綻開一抹悲傷的微笑,誠懇地看著她。「我只想說,我真的很希望能和你成為好姊妹。」
那抹笑動搖了喻千凌的心,看著她,再看向那套她夢寐以求的嫁服,她倔強咬唇,把心裡的軟化全數抹去。
「不可能。」斬釘截鐵的字句粉碎所有的希望。「而且很不幸地,我明天會重病在床,無法出席。再、會!」丟下話,她昂首闊步,驕傲地離開。
室內再度歸於寂靜,良久,拂柳才緩步走到禮服旁,伸手輕輕觸撫。
如果,十三年前,她再努力些,抓住他的手,狀況是不是會變得不一樣?
或許她會和千凌成為好友,或許伯伯會放棄復仇的念頭,或許……他要娶的人就不會是她。
她軟坐在榻旁,將臉埋進被褥裡。
時間可以停住嗎?帶她回到十三年前,回到他為她落下漫天花雨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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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王大婚之日,舉國歡騰。百姓不分人己親疏,慷慨提供珍釀的酒和豐富的佳餚,大肆狂歡慶祝。
相較民間的熱鬧,菩提宮中反倒顯得收斂許多。因歷代幻王婚宴皆以隆重莊嚴為主,絕不大肆鋪張。
恭迎地王的紫檀花轎進入宮中,面上覆著紅絹的地王由喜婆引導下轎,帶到了幻王身邊。在禮官的低唱吟誦中,他們完成了大禮。
終於,讓眾人掛心的大事,在這一日圓滿結束。
整個儀式過程中,曲拂柳緊張得腦海空白,只能任人擺佈。直到四周都靜了下來,她才發覺,不知何時,她已坐在榻上。
房中很靜,只有喜燭燭芯偶爾爆出聲響。
他呢?他在嗎?曲拂柳忐忑咬唇,紅綃阻擋了一切視線,她卻鼓不起勇氣將紅綃拿下。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心跳變得慌亂,她分不清漫上臉頰的紅潮,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羞怯。
她不曉得,南宮旭正站在前方,靜靜地看著她。
這一切,宛若幻夢。
他不敢相信,竟會收到她應允的回復。籌備大婚事宜的這段日子,依禮兩人不能見面,每一天,都是折磨,他怕極她會突然出現他的面前,說她反悔了。
直到這一刻,懸浮的心才定了下來。她就坐在榻上,覆著紅綃,等著他挑去,讓她成為他的人。
他邁開步,朝她走近。持著碧玉秤的手因緊張而汗濕,他屏息,緩緩挑起紅綃。
感覺紅綃被挑開,曲拂柳不敢抬頭,看到他的鞋尖就在她的腳旁,那麼近,她的心,幾乎停止跳動。
在嫁服紅艷的映襯下,原就纖細的她更顯得惹人愛憐,看著她,南宮旭只覺喉頭一陣乾啞。他終於盼到了這一刻,再不用顧慮什麼,可以將她緊擁入懷。
輕輕地,冷玉冰涼的觸感抵上肌膚,挑起了她的下頷。她抬起頭,墜入他充滿魅力的瞳眸,那熾烈燃燒的火焰,連帶焚燃了她的體溫。
他沒說話,熱切的目光緊鎖著她,為她取下鳳冠,以指為梳,輕柔地為她梳順長髮,一如以往。
曲拂柳閉起眼,感受他的觸撫,急欲掙脫而出的感情讓她完全無法控制。她做不到……面對他的溫柔,她根本沒辦法拘綁自己別去愛他……
他的手解開盤扣,除下她的禮服,華麗的禮服滑落地上,然後是他的。
「我不會停手。」略帶瘖啞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喃。
感覺他的溫熱刷過耳際,引起一陣輕顫,她還來不及害羞,他已掠奪了她的唇,攫取她的氣息。
他蠻橫地、肆張地索求她的甜美,像是要將這些時間的壓抑全然釋放。她無力反抗,只能無助地抓緊他的衣袖,深陷他的環擁中,任他烙下專屬於他的記號。
修長的掌指竄入她的單衣內,將她的酥胸斂入掌握,那似重或輕的撫觸挑弄,讓她渾沌了心智,只餘不斷攀高的體溫,嫣紅了她凝雪般的肌膚。
她無法呼吸,檀口微啟,卻反被他伺機而入,尋著她的舌勾誘肆虐,不留絲毫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