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自己在兩年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他又如何扮演一個在兩年前已死去,然後又重生的自己?
這一天,台灣的「鴻棋集團」和英國的「MOTEC」將在倫敦最著名,擁有將近一百二十年歷史的「SAVOY飯店」的會議廳,召開盛大的記者招待會,並且當場簽署兩個企業集團的整併合約。
在這一紙歷史性的合約簽訂之後,「鴻棋集團」將成為第一家併吞另一家英國前五十大知名企業的台灣企業集團,所有「MOTEC」的股票,將以三比一的方式轉換成「鴻棋」的股票,然後繼中華民國台北、中國香港、新加坡、印度新德里、澳洲雪梨、美國紐約、德國法蘭克福的股票市場之後,第一次以「鴻棋精密電子」的名義在英國倫敦正式上市。
預計將會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三百多名媒體記者參加這一場隆重盛大的記者招待會,會中全程將由BBC電視台,透過BBC世界新聞網向全世界轉播報導。
還不習慣在公開場合露面的邢笠恆,一抵達SAVOY飯店之後,立即走進貴賓室裡,等候記者會開始,並且婉拒了工作人員想替他上妝的提議。
邢笠恆今天重責大任,除了必須展現邢笠維沉穩的作風,更必須對「鴻棋集團」這次合併案所有的大小條款瞭解透徹,以便對國際新聞媒體的各種問題應答自如,此外,他同時也幫了邢笠維一個大忙。
在今天的記者招待會露面之後,邪笠維將不必再戴著鈦合金面具出現在各公開場合。
邢笠恆將在記者會上,順便提及他受傷的臉已經透過最新的生化醫學科技重新復建和植皮過,除了左眼的人造眼球和眼眶下的一道交叉的疤痕,他看起來幾乎和正常人一樣。
除了英國秘密情報局和美國NASA太空實驗醫院之外,並沒有人真正知道邢笠恆在倫敦地鐵爆炸案中,究竟受了多麼嚴重的傷。
事實上,邢笠恆頭臉部位所受的嚴重創傷,並沒有辦法以植皮的方式掩蓋。
在貴賓室內等候著,邢笠恆不由自主的又想起袁儷娸幾天前和他在台北重逢的一幕。他知道他一定傷透了她的心,如果她對他有任何兒女私情,她現在八成恨他。
但是話說回來,如果袁儷娸只是為了達成任務而跟他逢場作戲的話,那她可能半點感覺也沒有,誰知道她以前為了任務,曾跟幾個男人肌膚相親?
想到這裡,邢笠恆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已經失去痛覺的他,現在也只剩下「心痛」這種痛楚了,但是他在過去那種到處拈花惹草的放蕩生活裡,也從來沒有為任何一名女孩心痛過——連心動都沒有,又哪來的心痛?
難道這兩年的魅影生涯,已經改變了他這麼多,讓他變成一個會「心動」又會「心痛」的人?
他過去只是個玩世不恭、耍弄別人感情的採花賊,說穿了,他也不算是個正人君子,又有什麼資格批判袁儷娸跟過幾個男人?
他對袁儷娸依然念念不忘、魂縈夢牽,但是他必須推開她,教她走開,這一切都是情非得已,而且他也非常明白,他不能讓感情沖昏了他的理智。
邢笠恆一次又一次的想說服自己,袁儷娸只是個中國派來的美麗間諜,她要的是情報,不是他的人!
可是,當他抱著她,當兩人的身體緊密相貼的時候,他像解讀密碼般看著她的臉、她的表情、她的眼睛……然後,他根本無法相信她只是逢場作戲,不相信一個二十四歲的年輕女孩,可以把流露出的感覺和表情偽裝得那麼真實。
突如其來的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有些不耐煩的從沙發裡站起身前去應門,心想八成又是那兩個電視台的工作人員想教他在臉上化點妝,好上電視鏡頭。
門一開,門外站著一名妖嬈嬌媚的金髮美女,手臂上掛了一隻裝了一隻吉娃娃的LV寵物提袋,另一手則叉在她的纖腰上,一臉盈盈的笑容,瞅著他上下打量。
「亨利甜心,我們好不容易又見面了!」
「我認識你嗎?」邢笠恆一手擋在門框上,阻擋了她想要走進貴賓室裡的企圖,不過,他倒是覺得這名穿著打扮從頭到腳都是名牌的女孩似乎有些面善,只是不論他怎麼想都記不起來,他和她在哪裡見過面。
「我有變那麼多嗎?我只是動過刀去掉眼袋,整了我的牙齒,其他你看得到的,全都是靠瑞士天然溫泉浴保養來的。」她眨著一雙上了濃妝的大眼,直盯著邢笠恆,見他依然漫無頭緒,最後有些洩氣的歎道..「我是瑪姬,威靈頓公爵的女兒呀!」
「瑪姬?噢、噢……瑪格麗特女爵!」邢笠恆終於記起來,兩年前他喝醉酒後和她共度一宿的往事。
「你結婚的時候,我跟你碰過一面,才多久之前的事,你怎麼忘得這麼快?」
知道她所說的其實是邢笠維,但邢笠恆不敢多言以免穿幫,只是靜靜的聽她說下去。
「怎麼,你老婆沒跟來呀?那真是太好了。」
「好什麼?」邪笠恆很不給面子的脫口直問。
「耶,今天是『鴻棋』和『MOTEC』聯姻的大喜日子,我們倆也正好可以再續前緣聚一聚。我實在搞不懂你,幹嘛娶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聽說她還是你的秘書?天哪!都什麼時代了,還上演灰姑娘的故事?我只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愛永遠不變,我老爸自己就離過兩次婚,他一定不會在意你跟我……」瑪姬辟哩啪啦的說了一大串,而且表情豐富,唱作俱佳。
邪笠恆聽到後面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他只記得兩人有過一夜情,而她口中的老爸威靈頓公爵是「MOTEC」的大股東。
「瑪姬,我老婆隨時會到。」邢笠恆希望這個借口管用。
「誰在乎?」瑪姬聳了下肩,根本不在意他說些什麼,只顧著自演自唱,「你這個壞痞子,人到了倫敦也不來通電話!你知道我多麼想念你嗎?」
「等一等!」邢笠恆不得不打斷她,以免故事聽不完。「真對不起,我近來比較健忘。提醒我一下,除了在我的婚禮上那一回,我們上次可以『聚一聚』是在什麼時候?」
「哇,你的腦袋還真的被恐怖分子的炸彈炸得不輕耶!兩年前那一夜,你忘了?」瑪姬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我受傷住院的時候,你去看過我嗎?」邢笠恆忍住不笑出來,繼續問道。
「你這個問題真奇怪,我當時人在日本,怎麼趕得回來?但是你應該知道,自從那一夜之後,我們一直深深相愛,即使恐怖分子和你那個醜八怪老婆把我們分開了。」瑪姬並不是在作戲,也不是在背台詞,而是她深深相信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
邢笠恆終於弄明白一件事,這個跟他有過一夜情的富家嬌嬌女,是個活在自己虛擬愛情幻想中的人。
「瑪姬,兩年前我們有過一夜情,不是愛情。」他看了手錶一眼,再過十分鐘他就得出席記者招待會,根本沒有時間跟一個幼稚蠻橫的女人扯下去。
「亨利,親愛的,別跟我耍酷!難道你嘴巴就不能甜一點嗎?我說過我不在乎你娶了老婆,只要你跟她離……」
第5章(2)
這時,邢笠恆的目光越過瑪姬的肩膀,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袁儷娸正有些舉足不定的立在那裡。
她跟蹤他來倫敦嗎?
邢笠恆的心狂跳著,他有種想要奔過去擁她入懷的衝動,但是他強忍住了,甚至在一念之間,他有了個長痛不如短痛、逼她遠離他的方法。
他突然一把將瑪姬摟進懷抱裡,用吻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但是他有所防範的咬牙閉緊雙唇,以免她不安分的舌伸進他的嘴裡,同時像跳探戈般把她往一邊斜斜一傾,於是,以這個姿勢和角度,他可以在吻瑪姬的時候,兩眼直直的盯看著一臉愕然的袁儷娸。
他清楚的看見袁儷騏臉上的受傷表情,她好像被人當場羞辱或是摑了一巴掌,激動的情緒讓她的粉頰泛起紅潮,她極力抿住的嘴,似乎克制著自己不要哭出來,她的身子僵硬而挺直,兩手也握緊拳頭。
但是,袁儷娸同時注意到邢笠恆正注意著她的每一個表情,因此她不會讓他得逞,也不會讓他有任何一絲勝利的感覺。
如果他是要教她難堪的話,那他的目的達到了,但是,她絕不讓他看見她倒下去,她要他看見她依然頂天立地、處變不驚的穩穩站住雙腳。
於是,袁儷娸勉強擠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勇敢的朝邢笠恆走去。
由於邢笠恆只顧專心看著袁儷娸,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因為抱著瑪姬的姿勢不對,把她裝著寵物狗的提袋用力的夾在兩人中間,這時只聽見那只可憐的吉娃娃驚惶失措,拚命的尖聲哀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