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緊。」他狀似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突地對著蓋聶道:「能否請蓋聶兄入內,我有話跟蓋聶兄聊聊。」
蓋聶黑眸微瞇,輕點著頭繞過屋牆進房。
「蓋聶兄,我是想跟你商議進燕國後的計劃。」
「喔,你又知道我一定會去?」蓋聶居高臨下,囂張傲視著他。
「卿卿必去,你自然會去。」雖說這討人厭的傢伙跟在身邊很礙眼,但有他在,卿卿就更加安全幾分,他更無後顧之憂。
蓋聶嘖了聲,不滿他的心思被看穿。
荊軻則是頗有微詞地道:「既是要講計劃,應該由我來提才是。」
「卿,現在狀況不一樣,燕太子丹的目標必定是我,而我已經差兩名隨行侍衛先前往中山與王翦會合,讓王翦調派一支軍隊在邊境候著,再讓那兩位隨行侍衛帶我的令牌進燕國與樊於期聯繫,咱們現在要談的是扮成商旅進燕國,等候樊於期的消息,確定高漸離所在之地,然後依各種可能發生的狀況擬定退離燕國的計劃。」
別說荊軻意外他思慮如此周全,就連蓋聶都難以相信他竟為了救荊軻的好友如此大費周章,就連布軍之處都點出,甚至甘冒生命危險前往燕國,不禁對他有幾分刮目相看,但也真的只有幾分而已。
「依我對燕太子丹的認識,如無意外,他現在人必定是在下都,就在易水之南。」雖說手邊沒有地圖,但贏政相信,對於燕國,荊軻絕對比他熟悉。
「下都嗎?」她沉吟道:「下都算是繁華,有四大城門,掌燈之前關城門,天亮之前開城門,如果沒打算硬闖,就得拿捏好時辰。」
「好,那麼接下來就是路線了。」贏政憑著以往看過的地圖說出幾條退離路線和會合之處。
蓋聶雙手環胸瞅著他,再見荊軻斂容與他交談,兩人之間的氛圍實是教他摸不著頭緒。
方纔不都快要親在一塊了,怎麼現在倒真像是一般君臣了?
哪招啊?裝得跟真的一樣!
第11章(2)
延遲近個把月,一行人終於整裝出發,扮成商旅直朝燕國邊境而去。
過了燕山,順著官道找了處路室歇腳投宿,沒再遇過什麼埋伏偷襲,還能舒服地睡上一覺。
只是近來有一個較大的問題困擾著贏政,好比……現在。
「這這這這這這這位……公子,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贏政走上前,一把將結巴到差點咬舌的店家推到天涯海角去,回頭,努力掩飾怒容,吞下怒火,展現他俊魅丰采,所向披靡的笑容。「卿……在幹麼呢,怎麼一直盯著人看,害店家連話都說不好。」
是的,他的卿卿近來有個古怪毛病,那就是——喜歡看人,看得萬分仔細,而那被看之人輕者結巴羞赧,嚴重的甚至起了獸心。
一開始,她看的是他的隨行侍衛,那一個個隨行侍衛差一點就教他和蓋聶給就地掩埋了,幸得福盛刀下搶人,要不這會他恐怕只剩下福盛充當隨行侍衛了。
上路之後她更是變本加厲,每經過一家路室,她便注視店家,像是要看到天荒地老,甚至還會面露不解疑惑,模樣顯得幾分楚楚可憐,有點定力的,還勉強順得了呼吸,定力差一點的,只差沒直接跪倒在她腿邊。
當然,沒人真敢跪在她腿邊,他以性命起誓,若真發生這種事,他絕不會讓那個人見到明日的太陽。
然而,卿卿卻像是沒神經似的,調戲行徑每天出現,無視他在旁邊。
卿啊!如果這麼想調戲人,為何就不來調戲他?
他心甘情願啊,任她想怎麼玩弄就怎麼玩弄,他絕對不會喊停,任她玩弄到底!
「他說他的,跟我有什麼關係?」荊軻橫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眉頭緊蹙著。
「也是,不過如果你想與人親近,可以與我……」贏政才湊上前,她已經飛步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他到底做錯什麼了?她誰都調戲,就連蓋聶昨兒個也被她調戲得心花怒放,可她就是不調戲他,甚至夜裡也不肯與他同寢,說什麼她要保護阿蕊……思及此,他的目光冷冷地一掃,落在福盛後頭的秦舞陽身上。
秦舞陽不著痕跡地側過臉,下意識尋找阿蕊,可是阿蕊剛剛被荊軻帶走了。
他在心裡吶喊,老天啊,他到底做錯什麼了,為什麼秦王要這麼可怕的瞪著他?他早已是傷痕纍纍,照一天兩頓的規矩讓荊軻暴打,如今連秦王都不放過他,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可惡,蓋聶跟徐夫人都跟著荊軻走了,福盛又太單薄,遮不住他,到底有誰可以保護他?
「大人,劉三上報。」一名隨行侍衛從外頭走來,先向福盛稟報。
「帶上來。」
「是。」
秦舞陽聞言鬆了一口氣,趁機逃之夭夭。
路室約莫三十里一處,大小規模因城鎮鄉野而不同。此處路室位在中山最南之處,房室雖簡陋,但可以包下整個三進院,對贏政來說,這個地形除可防密亦好守,就怕刺客不來。
福盛稟報了贏政,贏政懶懶地應了聲,就坐在二進的小廳裡候著。
「卑職見過大王。」奉令先前往中山再往燕國的劉三,恭敬地在大王面前單膝跪下。
「狀況如何?」贏政懶懶的問道。
「大王,王翦將軍撥出一支萬人軍守在邊境處,由裨將軍高欣領軍,卑職再前往燕國與樊將軍聯繫,樊將軍希望大王別進燕國,只因燕太子丹已經調動大軍守在下都等著大王入甕。」
「高漸離呢?」這才是贏政想知道的重點。
「樊將軍未告知。」
「嗯,那就是還活著,而且是待在他隨時能見之處。」贏政得到確切消息後,擺了擺手要劉三先下去休息。
「大王怎知道高漸離還活著?」福盛不解的問道:「難道大王不認為樊將軍有難言之隱,高漸離早遭遇不測?」
贏政淡淡掃過的那一眼說有多鄙夷就有多鄙夷,看得福盛頭皮發麻。「福盛,宮中還有沒有比洗馬更低階的小官?」
「沒有。」福盛回答得又快又果斷。
「寡人回去再查。」贏政就不信沒有,一旦確定之後,他就要把這沒腦袋的傢伙丟到那個丞署再造。
蠢得過頭,蠢到他都不想理他了。他要先去跟卿卿說這個好消息。
「人王,可是臣的推斷也不見得有誤。」見他起身,福盛立即上前,想為自己爭一口氣。
贏政疲憊地歎了口氣。「福盛,你跟樊於期熟嗎?」
「熟啊,他是臣的義兄。」還是大王湊合的咧,大王不會是腦袋懵了吧。
「既是如此,你還不清楚他的個性?他不願讓寡人冒險,才不願告知,以為寡人會誤以為高漸離已遇險,無需前往燕國。」拜託,要是連這點程度都想不透,還敢說他們是義兄弟。
福盛愣了下,像是想通什麼,見大王走遠,拉開喉嚨喊道:「大王,既是如此,咱們就不該進燕國呀,大王!」
贏政哪裡會理會他,一抬腳便將他踹到天邊去,接著他走向三進的房舍,才剛踏上長廊,就見——
「秦舞陽,你在做什麼?!」他怒聲咆哮道。
剛才放他一馬,現在就這麼急著領死,早說嘛,他一定成全。
被荊軻抱住的秦舞陽聲音拔尖喊道:「不關我的事,我是第三個!」他手腳並用地將荊軻推開,迅如狡兔地躲到她身後,緊抓著她不放。「荊軻,你趕快解釋!」
「解釋什麼?」她困惑的問道,就見贏政像一陣狂風般地刮到面前。「阿政,你怎麼了?」
被雷打到了?她抬頭看著漆黑無雲的夜空,明月高掛,繁星閃爍……嗯,明日的天氣肯定不錯。
「卿,你在做什麼?」贏政有些顫抖地硬擠出笑臉,只是笑臉加上瞠大、泛紅的雙眼,感覺相當扭曲而猙獰。
「沒事。」
「沒事你抱著他做什麼?」贏政問得很輕很輕,彷彿只要力道稍重一點,他就會徹底失控,而他到底會做出什麼事,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是很確定。
「不成嗎?」荊軻不解的反問。
贏政額際青筋顫跳,無視一旁徐夫人和蓋聶的訕笑,他努力地保持冷靜與微笑,即使渾身發抖,還是不讓唇角笑意掉渣。
「所以你剛剛真的抱了他們三個?」他只是想證實秦舞陽話的真偽,再確定他必須挖幾個坑埋人。
「是啊。」荊軻很豪爽地回道。
「那……你要不要抱抱我?」贏政張開雙臂等著。
他保證,只要她現在肯抱抱他,他絕對可以一笑泯恩仇,否則再放任她胡作非為,他每天趕著殺人,很累的。
「不要。」她依舊很豪爽地拒絕。
幾步外,有人放聲大笑,笑得很張狂,就連躲在她後頭那個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也趴在地上拍地大笑。
「為什麼?」該死,為什麼在這種委屈時刻,他還要強迫自己笑?
「沒為什麼。」她眼神閃爍了下,轉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