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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心寵

  但她能改變什麼?已經成為南齊帝子妃,肩上背負的還有兩國的和平。

  她和先生……只怕一切幻想只是水中花、鏡中月,終歸要付諸東流。

  「公主--」綠嫣採了一把彩菊,用水晶瓶子盛著,注入清水,「好看嗎?公主怎麼了,近兩日魂不守舍的?」

  莊漣漪眉尖若蹙,並不回答,只輕輕歎息一聲。

  「若為了殿下,公主不如早早放寬心。」綠嫣為主子打抱不平,「俗話說,養不熟的貓就不要理它。」

  她不由得笑了,「哪句俗話這樣說過?好大的膽子,竟把殿下比成貓了。」

  綠嫣一臉正經鄭重說道:「奴婢要大膽說一句,公主,可聽過仳離?」

  她微怔,猛地喝斥,「別瞎說!」

  綠嫣不以為意,「明明知道果子爛了心,還硬要吃下去嗎?殿下就是那養不熟的貓,公主趁早將他扔掉為妙!再說,從古自今,替自己挑駙馬的公主還嫌少嗎?就拿咱們狄國來說,光上一輩,就有三位公主與駙馬仳離呢!」

  「別說了,越說越不像話……」莊漣漪急忙制止她繼續說下去,「這個駙馬當初可是我自己挑的,況且,事關兩國邦交……」

  「邦交?」綠嫣諷刺的笑道;「公主一向是明白人,怎麼突然糊塗起來?南齊與狄國若真的開戰,會因為公主一人休止嗎?自古聯姻的國家多了,也沒見哪個聯姻後就真正邦交和睦的,不過做做樣子罷了。」

  「你這死丫頭,哪裡學來這些貧嘴?」莊漣漪不禁無奈歎道:「也不見你識文斷字的!」

  「司徒先生教的。」綠嫣率直的說。

  「他?」心尖一緊,「他……還說了些什麼?」

  「奴婢因為擔心公主,就向先生請教了這些。先生還說,公主身陷迷局中,不能自拔,只能待公主自己清醒了。」

  他真的這麼想,且主張她仳離?不過,這的確是快刀斬亂麻的法子……

  「就怕公主捨不得殿下,」綠嫣努努嘴,「依奴婢看,殿下也是個十頭牛也拉不回頭的脾氣,或許最後公主終究能打動他,可要花多久時間?十年?二十年?放著太好青春獨守空閨,公主何堪?」

  的確,本來她是這樣打算的,令狐南此刻不接受她,過個十年八載,終究會感動吧?

  不過,她應該要守婦道。這可是司徒容若教的。

  說到司徒容若,那夜他為了護著她,險些遭那黑衣人的毒手,若非他琴聲出色打動對方,恐怕今天他們便陰陽相隔了……

  才高八斗的他,本該有一番抱負才對,他卻為了她久居深宮,甘願當一個小小的教書先生,令她總覺得對他不起。

  當初引他來南齊,並非真要他陪嫁,只是希望憑己之力、透過自己的身份,能給他一個錦繡前程,報答他這兩年來的照顧。

  如今,尚未報答,怎可給他招惹麻煩呢?

  心暫定,她對綠嫣交代,「去替我把殿下和司徒先生請來。」

  「一道嗎?」綠嫣詫異。

  「先請先生,你在花園裡待一會兒,再去請殿下。」莊漣漪苦笑,「就說我有事與他們商量。」

  綠嫣不甚明白,卻聽命行事的離開了。

  看著窗前花影搖曳,莊漣漪一陣悵然。

  第6章(1)

  未過多時,果然司徒容若先到。

  他打起簾子,輕淺一笑,「聽聞公主不爽快。可是好些了?」

  「哪裡不爽快,不過秋風起了,凍得本宮不想出去走動。」她強顏歡笑,「卻趁現在清閒,給先生做了一件袍子。」

  「給我?」司徒容若有些意外,俊顏一頓。

  「比劃著裁的,也不知是否合身,」她自床邊拿起衣衫,邊說道:「來,先生試試。」

  這袍子本是替令狐南所裁製的,還好尚未繡上蟠龍圖樣,否則這場戲真不知該怎麼演了……

  他疑惑地看著她,見她逕自上前,將袍子覆在他身上。

  「顏色還好吧?」她佯裝打量,「配先生倒也合適,就是袖子長了些--」

  說著,也不顧男女有別,手指觸及他的腕間。

  他肌膚細膩,兩人微觸之中,她心思湧動,好半晌才克制下來,不作多想。

  與此同時,忽聽身後有清咳之聲,兩人同時回眸,只見令狐南不知何時已經到達,立在門坎處,笑看他們。

  莊漣漪連忙垂下手,退開一步,「殿下來了……」

  「這位就是司徒先生吧?」令狐南笑道,「久仰大名。」

  司徒容若徐徐將袍子拉開,擱於椅上,迭手行禮,「參見殿下--」

  「你們師徒兩人在做什麼呢?」他打量那袍子,「好清雅的顏色。」

  「正想替先生裁件袍子。」莊漣漪笑答,「看著秋風起了,也沒什麼可孝敬,想他一向儉素,不太置辦衣裝,才有了念頭。不知先生可喜歡這袍子?」

  他謙敬地道:「公主所賜,容若三生有幸。」

  「對了,漣漪還有一件事想求殿下呢。」莊漣漪撒嬌的說,伸手拉住令狐南的衣角,「先生照顧我多年,如今又陪我遠嫁,此番恩情不知如何報答,先生才高學博,還望殿下能垂青,替先生在朝中安排個差事,一展先生大志。」

  此言一出,司徒容若和令狐南皆大感詫異。

  「呵,這倒也是。」略微沉默後,令狐南道。「先生如此博學,久居深宮實在可惜,前兩日聽父皇說,禮部似乎有個缺,我願意引薦。」

  「容若不才,本該推托--」司徒容若俊顏微變,不過笑意依舊,「只是怕辜負公主一番美意與殿下的厚愛,但容若願意一試,定不給殿下和公主丟臉。」

  「好說好說,我這就去與父皇提,別讓他人佔了那個缺。」

  莊漣漪頷首,與司徒容若一同施禮送令狐南出門。

  屋裡頓時變得好靜,針掉地都會響亮般的那般死寂,頭一次面對如此情況,莊漣漪只覺得連呼吸都緊了。

  「公主若無事,容若告退了。」他的笑意終於不再,眸中一片冰冷。

  「先生……」她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你的袍子……」

  「袍子是替殿下做的吧?」他凝視她,冷聲拒絕,「容若不能收。」

  「這……是替你做的!」戲已演完,她仍捨不得退場,還要挽留些什麼似的。

  「容若一向只穿白色,公主忘了?」他臉上有著深深的失望,「這淺青色,是殿下的最愛吧。」

  他識破了,不傀是她最敬佩的太傅。

  「公主此計一石二鳥,可謂高明。」他出言諷刺。

  「先生在說什麼,漣漪不懂……」

  「公主假意贈衣,一來想惹殿下嫉妒,二來想令容若不快。殿下若真嫉妒,公主便有了繼續當他妻子的理由。容若如果真不快,就會離公主而去,不會再有那夜的尷尬再度發生。」

  本以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但他向來眼光犀利,事間萬物在他面前,皆現原形。這一刻,她突然恨起他的聰明過人。

  那夜,他居然也注意到她的尷尬,可他為何要當面抖出來?

  讓她更加難堪……

  「可惜公主失算了。」他繼續道:「殿下方才並未嫉妒,否則他不會願意引薦容若。而容若也沒有不快。」

  真的嗎?他沒有不快?可為何她能從這話語中聽出一絲怒氣?

  「不過公主想要容若走,容若願意成全。」他一頓,沉聲再道:「明日,容若就搬出這,無論禮部的差事成不成,容若都不會再叨擾公主了--」

  他的語氣平淡卻決絕,正如她所願,卻不由得心間一酸……

  「容若就此別過公主--」他忽然對著她,鄭重行了一禮,「公主已經出師,懂得算計謀略,無須容若多言了。」

  出師?呵,她一心一意盼著這一天,巴望他能如此誇讚自己,巴望有朝一日能像他這般聰慧出色。然而這一天真的到來,她卻泫然欲泣。

  不敢看他的臉,一股凝重的氣氛阻隔在兩人之間,當她再度抬頭,只見他離去的雪白背影。

  園中開滿五彩菊,正值秋高氣爽的時節,為何她卻覺得大雪皚皚?

  這些年,他們幾乎形影不離……此刻一番話,卻像用斧子砍下了她半截身子一般,讓她疼痛難耐、寸步難行。

  她十指揪著簾幔,眼淚瞬間滑落,珠玉般的沾在衣上,顆顆分明。

  聽說,他順利進入禮部,並且得到齊帝的欣賞,兩個月後,轉調戶部,又過兩個月,更調吏部。

  雖然,官職不高,但齊帝對他言聽計從,不少輔國良策皆出自於他,一時之間,朝野無不驚讚他的才華。齊帝將他輪調至各部,使他漸漸掌握南齊朝務,出謀策劃益發完善。

  司徒容若這個名字甚至還傳回了狄國,聽說,父皇對詩妃笑言,有這樣了得的表弟為何不留用於狄國。

  她依舊時常看見他,在御書房外的亭閣裡。

  只是,他並不知道她在此偷窺。

  她總忍不住掐算他退朝的時辰,獨自在這亭閣裡苦等,只為跳望一眼那抹雪白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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