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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綠光

  我了銀票,要我拿來賠償你……方面又給我比你龍府油行價格更低的油,你說再怎麼傻也得這麼幹的,是吧。」

  龍靜怔怔地瞪著銀票,握得死緊。

  她簡直不敢相信。

  那人怎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幾天前給了一百石的柏仁當謝禮,背地裡卻捅她一刀……這個混蛋,她怎麼還能再容忍他。

  「小姐,是出了什麼事嗎?底下的夥計都等得不耐煩了。」周管事走到她的身旁詢問著。

  「周管事,跟夥計們說,把油再運回去,三百斤擱在倉庫裡……百斤送到城北的救濟院,其餘的讓大家分一分。」她沉聲道。

  燃油無法久存,只要放久了會有股臭油味……與其放在搾油廠裡發臭,她寧可送給救濟院。

  「小姐,這到底是……」

  「先這麼辦,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龍靜緊握著銀票,決定找那混蛋理論。

  開門做生意求的是和氣生財,爹也跟她說,與同行相處必須相敬如賓,可是那種混蛋要她如何敬他?

  她忍他夠久了!

  不管烈陽曬得她有多難受,她加快腳步,直朝同樣位在城南的金家油行而去。

  這一回,她要好好地跟他理論。

  儘管知道不會有什麼改變,但至少她不打算再忍這口氣。

  第2章(2)

  快步來到金家油行,就瞧見外頭圍了不少人……開始龍靜以為是金家油行正在特惠,上門的客人當然不少,可是她在外頭等了一會,發現人潮只是圍在外頭,像是在看熱鬧,而裡頭突地傳來哀呼聲,現場響起了陣陣抽氣聲。

  龍靜不假思索地推開擋在她面前的人群,擠到前頭,便瞧見一個男人例在地上,而金家二少的腳正狠狠地踩在對方的腳躁上。

  「啊……二少,饒命……」倒在地上的男人,穿著粗麻布衣,看起來就像是夥計的裝束。

  「本少爺要是饒了你,那不是要讓天下人都以為本少爺是個軟腳蝦!」金如秀神色冷鶩,矢溫的桃花眼像雙凌厲豹眼,威脅要將他拆卸入腹,踩在他腳上的力道重得讓他連掙扎都不能。

  「二少……」男人不斷哀求著,回頭要抓他的靴子。

  金如秀卻像是鐵了心般,使勁踩到底,像是要踩碎他的腳踩,痛得他連哀嚎都不能,無力地趴伏在地。

  「你耍夠威風了沒?!」

  一道凌厲的女音飄進耳裡,金如秀一抬眼,還沒看清楚來者是誰,倒是先看清了一隻……鞋底。

  粉藕色的繡花鞋飛了過來,砸中他後無聲地掉落在地。

  金如秀微瞇的眸眨也不眨地直睇著站在他面前的龍靜。

  只見龍靜在一片鴉雀無聲中,拿回自己的繡花鞋穿上,順便再一把推開金如秀,現場響起陣陣抽氣聲,沒人敢指指點點,更不敢開口交談,而是不住地盯住龍靜,等著接下來的好戲。

  金如秀殺人般的目光凝出驚心動魄的危險氣息,教一票圍觀的人很自然地連退數步,就怕遭受池魚之殃。

  然而,龍靜垂眼查看地上男人的傷勢,徐緩抬眼,戲澹開口,「金家二少好大的威風,把人家的腳都給踩斷了,不知道閣下要怎麼賠償?」

  「龍二千金,控洞城不近海,你未免管得太寬了。」他拳頭握得死緊,胸口被怒火燒得極燙。

  如果她不是女人、如果她不是女人……她早已經不知道死了幾百遍了!

  「這是哪裡管得寬,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這種事任何人看見……」她回頭望去,驚覺圍觀的人潮竟已經閃到對街,隔著條街看戲。

  這些男人……真不像男人!

  「你不知道始末,不過是看了個尾就說是路見不平……你怎麼不問問這傢伙幹了什麼好事?」金如秀覺得自己氣得快要內傷,他要是不找個人揍個兩拳恐怕會憋死自己。

  忖著,目光很自然地掃向待在店門口的並成,卻見他一開始想閃避,而後嘴角抽顫著,像是正努力地在忍耐什麼。

  這傢伙搞什麼鬼?!

  「就算是犯了再大的罪,咱們都聞律例也沒有私決這種做法。」龍靜說起話來不卑不亢,不疾不徐。

  聽說,以前王朝裡還有三等奴這種不把人當人看的別罰,只要一旦犯罪,罪刑較輕的,貶為三等奴後,帶到市集叫賣,買主可以將人凌虐至死都無罪。是千勝侯再三上奏之後,終於讓皇上下旨廢除了這刑罰。

  王朝律例相當嚴峻,然而對奴婢等等都有一定保障,不得隨意欺壓,更逞論這人是他油行裡的夥計。

  「這事要是鬧到府尹那,對他更沒好處。」他拿他一條腿,已經很便宜他了。

  他的夥計偷油,依照慣例,這可是要受鞭刑十鞭,打完那十鞭,他不死都只剩半條命了。

  「落在你的手裡他又能好到哪裡去。」

  金如秀深吸口氣,努力地壓抑怒氣。「敢問龍二千金今日往臨到底所為何事?」

  他娘的,他跟她有沒有這麼好的交情,可以和他閒聊?

  龍靜二話不說,在他面前攤開那張價值三百兩的銀票口

  金如秀冷冷看了一眼,有些不耐地問:「有問題?還是你覺得太少,要多少你儘管開口。」

  這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打發姿態讓龍靜氣得直發抖。她應該把銀票丟到他的臉上,可是她需要這筆錢彌補她的損失,而且龍府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錢可以浪費,三百兩銀子可以解她燃眉之急。

  但就這樣被打發,她怎麼也吞不下這口氣。「一千兩!」

  金如秀瞇起眼。「笑話,老子可是照著契文走的,賠償三百兩是合情合理,而你竟然敢獅子大開口,是當老子開救濟院的,就算是開救濟院的,也不救濟你!」

  龍靜驀地瞪大眼,那羞辱人的字眼令她心底那股怒氣更強烈了,她』廟火地咆哮著。「你還真敢說,如果不是你使盡下流手段,船宮這條線會轉到你油行底下,就連府尹不也是如此,你會的就這些招數?」

  「對,老子什麼都不會,就知道怎麼整死人!下流又怎樣,老子不偷不搶,就算行賄也是光明正大,你有本事就跟我學啊!」

  「你那種下流手段也只有你這種下流人才使得出來,可惜我才疏學淺,又只記得父親的諄諄教誨,自然不可能學得你的能耐。」

  金如秀瞇起眼。「啥,說得滿嘴光明磊落,天曉得你這個二房生的千金心底藏的是什麼蛇蠍心思。」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龍靜毫不畏懼地走向他口

  混帳東西,拐著彎說她好像處心積慮圖謀什麼,外頭的流言她才懶得理,壓根不在乎!

  她知道龍嫣常常出入城裡富家千金走動的女容坊,很習慣在裡頭扮可憐,說她如何欺負她……那些話可以流傳得很遠,但她根本是不痛不癢,因為那些人與她不相干,不相干的人信了什麼話她無所謂。

  「我才想問你剛剛說那話是什麼意思!」金如秀居高臨下地瞇眼瞪她。

  該死的大塊頭,分明是拐著彎說他家教不好,才會行事下流。

  想跟他槓上,有本事就不要提到彼此的父母,就事論事,才是真的光明磊落。

  「金混蛋,我忍你夠久了!」

  「你叫誰混蛋?」

  「就看誰回我話!」

  「你……」金如秀拾臉深吸口氣,再重喝一聲。「好……千兩是吧,老子就當是救濟你!」

  「金混蛋,早知如此,我就不該推你那一把,乾脆讓你被馬車撞死算了,免得留你在人間當個禍害!」她吼著。

  她真是錯了,她可以對天下人都抱有側隱之心,就是不能用在他身上,她應該要目睹他被馬車撞死、壓死、碾碎!

  如此一來,他就不會拿這麼討人厭的嘴臉羞辱她。

  「你討什麼人情?老子都已經給你一百石的柏仁了,咱們之間不相欠!」凶狠的表情就連妖魔鬼怪也要退避。

  「那算是還什麼人情,你一條命就只值一百石的柏仁?」這混蛋東西,要是時間能倒轉回到那一夜,她真的會冷眼看他去死!

  「老子的命當然不只值一百石的柏仁,但你推的那一把就只值一百石柏仁,因為老子沒有拜託你,你自己雞婆,老子也憐憫你,所以給你了那些,那些對我來說是嫌少,但對你來說已經夠多了,謝字不用說,你可以走了。」他擺了擺手,像個勢利眼正在打發個乞丐。

  他一字一句說得再清楚不過,配著臉上可憎的笑意,氣得龍靜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

  可是時勢比人強,她就算動氣,就算嘴上爭贏了,卻對現狀於事無補。

  所以,她要忍,非忍不可。

  龍靜忍著氣,忍著他的羞辱,試著平心靜氣地道:「我今天來,不是要跟你討論那一百石的柏仁。」

  她咬著牙,把怒氣和著字句往肚子裡吞。

  她是來跟他說道理的,不是來跟這個惑霸一般見識的,如果她隨他起舞,那豈不是讓爹在九泉之下都感到汗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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