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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雷恩那

  他笑笑看她。「真要經商,明玉和澄心確實不夠格,要是你來,那倒可行。」

  他、他又在愚弄她嗎?

  夏曉清摸不清他的想法,也不想弄懂。

  心亂,意緒浮動,她想也未想便道:「若是這般在意『松遼宮家』下一任接掌之人,宮爺何不盡快娶妻生子?你把心思動到明玉和澄心頭上,倒不如動在自個兒身上。」

  「你道我不曾想過嗎?」

  夏曉清被他淡淡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她想起那位帶髮修行的女子,如此清靈脫俗,卻不願紅塵留連……所以,他才獨身一人,沉吟至今嗎?

  有什麼籠罩而下,將她五感全都罩住,整個人沉沉、悶悶的,一部分為他感到難受,一部分……該是為自己吧?只覺世間事很難圓滿。

  很努力地呼吸吐吶,困在底下的神魂使勁掙扎,她頭一甩,將心智拉回,甩脫了那份無形窒悶。

  「抱歉,我又逾越……我該告辭了。」她試著拿起藍布包,豈知他絲毫沒有收手的打算。

  「宮爺,可否高抬貴手?」

  下一瞬,她眼前一花,藍布包竟然被他整個拎去,而且他搶了便走。

  夏曉清先是怔住,隨即回過神追上去,三、四步就趕上他拄手杖且走得慢騰騰的步伐。

  「那是我的,你怎麼可以不問便取、當面就搶?」質問人時,她語氣也學不來張揚火爆,嗓聲仍平滑如絲,就僅透出濃濃迷惑,眉眸間亦是。「你還給我。」

  「不還。」

  得到這般無理又任性的答覆,夏曉清不由得瞠圓杏眸。

  宮靜川將藍布包藏於身後,下顎微揚,很囂張地補了句。「一塊兒用完午膳再還你,現下不還。」「不用,我不叨擾了,你把東西還來。」

  他不還,逼得她必須伸手搶。

  她試圖繞到他身後,他迅捷一轉,沒教她得逞。

  她揪住他擱於身後的闊袖,不依不撓,不知覺間秀臉已脹得通紅,但力氣究竟比不上他,再加上他有意無意添了一句——

  「我腿腳不好,你再糾纏,我要站不住了。」

  就說,人心不能太軟,一聽這話,夏曉清本能地定住不動。

  她細細喘息,胸房鼓動,兩隻眼兒睜得大大,烏瞳似有若無蒙上一層水光,彷彿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見他揚起嘴角,她終於選擇鬆手。

  鬆開他的衣袖,她退了一小步,然後踅足便走。

  宮靜川心下一驚,未及多想,匆促間竟拋掉手中烏木杖,大步衝上前,牢牢抓住她皓腕。

  「你去哪裡?」

  「回城裡。」悶聲答。

  「你的書冊不想要了嗎?」劍眉擰起。

  她頓了頓,咬唇,硬擠出話。「不要了。」

  聞言,他氣息陡沉,瞇目瞪人,只是夏曉清一徑輕垂頸項,根本有意躲避他的注視。「哪,拿去。」他把藍布包塞進她懷裡。

  第十章

  夏曉清單袖捧住他遞來之物,被他反覆的行徑攪得一頭霧水。

  她覷向他,見他神色不豫,她心裡更苦,覺得好難受、好難受,莫名算妙紅了眼眶……但不能哭,隨隨便便掉淚成何體統?

  「宮爺你……你放手。」

  把藍布包還她後,他單掌猶扣住她的手,而且全然沒有鬆開的打算,因她已掙扎再掙扎,他依然故我,不放就是不放。

  宮靜川不曉得那樣的心緒到底從何生出,有種幾近心痛的感覺,又揉進無名的氣惱,既惱又憐,來勢洶洶,霸佔他整個胸臆。

  或者是她的身形太單薄,瘦弱得像似風吹了便跑;抑或握上她的腕,震驚那太過纖細的骨感,彷彿當真用力一掐,能把她掐碎;又或者是驚訝於她弱後身軀中所藏的倔性,該嬌柔,她偏堅忍,該示弱,她偏要逞強,如深雪寒冬中獨綻的清梅,梅心凜凜,佳人凜凜。

  「我已吩咐灶房加菜,你不留下用膳,多出來的分誰負責?」他胡亂抓個借口搪塞,就是很固執地揪住她,年還拉著她步上迴廊往飯廳去。

  「等等!你別進水太快,那根烏木杖……你的腿……啊——別走這麼急啊!」

  她想替他拾回手杖,宮靜川卻以為她又想逃走,大掌將她拽得更緊。

  結果這麼一拉一扯的,誰也不讓誰,於是「悲劇」再度發生,她再次跌在他身上,手中的藍布包都不知拋到哪邊去。

  聽到被壓在身下的人發出沙嗄呻...吟,夏曉清驚得心臟促跳,脹紅的臉容瞬間血色盡褪,很怕弄疼他,很怕他的膝腿因她而多吃苦頭。

  她急要起身,突然間一陣天旋地轉,不知怎地人就從趴伏姿態變成平躺在地,男人懸宕在她上方,禁錮她的四肢,那雙深邃帶銳利的眼深深看進她神魂深處,像要探盡她的心緒和感情,不留餘地。

  憑什麼?

  他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她這樣、這樣貧乏,能守的就那一點點心思和滿腹欲傾無到傾的情,那些對他皆無益,他還想從她身上討得什麼?

  「一塊兒用膳,就坐下來好好吃頓飯,有這麼難嗎?」他拇指像挲著烏木杖那樣摩挲她的手腕。「都瘦得沒三兩肉了,姑娘家啊,還是豐腴些好看。」他徐徐眨眼,似被激至極處,俊臉興起一股野蠻神氣,竟道:「我還真跟你較真了,今日不留你下來用飯,你想回夏家,那是絕無可能。」

  她的表情很絕。

  眸子圓滾滾,萬般不敢置信地瞪住他,軟唇也張得圓圓的,鼻頭和顴骨都盤上圓圓團紅,秀麗臉容很是無辜。

  離得這樣近,兩張臉僅餘一個呼息的距離,她四肢百骸如遭雷擊,既麻又僵,眸線無法從他臉上挪開,然後有股古怪血氣盤騰在腹中,讓筋骨發酸發軟發疼,她微微挺起上身,不知自己期許什麼,只是……只不過……很想貼近他,甚至猜想著他薄唇會有怎樣的柔軟和熱度……

  滿腦子邪思啊!

  她當真走火入魔了!

  「你起來,你……你放開我……」一呼吸便避無可避地納進屬於他的氣息,她心口緊縮,身子忍得隱隱發顫,實在可憐。

  宮靜川沒比她好到哪裡去。

  隔著薄薄春衫相貼的兩具身軀體熱上揚,他感受到了,然後望著她迷濛的眸、輕蹙的眉心,有根心弦被忽然挑動,再然後,他下身就毫無道德且不知羞恥的升起變化!

  他臉色原是闃暗,此時驟變,暗紅猛地從膚底湧出。

  就在他撐身欲起時,迴廊轉角處跳出兩道小身影,清脆童聲嚷嚷——

  「清姊,肚子好餓啊!要上菜了!你快來——呃?」—紅一黃,明玉和澄心,小姊妹倆跑動的步伐陡然一頓,嚷聲亦止,睜大眸子直勾勾瞪著迭在地上的兩人。

  當真無顏見江東父老,被小姊妹倆撞見此番情景,夏曉清真想一頭撞在假山上,把自己弄暈了還了事些。

  忽然——

  「臭大哥!光天化日之下欺負良家婦女?就算你是我大哥,我也只好大義滅親、替天行道!」明玉正氣凜然叫囂,大喝一聲直衝過來。「泰山壓頂!看招——」小小身子在半空大張如飛鼠,罩頭打腦朝地上一雙男女撲落。

  想當然耳,第一座「泰山」壓下,第二座「小泰山」很快也跟著來!

  夏曉清被困在最底下,上方的男人曲肘虛懸在她身上,兩座「泰山」壓過來時,大部分衝擊落在那具男性軀體上,倒沒壓疼她。

  只是小姊妹倆飛撲下來的落點實在惡毒,一個壓他肩背,第二個還是肩背,他上身陡沉,悶哼了聲,臉忽地貼上姑娘家細膩的膚。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夏曉清尚頭暈目眩,黑影罩下,她本能地閉眸撇開臉。

  ……咦?!呃……

  唇角有些壓力……

  熱熱的,軟軟的,還、還微濕……

  啊!他、他他的唇貼在……貼在……

  「你們兩隻——」向來都冷面罵人的宮靜川難得爆出火氣,峻顏通紅,一翻身坐起,雙袖各捲住一隻小小姑娘,但明玉畢竟十二歲,又練過一些拳腳功夫,沒那麼好抓,泥鰍般溜著、溜著就逃了。

  「清姊,快隨我逃!」小姑娘眼摔手快,一下子抓住夏曉清袖中柔荑,拉著她起身便跑,一路上還嘻嘻笑不停。

  宮靜川雙眉微沉看著一大一小跑走,拉回視線,臂彎是還有一隻更小的,正「咿咿、唔唔」地學泥鰍亂扭。

  逃不掉,她掛在兄長健臂上喘氣,很認命地放棄,然後——抬高小臉蛋,清亮眼睛眨眨,眨出水光,嘴角翹翹,露出兩點小梨渦,十足無辜又討好的小狗討食神態。

  來這招?

  打不過、逃不掉,就求饒。不是那隻大的平時「教導有方」,還能有誰?

  「什麼都跟著學,胡鬧。」宮靜川拉拉她的軟發,有氣也撒不出了。

  澄心又扭扭小身子,這一次很成功地脫身,她邁著小步伐咚咚咚跑開幾步,突然想到什麼,竟又折回。

  她從一叢矮樹底下抬來烏木杖,放在兄長膝上後,這次當真頭也不回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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