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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席絹

  果然都是熟人!全是林家那些混蛋!

  被壓在坑底的人都被尖銳的荊棘刺得一身傷口,而躺在最上面的那個,本來沒事,但現在有事了,錢香福砸下那麼多石頭,每個人就算沒有被砸得頭破血流,身上定然也會有不少青紫。

  「哼,這才只是個開始!大家走著瞧。」這個大坑很深,錢香福一時也沒想到要怎麼整治他們(其實已經被整治得很慘了),所以現在暫時大度地放過他們。

  這個大陷阱坑掉了八個大漢,不過錢香福並不確定還有沒有其他人僥倖躲過這個坑──想來即使有,必也落到別的坑去了,不然真有漏網之魚逃下山的話,早就帶著其他人上來救人了。

  心中有八成篤定,所以她決定到別的陷阱去看看──也不用走太遠,在距離這個大坑十步遠的地方,另一個陷阱也因為捕捉到獵物而變成了個坑;這個坑比較小,填兩三個人可以,再多就不成了。

  這次她就沒那麼小心戒備了,一手抓荊條,一手捏著一顆石頭,就站在小坑的上方,以為會見到熟悉的面孔,卻沒預料到會見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有一雙幽黑而充滿氣勢的雙眼,當她與那男人的眼對上時,竟一時無法分神去打量他的長相、穿著或其它什麼的。她整個人像是被某種可怕的野獸盯住,全身寒毛直豎,無法動彈。

  直覺讓她下意識想要以攻擊來保護自己,因此在她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幹嘛時,已抬起抓著石頭的手要往男人砸去──

  石頭有沒有砸中那個男人她不知道,因為頸後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讓她無法控制地失去了意識。

  第4章(1)

  「二子!二子!快過來看,頭兒從山上捕獲了一隻押寨嫂子!」王勇才剛跑下半山腰一些些,就放開嗓子,沿路嚷嚷下來。

  整個秦山很安靜,而王勇的嗓門很大,所以宋二子還沒見到人,就把王勇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由於王勇吼出的話實在太離譜,所以宋二子全然沒當一回事,抬頭望了望天,就當萬里晴空突然打起莫名其妙的悶雷,沒吹風也沒落雨,不值得在意,他還是專注地將附近收集來的幾個野生苞谷以及山果分配給三匹馬兒當零嘴吃。

  對戰士而言,戰馬就是他們生死與共的夥伴,他們愛惜馬兒就像愛惜自己,所以當找到了不錯的糧食,自是毫不吝嗇地餵進它們嘴裡。

  「二子!宋二子!你在幹嘛?沒聽到我說的大消息嗎?頭兒抓到一個女人了,咱頭兒以後有婆娘了!」

  「你再滿嘴胡咧咧下去,當心頭兒等會給你一頓胖揍。」宋二子懶得理他。挑了一顆山莓丟進嘴裡,雖然很酸,但還是帶有一點甜,馬兒應會喜歡,所以就把一整串餵給愛馬。

  「嘿!吃這麼好!老子都快一個月沒吃果子了,你們這三個傢伙命比我好。唔──酸!」王勇從馬嘴下搶了一顆山莓吃,被酸得臉都皺了。不過後來就覺得還成,吞下後還想搶一顆,卻被三匹馬同時噴氣揚蹄給趕走。

  「脾氣真大,只是分一個吃也不許!」王勇也沒再搶,回報馬兒一個齜牙咧嘴的怪表情後,扯著宋二子的肩膀道:

  「你以為我在亂說嗎?來,回過頭來看一下,頭兒背著押寨娘子不好走快,所以慢了我一步,現在正好走下山了。瞧,就在那裡!」

  宋二子被強制半轉身看向東邊的方向,就看到遠處頭兒的身影正從一片半轉載或轉售,謝謝你的支持與配合)人高的野草中轉出來──「咦?!」還真是背了一個人!

  「頭兒背的是女人?」不可思議!

  「可不是!」王勇不知道在胡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笑得賤兮兮的。

  「這片荒山上並沒有住人,怎麼會有女人?」宋二子不解。

  「誰管她怎麼會在山上的,反正她現在是頭兒的了。」

  「你別胡說,咱現在是兵,不是匪──」

  「是兵是匪有差嗎?頭兒如果想要,那個女人就只能是頭兒的。」王勇就是這樣認定。

  「現在是有王法在管的。」宋二子提醒。

  「沒王法管的世道,誰拳頭大就聽誰的;有王法管的世道,誰權勢大就聽誰的。而咱頭兒拳頭大,權勢也大,只是要個村姑又怎麼了?」王勇所認定的道理,一向是簡單粗暴又實際的。

  「至少要村姑和她的家人同意。」宋二子覺得做人還是應該講些道理。

  「難得頭兒想女人了,誰敢不同意!」王勇舉著拳頭哼道。

  宋二子扯了根草莖咬在嘴裡,看著頭兒朝他們走近,也沒再說些什麼,心中倒是同意王勇所說的:如果頭兒想要,有什麼不可以?不過是一個村姑。  是啊,不過是一個村姑……

  但是,他為什麼就是將她給背了下山呢?秦勉想著,卻是愈想愈不解。

  就算他有許多話要問她,大可任她昏倒在地上,不理會她是否會受涼地等她醒來,或者叫王勇背下山來,實在沒有非要自己親自背的道理。

  偏偏,他就是親自背她下山來了;拒絕王勇代勞的提議,將她背了下來。

  秦勉二十四年的人生裡,背過重傷的戰友、下屬、上司,當然,更背過無數的戰利品──但不包括女人。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親自背一個女人下山,並且沒有半點勉強。

  只是一面之緣,讓他看了場閒戲罷了,怎麼就記住了呢?

  搞不懂。

  既然搞不懂,就任由心意去行動,不用忙著想出個一二三,反正總有一天會想清楚,不用急。只要不是關乎生死大事,秦勉很少會為難自己的腦袋。

  走到兩名下屬面前,他輕鬆地將仍然昏迷的女人以一個巧勁給丟在自己的戰馬上。雖然背著人走了很長一段山路,卻不見他氣息紊亂或滿頭大汗──那女人瘦得像一根柴禾,背起來倒是省力氣……

  也不理會王勇擠眉弄眼的怪表情,秦勉簡單對兩人說了下山上的情況,然後對宋二子道:

  「二子,你拿我的印信去縣衙一趟,跟甘縣令借十個差役過來把山上那些人先給捆了丟牢裡,等我有空再來料理他們。」說完,將印信解下丟給宋二子。

  「是!」宋二子立即上馬,領命而去。

  「頭兒,那我到山上去守著,省得有人先醒來跑掉。」王勇說道。

  秦勉搖頭。

  「不用,他們暫時醒不過來,不用守了。你先回客棧去,看紀智他們打聽得怎麼樣了,然後讓吳用去採買一些禮品送到秦家村……現在不知道叫什麼村,反正東面那邊的村子就是了,我在東村口那座橋邊等你。」

  「是。」王勇領命完,忍不住偷瞄那個趴在老大愛馬上的村姑幾眼,小聲問:「頭兒,這個村姑,您就這樣帶著走?」

  「你有意見?」秦勉假笑問。

  「沒意見沒意見!頭兒,我走啦,四下無人您隨意!」話完飛身上馬,一下子跑得不見人影。

  秦勉嘴角抽了抽。明明沒有什麼綺思,被王勇這個渾人亂說一通後,卻是有些不自在了。

  拍了拍還在低頭吃草的愛馬,他走到可以看清女人側臉的方位,盯著她那張年輕而暗淡的臉。她這樣的臉色,跟其他女人並無不同;世事艱困,他從小到大見過的女人都是灰頭土臉又骨瘦如柴的,這女人的模樣雖然同樣是灰頭土臉的,也瘦,卻不是那種長期飢餓到隨時會死掉的瘦,而是著力勁的瘦──從她砸人石頭不手軟的力道來看,這女人挺有力氣,下手也狠,應該有很豐富的打鬥經驗。

  這世道,活下來的女人都是這樣強悍的,秦勉對她的凶狠沒任何感覺,不覺得好,也不覺得不好。

  他記憶力還不錯,前日看的那場閒戲,雖然沒刻意去記,卻還記得這女人是個寡婦,跟另一名一看就知道身兼多職的女人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

  這女人乾巴巴的風情全無,相比之下,另一個女人肥壯又爽俐,是更為吸引男人目光的存在。可是他卻覺得她這樣很好,於是目光不由自主只放在她身上。

  至於是什麼樣的好法,他一時也說不清;但她不肯隨便給人生孩子這一點,他就覺得很好。當然,願意給別人生孩子換財貨米糧的女人,也沒有什麼不好。

  不用戶部清查完全國人口還剩餘多少,所有人都知道幾十年的亂世下來男人死得很多沒錯,但女人死得更多;很多女嬰甚至一出生就被殺死或被吃了,而男嬰至少還有機會活到餓死。

  女人太少,所以國朝逐漸安定之後,就算是最食古不化的老儒生還活著,也不敢在這個時期振臂高呼道德禮教,說女人應該恪守什麼三從四德、守貞自愛。現在國家最需要的是恢復生機,需要大量的人口,所有還能生育的女性都得努力增產報國去。等正式的政令一下達,年輕女子即使不想嫁人的,也得生孩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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