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將至,她跟死王仍處在做戲的日子。
「愛妃又神遊」他挑眉,壓都壓不住的怒氣,明白地冒出來。
這丫頭……彷彿不怕死又好似啥都不在乎的樣子,是聖人、神仙也要生氣的吧。
「臣妾沒覺得委屈,那些實在都是傷不了臣妾的小事。」周念霜答了話。
「勤湘,退下去,本王要同愛妃說體己話。」
勤湘退出去後,死王氣得將周念霜一把拉進懷裡,捏緊了她的腰。
「求我!」死王壓著聲音,在她耳邊道。
周念霜摸不著頭緒,不知該求什麼,想移動身子卻又動不了半分,整個人坐在他懷裡,被他那雙有力的掌牢牢困住。
「求我別氣到一把掐斷你的腰。相信我,只要我再用點力,你的腰肯定要斷。」
他不稱「本王」了!可見是真動了怒,周念霜的心急促地跳了跳。
「王上當真生氣臣妾?」她低聲問,被困在他懷裡,她看不見他的神情。
「周念霜,你有別人沒有的本事,實實在在將我惹惱了。多可惜,你心裡有別的男人!要不,這一刻,我真會把你拖上寢榻,將你疼到下不了床榻為止!看你還敢不敢鬧得我惱火!」
他咬牙切齒,說完才後知後覺發現他說了什麼,且後知後覺發現……他貨真價實昂揚的慾望!
該死的,他對心裡已經有別人的美人兒沒辦法下手,他有精神潔癖!
「臣妾知錯了,求……王上饒了臣妾。」她耳根熱紅,他方才說的……她咬了咬唇,沒敢再想下去。
「算你識相!」他放鬆了力道,大掌仍是圈在她纖腰上。
「王上……」周念霜不自覺地將聲音放軟許多。
他聽得心跟著酥軟,淺淺歎口氣,道:「我再氣,也不會傷你。只是嚇唬嚇唬你,誰讓你什麼事都不上心的樣子,真讓人氣惱。」
「王上……」他的話,彷彿她已令他心動。
「別喊得這樣軟,我不對心裡有別人的美人兒下手。」
「王上,臣妾能不能問件事?」
「問。」
「臣妾想知道王上的名。」她低聲道。
「唉!」他翻翻眼,重重吐氣,這丫頭,就是有本事亂七八糟的跳話題。「知道要做什麼?」
「偶爾臣妾能不能不喊王上?喊王上的名?」不知為何,她就是有這樣的念頭冒出來。
「……」好似不錯,「徐澤淵。」
「澤淵。」她聲線低低的,喊了一聲。
「還是別喊我名好些。」他蹙眉,後悔告訴她名字了,太衝動。這下子,好像讓人掐住了什麼。
「王上覺得臣妾不敬,是嗎?」
「本王不想對心裡有別人的美人兒下手,這話說過很多回了。」他又來了氣,這會兒,全然鬆開她,說道:「回你的位,坐好。我們講講正事。」被她惱得又快忘記正事。
周念霜坐回去,乖順極了,此時心裡有許多事交纏,她需要理一理。
「徐豫書打算明日讓李四來探愛妃,照本王的意思,李四回去後會回報徐豫書,愛妃想讓張三、李四回王宮護著,徐豫書若真心繫於愛妃,自然讓張三、李四回王宮。」
「王上為何非要他們回王宮不可?」周念霜問,眉頭深鎖。
「愛妃問得好,本王說過需要時間瞭解你的徐家公子,差不多是時候了。」
「王上可否說得明白些?」
她一心只想著要幫徐豫書嗎?
他凝視周念霜好半晌,笑笑鬧鬧地不正經過了這麼多日子,她躺在身邊的夜裡,他其實一夜比一夜睡不安穩。
對周念霜,他原只是拿她來當「計劃」用的,順帶消磨消磨無趣的日子,她顯然因為同心機鬼月老打交易,不得不留在他身邊,他也想看看這丫頭要拿什麼招來勾他。
未料,她好似什麼招也沒使上,他卻依然中招。
太可恨!她心裡可是有別的男人啊,而那男人,說不定是要跟他一較生死的敵手。
實在太糟了。
「愛妃同本王過上大半年日子,仍是丁點不願向著本王?一心惦著你的徐家公子?愛妃是憂心本王調走你徐家公子的得力幫手,落得壞下場嗎?」
「……」她不語。
他的話,聽著有些酸。
「不說便是默認了。」他越想越覺不快,他本無牽無掛,可以活得輕鬆快意的,她既愛別人,他再留著她的人也無趣!
「愛妃心裡既然始終有徐豫書,光留著你的人過日子沒啥意思,明日李四來,你同他走,回你徐家公子身邊,你們郎有情妹有意,本王決定成全讓你們做一對幸福鴛鴦。」
「王上,臣妾不願走,也不能走。」唉,她想太多,能輕易乾脆讓她走,怎可能是招他心動了。
「為何不能?本王並不為難你,有誰敢為難你?你明日就走。」死王站了起來。
「澤淵,可以不趕我走嗎?」她是厚著臉皮才說得出這話,她不可能回徐豫書那兒,得不到死王青睞,她其實也沒多少日子可活,不如留在宮裡,偶爾還能看看他。
欸,她這樣算是看淡生死嗎?
「別喊我,你心裡明明有徐豫書,留在宮裡瞎攪和什麼。」他真中招了!呿。
「澤淵……」她如何告訴他,她憂心的是他?她比誰都清楚阿書在他心裡的「份量」。
「周念霜!我不碰心裡有別人的女人,要說幾回?別逼我。你想留在這裡,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把你的心給我才成。」
「我……」她猶豫起來,難道說了心在他身上,他會立刻信?
「心不能給我,就別再招我煩!」他跨步要走,打來凡世十餘年,他頭回如此憋屈。
「澤淵……若說我的心給了你,你便信我?」
「好問題,要真如此,誰都能輕易拿言語誆我了。當然不信,你得證明給我看。你喂徐豫書一日三回血,喂足三日,那才是你的心。想我信你,哼,你大概得要拿命證明,才能讓我信你將老早給徐豫書的心,拿回來給了我!沒有人是真不怕死的,周念霜,我勸你回徐豫書身邊容易些,別再招惹我。」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人。
第8章(2)
太太太憋屈了!他居然跟個女人討愛?呿、呿、呿……
不管月老跟周念霜交易什麼,讓她非得留在他身邊不可,他都不管了。當初覺著好玩有趣,現下可一點都不好,快快將周念霜趕回心上人那兒才是上上策,他又可做回他嘻皮笑臉的王,遊戲人間。
明明這樣想,心偏偏堵得慌啊!
她……會回徐豫書身邊嗎?
以南汾河與轅朝為界的南蠻,六年前建了國號,稱南國,傳言南國新王是位極為年輕俊美的男子,六年前領著一批輕騎奇襲,擊殺南蠻頭子,短短時間建國立都,整頓幾乎無王法紀律的南蠻荒地。
傳言,南國新王出身自昔時轅朝皇族……
徐豫書聽著南方遞歸來的消息,面色沉凝,議事大堂裡陷入一陣寂靜。
「消息肯定嗎?」徐豫書問。
「肯定無誤。」來人垂首抱拳說道,接著由衣襟內袋掏出一小卷畫紙,遞上。
「這是新王的小像,請公子過目。」
徐豫書打開畫紙,心頭微震,新王樣貌確實有七分像徐家人。
「可確認過新王右上臂是否有龍印?」徐澤淵出生那日,聽說夜裡有道紫光照入寧王府,寧王嫡長子誕下後,右上臂即有極似龍形的血紅胎印。
徐豫書自小與徐澤淵交好,徐澤淵大他三歲,兒時,他特別喜歡跟著徐澤淵。
寧王就徐澤淵一個兒子,徐澤淵與他投緣,把他當親弟弟似的總護著他,有好的一定分他一份,這在王室是極為少見的,儘管有人說,那是因為他們當時年紀都小……
徐澤淵自小備受眾人寵愛,一來是他與生俱來的龍印,安熙帝認為那是上天祖宗的祝福,轅朝必定興旺萬代,二來寧王本為太子,將來繼承大統,徐澤淵自然也將是轅朝帝王,可極受疼寵的徐澤淵卻毫無驕氣,對他由始至終都好,甚至在生死關頭前,徐澤淵也護著他。
他忘不了四王之亂最慘烈的那夜—那年他十歲,徐澤淵十三,外頭傳徐澤淵十歲,那其實是誤傳。
寧王府上下一百二十餘口,一夜間被王靖屠殺了百餘口,效忠寧王的死士護著徐澤淵由地道逃出府,本該直接出皇城,徐澤淵卻執意先至醇王府。
王靖的爪牙與徐澤淵幾乎同時抵達醇王府,父王提早一刻知曉寧王府的慘況,正準備將他送出王城,王靖的人殺進府,當時護著徐澤淵的二十名高手,同王靖的人馬打了起來。
父王將他先趕入地道,徐澤淵為了護他身中數刀,父王讓王府裡十多名死士護著他們,等徐澤淵與其護衛進入地道後,便放火將地道入口的廂房燒了!
那一夜……不知死了多少人……
那夜,他扶著重傷的徐澤淵,鮮血浸濕他的衣服。
徐澤淵還笑著對他說:「阿書弟弟,一會兒出地道我們分頭走,我受傷走得慢,分開走,你可以逃得快些。倘若哥哥活不到能報賊人之仇那日,今日的仇,阿書弟弟一定要記得,徐家的血海深仇,非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