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邵克庸談過,他看到了那男人的感情,才終於放下心,不反對他們的婚事。可是放手讓這小倆口去過日子,是不是真的可以不用擔心了?看來可不是這樣。
「爸!」她怯怯地喊,在父親那瞭解的目光下,她忍不住紅了眼。「是我做錯了,我惹克庸生氣了。」
「所以他去出差,你就在這兒自我折磨?」崔摯鶴忍不住伸出手敲了敲女兒的頭。「這怎麼會像你?既然做錯事就要彌補,光站在原地懊悔有什麼用?這可一點都不像我女兒!」
「可是他連電話都不打給我,我也沒辦法跟他聯繫上。」景袖看了看自己父親,然後頓住。「但你說得對,我怎麼可以在這裡頹喪呢?我得想辦法,我得擬定計劃,才有機會挽回他。」她的眼神逐漸發亮。
崔摯鶴沈緩地一笑。「相信你自己的魅力,既然你能夠讓他娶你,沒道理不能讓他原諒你。」
「對,你說得對。我沒時間了,爸,我們改天再一起吃飯,我現在要去忙了。」景袖恢復了精神,又開始充滿了戰鬥力。
崔摯鶴搖了搖頭。「人家說女兒養大都是別人的,這句話一點都沒錯。你以後別這麼任性了,萬一克庸不要你,我可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爸!」景袖抗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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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美國出差十天,對邵克庸來說也不是一段好熬的日子。
那日與景袖吵架後,他憤而離開家,在酒吧喝了一晚上的酒。可惜還沒把自己灌醉,林經理就找到他了。因為美國的資方決定新案子要快速動工,如果想拿下這次合作,他得馬上去一趟美國。
當下他就決定去了。因為他的胸口充塞著氣憤與傷心,如果再見到景袖,他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傷害她。她的辜負讓他痛得看不起自己。他原本不是眷戀情愛的人,沒想到打開心讓人進來,卻被辜負了,而他竟然這麼難以承受?
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不去愛,習慣不被吸引,才會忘記愛情可能帶來的痛楚嗎?在這個業界要白手起家並不容易,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把自己的心思感觸藏得很深,但是唯獨面對景袖,他沒辦法無動於哀。
她跟他是那麼不同,她的個性有些莽撞,還帶著點傻氣的勇敢。總是讓他在察覺之前,嘴角就彎了,笑意直抵眼底,心底,面對她,他就像個剛談戀愛的青少年一樣,不自覺地想笑。
他就在這樣的狀況下,讓她走進心裡了。
可是當她說要離婚,當她用那不在乎的口吻打算終結這婚姻時,他感受到的痛竟遠超過他所能想像。而當她用那荒謬的理由指控他對婚姻不忠時,他的憤怒更是無可遏抑。她怎麼可以如此對待他?
因為痛讓他瞭解到自己陷得多深,卻也讓這對她的憤怒愈加無法消解。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情已深刻得敦他無法放手,卻又發現自己的感情被辜負,他憤怒又苦澀,處在不平衡的激烈情緒中兜轉,無法平靜。
他氣憤她的隨興,竟然以簡單幾句話就想終結婚姻。他想讓她受他受過的苦,卻沒辦法瀟灑地放她走。
忙碌的工作或許拯救了他不讓這情緒淹沒,但是這段時間他也吃不好、睡不好,沒一日得到平靜。
「呃,邵先生,快到台北了。我已經預約了司機來接機,等等要先進辦公室,還是回家休息?」坐在旁邊的林經理小心翼翼地問。
這十天對他來說,真的是如坐針氈。雖然他們這次的案子很緊急,但是老闆還是再次非常成功地完成了。這案子一完成,起碼有上億元利潤在,可是賺進了這麼多錢,老闆的臉色依然跟賠了十億一樣,害他每天都不知道怎麼說話,才比較不會踩地雷。
說起來詭異的事情不止一件,臨出發去美國前,老闆居然開除跟了他三年的盧秘書,甚至只丟了一句「你自己清楚為什麼」。奇怪的是盧秘書的反應還挺平靜,只是苦笑一下,就開始收拾東西了。
他們沒人知道盧秘書哪裡惹毛老闆,但是邵先生向來不是會因為情緒問題而拿員工開刀的人,她肯定是犯了致命的錯誤,老闆才會開除她。但既然老闆不提,他們誰也不敢問。
「進辦公室吧!」邵克庸揉了揉額角,他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不曾合眼,身體非常疲憊,但卻睡不著。
「您看起來很累,要不要……」林經理猶豫地說。
「嘖!」克庸轉頭瞪他一眼,終於讓他把話吞回去了。
看到老闆又是陰沈著一張臉沈思,林經理連吭聲都不敢了。
好在過沒多久飛機就抵達目的地,經過跑道滑行之後,兩人順利下機,迅速地通關,回到台灣。
「邵先生,先在這邊等一下,我聯絡司機過來……」可是當林經理推著行李車過來,卻看到站在入境大廳門口的邵克庸定住身子不動。「邵先生?」
邵克庸一眼就看到她了。
景袖穿著一件毛料連身洋裝,頭髮一如往常披散著,柔軟的髮絲圍繞著她細緻消瘦的臉龐,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脆弱。
她手裡捏著個包包,整個人侷促不安,神情忐忑地睜大眼睛看著他。時而咬了咬嘴,時而噘了噘唇,眼神看起來既羞怯又擔憂,還有一抹壓抑不住的熱情。
在這一刻,分離了十天之後再見面,他只能用冷硬的表情掩飾藏住內心的翻騰。他知道她在等他允許她靠近,但是他刻意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不給她一個表情、一個眼神。
「克庸……」景袖細聲地喊,她的心狂跳著,好想奔過去抱住他,但他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冷淡,讓她不敢造次。
結果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時,他微微聳動眉。「想我了?」
那一剎那她的眼眶迅速盈滿了淚水,所以緊繃的情緒都翻湧了起來。她用力地點了點頭,這十天的思念與煎熬都化作隱忍不住的眼淚,潸潸落下,然後飛快地跑上前,投入他被動的懷抱中。
她抱著他顫抖,兩手卻圈得緊緊的,生怕他會推開她。更怕他會說考慮過後,還是決定離婚算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是我做錯了……你別跟我生氣了,好不好?好不好?」她哭著將臉埋進他胸口。
克庸沒有回抱她,僅是被動地讓她靠著。
得不到他的回答,景袖也不敢抬頭看他,就怕在他眼底看到拒絕。於是她悲傷難抑地靠在他懷裡,哀哀切切地哭泣著,哭得身子都在打顫了。
最終,他那不情願的,帶點傲慢意味的手才搭上她的後腦,輕輕撫摩一下。
才這麼一下,他感覺到自己堅硬的心迅速地在鬆動,手指間的觸感勾動了那麼多回憶,勾動了那一直被他用憤怒埋藏在心底的情感……
第七章
當車子飛奔在高速公路上時,景袖一路都很乖巧地坐在他身邊,但是手卻一直牢牢地握住他的,片刻不想放開。
他沒再說什麼,任由她攢著。
「你要先去公司嗎?我在你公司樓下咖啡廳等你好嗎?等你弄好,我們一起回家。」她偏著頭看他。
克庸沒有說話,沈默著。
即便他面無表情,但內心其實是波濤洶湧的。原本在飛機上時,他想到這段時日梗在胸口的痛,對即將到來的重逢感覺到憤怒,很想冷酷地將怒氣傳達出來。可是剛剛,就在剛剛,站在機場入境大廳,一看到她那膽怯的身影出現眼前,他心中競有抹狂喜,那樣毫無預警地衝撞進來。
他愛上自己的妻子,對他已不是新聞。然而在這種情感劇烈衝擊到的時刻,他還是非常的不能適應。再想到這樣陌生的愛戀只對她產生過,而她卻視他的愛情如敝屣,他的心就免不了一陣痛。
他的心情就在這歡喜與痛苦間擺盪,他不讓自己顯露任何情緒,不願意把如此糾葛的情感攤在她面前。
他還是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但是有一點可以確認,當她這樣坐在他身側,目光幽幽地停留在他身上時,他根本沒辦法將她推開。
當司機把車子開進市區時,邵克庸終於開口了。「送我回家,你先進辦公室吧,林經理。」
林經理愣了—下。「好,知道了。」
再傻再笨的人也看得出來,原來這些天老闆的陰陽怪氣是因為他老婆的關係。雖然現在老闆還是有點不苟言笑,但是比起過去十天來說,已經好很多了。他現在寧可邵夫人好好安撫這位老闆,也不願意他現在進辦公室去上班。
但是聽到這個,最開心的人應該是景袖。她唇邊漾著開心的笑,卻又不敢太張揚,拚命壓抑著,不敢讓笑容擴得太大了。
終於,司機將他們送回市區的住所。一踏進門,邵克庸就感覺到所有跟她相處的回憶、感情迎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