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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湛清

  還來得及嗎?她還來得及追回他嗎?他會原諒她昨晚對他的傷害嗎?

  吸了吸鼻子,她抹了抹臉,然後微微顫著手拿出手機來撥他的電話。電話鈐響了,她的心臟就像端到了胸口,每一個跳動都像要躍出胸口似地猛烈,她甚至輕喘了起來。

  終於,電話被接起來了——

  「克庸……」她急切地喊。

  「抱歉,這是邵先生的電話,他現在不方便接聽,請問哪裡找?」一個陌生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

  景袖的血液就像被凍住了似的,久久才能發出聲音。「我是崔景袖,麻煩請邵先生接電話。」

  「崔小姐,我正好要打電話給你。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邵先生新上任的秘書,我姓廖,廖恰玲。邵先生今天一早飛到美國去了,我們有個案子很急,美國資方決定提早開工,所以邵先生早上已經從台灣飛出去了。他讓我通知你,本來想稍晚一點再打的,既然你打來,那正好。」新秘書客氣地說道。

  這麼說盧秘書被開除了?景袖撫著額頭,已經清楚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現在她已經無心管盧秘書會怎樣,更不想把責任推到對方身上。是她自己愚蠢,中了人的計策,做出傷害克庸的事的人是她,怪盧艾璉只是推卸自己的責任罷了。

  「他要去多久?為什麼連手機都沒帶?」為什麼要由秘書來通知?她真正想問的其實是這個。可是景袖也知道,克庸不願自己打電話通知她,肯定是因為還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不知道他昨晚在哪兒過夜?旅館?辦公室?

  「去多久現在還不知道,恐怕十幾天是跑不掉的。這次的案子很大,手機應該是忘記帶了,但是邵先生應該會自己想辦法跟辦公室聯絡,需要我替您傳達什麼話嗎?」

  她不以為克庸會把開除盧秘書的原因說給新秘書聽,但是看他出差去美國居然沒親自通知自己的老婆,新秘書肯定猜得出來這對夫妻有點問題。

  「呃,如果有他的新手機號碼,再麻煩你通知我一下。」景袖交代著。

  「好的,邵太太,我也會跟邵先生說的,那麼我先掛電話了。」

  景袖掛掉電話,愣愣地站著發呆。

  「十幾天?為什麼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分開?連談談的機會也沒有。這是不是在懲罰我呀?」

  不管他決定怎麼做,她現在都無從得知了。

  才結束短暫的分離,她用爭吵來迎接他,然後他又飛走了。她感到很不安,一切的一切都發生得那麼快、那麼措手不及,很可能一個晃神,她已經錯失最珍貴的東西了。

  她從沒有如此憂慮難安過。

  她害怕他再次出現時,會把簽好的離婚協議書給她。害怕他這一轉身,再也不會回頭。害怕再也沒機會彌補自己所犯的錯,她忐忑難安,接下來這十多天的分別,肯定是度日如年、萬分煎熬了。

  ☆☆☆☆☆☆☆☆☆☆  ☆☆☆☆☆☆☆☆☆☆

  即便知道分離的日子很難熬,但景袖從來不知道會是這麼的痛苦。

  她將自己投入繪畫的世界中,試圖藉著畫畫暫時逃避等待他的煎熬時光,可是不斷地作畫,日以繼夜,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她站在畫室中間,忽然發現每一個畫架上的畫,畫的都是邵克庸的身影。

  「天哪,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人心?」

  她雙眼盈滿淚水,無助地站在這一堆充滿他身影的畫中央,威覺自己快要被思念給淹沒了。

  「停!不要再想了,停下來!」她生氣地拿起畫筆朝其中一張畫摔過去,反手又推倒了另一個畫架。

  頓時間所有的畫架像骨牌似的一個接一個倒下,已乾的、未乾的油彩混在一起,也染了她一身。

  她跪坐在畫架中間,哭得胸口都痛了起來。

  哭得累了,她臉貼著地板,怔征地看著落地窗上的倒影,想起新婚那一天,克庸橫抱著她站在這片落地窗前時,他與她的身影映在玻璃上的模樣還歷歷在目,而今,她卻已經把自己的婚姻推向這等境地了!

  結婚才多久,現在回想起這些,感覺卻是那麼的遙遠了……

  他去美國這麼多天了,連通電話也不打給她。她得要拉下臉才能去跟秘書問他的行蹤,日日陷在問與不問的掙扎中。

  愛上一個人就是這種感覺嗎?

  像是天快要塌掉的感覺。以前她不懂,不認識愛情,總是不能理解那些人為什麼為了愛情哭、為了愛情笑。對她來說,沒有愛情的日子自在快樂許多,她在自己的繪畫世界悠遊自在,無須顧慮他人的目光,只要過自己的日子。

  正因為輕忽愛情,她才會把婚姻當成了手段,當成保有自己生活方式的方法。然而當她第一次見到邵克庸時,她就注定要栽進愛情中了。

  光是他走路的姿態,他就吸引了她所有注意力。他就像一抹最鮮明的色彩,在她平靜生活的畫布上抹上一筆又一筆。她就像吸了毒的人,沒法克制自己,一再想靠近他,還以為是因為他很有挑戰性,其實打從一開始,她的心就已經懸在這個男人身上了。

  她當真還以為自己可以離開他,成全他跟別的女人?光是這幾天的分離,她就覺得快要撐不下去了,竟然還妄想著自己可以瀟灑地割捨?

  看看她此刻的模樣?

  原本熱愛的繪畫,現在每張畫裡都是他。日裡夜裡像個遊魂似地從這屋子逛到那房間,躺在床上也無法睡去,因為張開眼、閉上眼都是他。她這才知道,原來看似冷硬的他,其實表情很豐富,她光想都可以想到許許多多臉部的細微變化。她時而想到有趣的細節而笑,時而感傷得像個多愁善感的人,把自己搞得都快瘋了。

  要是早知道選擇分開會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還不如放手狠狠去愛。像這樣折磨自己心魂,受盡煎熬,還不如就坦白一點,勇敢一些,跟他拚了。可是她已經把事情搞成這樣,克庸在傷心憤怒的爭吵後離家,隨即去了美國,現在她連他是什麼想法都完全不得而知,她怎麼都樂觀下起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分離,她的思念氾濫得如此嚴重。一想到他可能真的會不要她了,她痛苦難過卻無助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萬般後悔都形容不出她此刻的戚覺。看到玻璃中自己狼狽的模樣,她苦澀地笑了——

  「崔景袖呀崔景袖,你真是一個自以為聰明、自以為瀟灑的笨女人哪!」

  此時,屋子的門鈴響了。

  啾啾啾……

  她從地板上跳起來,眼神炯亮地撥開畫架,光著腳丫子直奔大門,當她拉開門時,笑容一僵,失望全寫在臉上。

  「丫頭,你那什麼表情?看到是自己老爸,居然一臉失望?」崔摯鶴看到女兒咧開的笑容迅速消失,馬上抱怨。

  「爸,不是這樣啦,我以為是克庸回來了。」景袖退開身子,讓父親進門。

  但是崔摯鶴才進屋,仔細一看女兒,眉頭就整個皺起來了。「你什麼時候改行當人體彩繪師了?」

  景袖隨著父親的目光往下栘,才看到自己身上的淺色衣服上沾滿了各色的油彩,甚至還有素描用的炭筆。連裸露出來的肌膚都沾了不少油彩,看起來就像在油彩堆中滾過一回。

  「不是啦,是畫得不大滿意,所以……所以……」她有些困窘地說。

  「跟克庸吵架了?」崔摯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景袖微微噘起嘴。「他出差已經超過一個禮拜了,怎麼跟我吵架?」

  「喔,那就是太思念老公,所以黑眼圈都跑出來了。」崔摯鶴雙手背在身後,緩緩下了結論。

  「爸!」她跺了跺腳,然後忍不住伸手去遮眼下的陰影。

  「我聽你說克庸出差去,結果你連一次也沒來看我這老爸,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結果今天來看看你,就發現你像個泥娃娃似的在油彩堆中打滾。景袖,你當我女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真當我這老爸看不出來嗎?」崔摯鶴緩緩地說,目光愛憐地看著女兒明顯變得消瘦的下巴。

  景袖本來就不是很豐潤的人,現在更是瘦得整個人像小了一號,看起來更單薄了。當父親的看了當然很心疼不捨,從沒見過女兒這模樣,卻也知道有些事情必須她自己去經歷。

  不管他多有錢,或是多麼疼愛子女,那些該經歷的成長,做父母的是無法代替兒女去承受的。他早覺得他這個女兒對感情很遲鈍,雖然情感豐富,卻不曾真正愛上一個人。

  當初她不顧他的反對硬要嫁給邵克庸,他看著這對看似不可能湊在一起的人相處之後,就知道他的女兒是真的愛上邵克庸了,也知道她的任性可能會讓她受苦,更擔憂像邵克庸這種習慣把自己藏得很深的男人,加上女兒對愛情的遲鈍,恐怕會更難理解自己嫁的是怎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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